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后,叶婉兮出了府。
昨晚的宫宴上她答应季阳春要去看看那几个孩子,自然得算数……尽管没必要这般急切,可她这会儿略有些迷惘,故不太想再呆在侯府之中。
叶正凌不愿意告诉她关于生母周周的事情,可他每次不经意提起,总会失态,昨晚上甚至伏地而哭……这让她难以释怀。
她现在特别想知道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更想知道周周的死因,尽管那定然不是个什么好结果,可总比现在这样糊糊涂涂的好啊!
陡然记起朱景烁曾问过她要不要调查她的生母,而她最终拒绝了……一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当时就该答应下来。
现在,他大概没这个精力吧?
毕竟他已经身在漩涡之中。
马车停在燕子胡同外。
红菱没有来过这边,所以这次叶婉兮把冬雪也一起带了过来。
两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走入胡同里,跟上次一样,周遭有些骚动,叶婉兮倒没有放在心上,即便她眼睛看不见,对付几个小混混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否则她也不敢再到这儿来了。
可没有想到的是,骚动刚起,身边突然传来一个粗哑难听的声音:“好端端的你跑这旮旯地方来做什么?”
是周衍的声音。
叶婉兮停下脚步,心中震撼,面上却语气不虞地问道:“你跟踪我?”若非现在她眼睛看不见,有人跟踪在身后,她怎会哪里察觉不出来?
一时又有些气。
当然,是气她自己大意。
“我来保护你。”周衍语气随意地回道,同时眼神凶狠地往四周看了看。
他穿着一身宛如夜色般浓重的黑衣,脸上却带着个银白如雪的精致面具,强烈的反差让他看起来有种渗人的诡异感,再加上刻意为之的眼神,那些混混皆心有余悸地低下了脑袋。
闻言,叶婉兮忍不住冷笑。
怎么她看上去很需要别人保护吗?这一个个的都说要保护她?可朱景烁倒也罢了,他有理由说这话,周衍凭什么呢?他们很熟吗?
她神情不悦,正要说话,周衍抢先一步道:“我不会害你,也不会打扰你,你当我不存在便行。”
叶婉兮挑眉:“你的汉语很好,想必听有说过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真不会害你。”周衍哭笑不得地再次强调道:“我们不是敌人!”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叶婉兮顺势问。
“我们是……,”周衍差点儿把话脱口而出,不过反应过来,他将话收回肚子里:“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们先相处一段时间,等我再确定一些事情,我会告诉你真相。”
呵呵,这敢情是他特意看了她的容貌还不满足,还想了解她的性格?若不是迄今为止他的行为都很坦荡,叶婉兮都要怀疑他是看上自己了。
然而她没办法忽视的是,她并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很难竖起敌意。
这对于一个必须时时刻刻都保持警惕的刺客来说,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要知道除非亲近信任之人,她对所有靠近身边三尺以内的人都会下意识地戒备。
可她对他有种潜在的亲近感,尽管她用理智压制了下来。
抿抿唇,她冷哼:“我不信你。”
“昨晚你回去以后,镇远侯可跟你说过什么话?关于我的。”
虽是问句,但语气笃定,好似他看见了她跟叶正凌的对话一般……叶婉兮蹙眉,半晌才道:“说了如何?没说又如何?”
周衍其实想观察她的神情,奈何这是在街道上,她戴着帷帽,用轻纱遮住了容颜,而他并不能逾越地将之掀开……叹了口气,他道:“若他曾提起我,你便该知道我有一支玉笛。”
叶婉兮心头轻颤,尽管知道他是在用玉笛引诱她,却没办法不上钩,毕竟它很有可能是周周的遗物:“我知道。”
从怀中摸出一支莹白的玉笛,周衍笑了起来:“这支玉笛是对我很重要的一个人的遗物,你若不信我,我可以把它先交给你保管一段时间。”
叶婉兮诧然,有些犹豫起来。玉笛她自然想要,但周周于他很重要,这话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他到底在暗示着什么?而且那么重要的玉笛,却抵押给她,这难道是说玉笛没有她重要?
猜不透他的心思,她愈发不虞:“你把话说清楚。”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周衍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又用那种带着别扭的温柔声音说道:“你相信我罢!”
看来撬开他的嘴是不可能了,她也不能在街上捉住他并严刑拷打来逼问……压住内心的焦灼烦闷感,叶婉兮转而求其次,问:“玉笛的原主人,叫什么名字?”
“乌娅。”
乌娅?乌鸦?这什么鬼名字?叶婉兮忍不住腹诽,但想着这或许就是周周的金名,她到底压下对这个名字的意见,面色平静地伸出手去:“玉笛给我。”
周衍笑嘻嘻地把玉笛递过来。
“你最好别有什么坏心思,不然我就毁掉它!”将玉笛握在手中摸索一番,叶婉兮故意威胁道。
“好。”周衍立刻答应。
叶婉兮不再理他,示意始终扶着她的红菱冬雪继续往前走,周衍却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这儿来做什么呢?”
“当你不存在?”叶婉兮反问他。
周衍悻悻地住了嘴。
小萝卜头们仍然呆在胡同最末端的断墙附近,意外的是季阳春竟然也在,看见周衍,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而五个孩子看见叶婉兮,瞬间满脸开心地围过来,叽叽喳喳地围绕着叶婉兮东问西问,便是连最沉默的小恒都询问了两句。
他们竟真的在担心着她呢?叶婉兮心情好转,语气柔和地耐心回答他们的问题,并让红菱冬雪将刚才在来的路上买的食物拿给他们。
她没有取下帷帽,也不打算呆很长时间,以免让孩子们发现她眼睛失明的事情。故很快就提出告辞,孩子们有些不舍,季阳春却问她道:“我们能单独说会儿话吗?”
“呵呵,不能!”叶婉兮尚未说话,周衍已满脸傲然地拒绝。
季阳春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只认真地看着叶婉兮。
尽管隔着轻纱,知道周衍看不见,叶婉兮依然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然后才点头答应季阳春:“好,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