叶正凌满脸凝重地听着，等她说完，他问道：“所以你嫁给臭小子是想报恩？”
“不止是为了报恩，”叶婉兮郑重地摇头：“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我没必要以身相许，只是我喜欢他，而他也喜欢我，所以我想跟他在一起，哪怕做妾都愿意。我知道嫁给他会很危险，可嫁给别人就不危险了吗？”
“而且，不会再有人愿意像他这样掏心掏肺地对我好了，如果我一定要嫁人，他是最好的选择。”
“兮兮，这个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感情也一样，会变。”
“这也是未知的事情，不能作为依据。”用理说不服他，用情感不动他，叶婉兮多少有些郁闷了。尤其他们已在这儿耽搁许久，继续拖延下去，会让福公公下不来台，深吸口气，她不想再跟他绕圈子，语气认真地问道：“父亲，你不要再到处找借口了，那些理由说不服我，你到底为什么不同意，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叶正凌愣住。
半晌，他转过身去，抬眸看向远方的天际。
“兮兮，金人跟汉人成婚不会有好结果，周周跟我便是最好的例子，哪怕情投意合、恩爱不移，最终的结果却只能是阴阳两隔。可即便周周死了，我依然活得潇潇洒洒，妻妾成群，儿女环绕，那臭小子将来也会一样，即便哪天你不在了，他依然会意气风发，幸福到老。”
他的声音带着自嘲，以及极难察觉的自责，再联想起他每次提起周周时的反常与失态，叶婉兮知道即便他妻妾成群儿女环绕，这些年过得也并不好。
抿抿嘴唇，她故作轻松地道：“这样有什么不好？活着的人，本就该好好的活着，母亲她肯定希望你快快乐乐地过完这辈子。”
“这不是重点，兮兮。”闭了闭眼，叶正凌攥紧手心，道：“重点是我不希望你重蹈周周的覆辙，她曾经历过的事情，你绝不能再经历一次。”
这次轮到叶婉兮沉默了。
她很想顺着话题问下去，母亲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死？但这无疑得撕开叶正凌心中本就没有痊愈的伤口，她有些不忍心。
正踟蹰着，叶正凌突然转过身来，很是用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兮兮，算父亲求你，你放弃那臭小子，找一个地位不高，不引人注意，但家世好容貌也好的人嫁过去，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不知为何，叶婉兮鼻子一酸，蓦地红了眼圈。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来。
“你答应我，好不好？”
心塞得很难受，叶婉兮压住眼泪，陡然发起脾气：“你既然不同意，为什么不早让我死心呢？你若早些明确地告诉我，我好歹能有点心理准备……现在我已答应嫁过去，圣旨也下了，要怎么反悔呢？”
这还是女儿第一次朝她发火，叶正凌气势顿弱，嗫嚅道：“我刚回来京城，不了解你们的事情，怕逼得太急，反而适得其反，本想着慢慢说服你，没想到赐婚的圣旨这么快就来了。”
“借口。”叶婉兮冷声拆穿他。
叶正凌咬牙：“是，我是犹豫过，我虽不喜欢那臭小子，但他确实对你情深义重，而且，他做得也比当年的我要好……可这又怎样呢？纸包不住火，你的身世迟早会暴露出来，到时候吃亏的人肯定是你！你们之间如果必须得有一个人做出牺牲，那个人一定是你！兮兮，我对你没有其他要求，只希望你不要跟周周一样，因为男人而死。”
叶婉兮顿时抓住重点：“母亲她是因你而死？”
叶正凌脸上浮现痛苦之色：“是。”
抿了抿唇，叶婉兮终是忍不住问：“她是怎么死的？”
“对不起。”叶正凌再度哽咽，声音里满含悲伤：“对不起，兮兮，是我对不起她。”
“不要转移话题，”叶婉兮硬起心肠，且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要动摇：“告诉我她为什么会死？”
她此时也懒得再管什么赐婚，什么福公公，因为叶正凌的拒绝及哀求，她的心彻底沉入冰窟之中。但她清楚地知道，问题的症结在于周周的死，这是他不同意她嫁给朱景烁的主要原因所在，故她必须得了解过去。
叶正凌却没有回答她。
“父亲，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我自己调查。”叶婉兮气急反笑，声音愈发坚定：“不要觉得我查不到过去，格烈、周衍还有洛夫人都是线索，我一定能从他们那打听到母亲的事情。”
“洛夫人？指的是谁？”叶正凌愣愣问道。
“我不知道她是谁，但她跟敦亲王有关。她还说，父亲曾经救过她的性命。”
叶正凌凝眉回想一番，突然脸色大变，随即连声追问：“你说的是明珠？她还活着？你见过她？她现在在哪儿！”
“我们交换答案。”叶婉兮回道。
叶正凌忽觉满嘴苦涩，甚至想落荒而逃，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说道：“周周的事情，你别再打听了，不知道，反而对你更好。但是你一定要告诉我明珠的下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问她！”
叶婉兮当然不愿意让步：“父亲，我的婚事难道不重要吗？你拒绝让我出嫁，却不让我知道原因，我不服气！”
叶正凌说不出话来。
他没办法告诉她，她的生母是被她的祖父母所杀。况且这些天相处下来，他早已知道她不是个软弱单纯的小姑娘，且她对镇远侯府的感情很薄弱，若她知道真相，还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场面正僵持，身后忽地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老夫人的声音远远就传了过来：“你们在做什么呢？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到底弄明白情况没有？福公公还在等着，你们父女竟悄悄躲起来争执，怎么，难道不满意这门亲事？”
“是，我不满意！”叶正凌蓦然大声厉喝。
“呵！”老夫人冷笑，声音也随之拔高：“这些年你别的没有长进，脾气倒是见长！那可是皇子，三娘嫁过去就是正宗的皇家儿媳，你还不满意，这眼光是得有多高？”
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我告诉你，这亲事你不满意也没用，别以为藏起三娘的生辰八字就能拒婚，我刚才已经命人把三娘的生辰八字重新默写一遍，交给福公公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