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清寒没有接话,只是起身目光自旁边十二扇镏金屏风上辗转而过,旁边的檀案上置着只雕花镂空香炉,袅袅的清芳中加杂了淡淡的甜腻之气,那是揉合了桑铃花沉水之香,带着麻痹神精的微毒。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透过屏风上玉面上的光洁莹袅袅上升的迷香之气,给他那张秀目丰眉的姿容增添了几分朦胧的温和,浑身上下都透着高远冷峻的温和。
有低低的轻笑自霜清寒唇中漫溢而来,低的似是不存在:“清寒,从来没想过要让任何人喜欢。帝君,你到底想要什么?”
千陵绝炫轻哧,自坐位上起身来到窗下看着院外乌沉沉的暗夜:“早在聚魂孤岛上,本尊就告诉过你,你想要的东西本尊都给的了,而且能给你的更多,更好,源何你不选择本尊?”
霜清寒不知搁在旁边的珠子倒底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殿阁温度骤然升高,连带着身上都添了几分急燥,扯了扯身上披风的领口,冷淡道:“清寒人不漂亮脑子也笨,既然帝君不愿明说,就容我来问了,为什么要杀洵王妃?她一个修为尽失的废人,对帝君又有何用?”
徐莫悄无声息的上来,将茶盏放在桌子上拱身退下,千陵绝炫伸手摩挲着茶盏,良久,终是一声轻叹,开口道:“本尊没打算杀她,是你杀了她”
霜清寒眼眸骤冽,长长的睫毛似是被雨水打湿的枯叶,瑟瑟发抖。
他昂头微哂,眉目间带了几分寒雨微凉:“原本,聚魂孤岛上只要千陵越死,本尊的命便可为之续上,可是本尊怎么也没到你竟然会破了续命心蛊。桃灼身上修为虽然尽失,可她却是蚍蛉教难得一见的至纯之气,吞噬了她,至少可以为本尊续上一年性命”
霜清寒嘴角微勾,脸上忽的就带了半空中沉水香的甜腻之气,乌沉香细:“所以,你不仅吞噬了她的血肉,还将她的魂魄生生禁锢在千年柳槐之棺中,等待时机以便投胎继续为你孝命”
千陵绝炫将目光定格在她脸上,带着如风般的叹息:“是,可本尊终是低估了你,你不仅看破了桃灼的尸身,竟然还能破开本尊的禁术送她往生”
霜清寒转身别过身子,看着满室锦帷低垂,声音也添了几分清夜漫漫的孤寒:“然而,就在此时你才发现,桃灼竟然摆了你一道,她的体内拚命了桑铃之毒,等你趋尽体内之毒后,这才发现你的寿命已不足月余”
千陵绝炫低垂下眉眼,连着脸上的肌肤都是轻颤的。
霜清寒的嘴解衔了几分冷意,继续道:“所以,你便以禁术引起千陵雪暴以及引发边境之战,想起万人之血魄重启逆天大阵以延长自己的性命。只是没想到端木叶非带着龙甲军和军团虽然去了落花城却并没有和北夜打起来,自然也不会有人死”
“至于千陵的雪暴,又因着千陵洛的措施和杀戳,平安度过,根本没死多少人。无奈之下你只得借着我入狱的源头,既毁了越王手下三分之二的势力,又将舒氏一门送上断头台,一举铲除了越王和舒家的势力”
她猛的转身对上千陵绝炫的目光,眼底摇曳着漫天飞舞冰雪的寒凉轻溢:“帝君,你倒是把所有的事都做完了,试问又要我进宫来做什么?”
千陵绝炫看着她,脸色有些微微发白:“数年前,本尊曾卜算出,蚍蛉都似乎会随着某人的降临而改变,这此年本尊耗尽所有精力,却终不得果”
他起身在厅中来回踱着步子,怅惘道:“至到你的出现,你的出现惊的两个人出现极度的反常,一个是千陵越;另一个就是荼海归航。其实你的话只说对了一半,聚魂岛上千陵芜的出现是双局”
“若千陵越不幸而死,本尊正好可以吞噬他的寿数,若他不死,那也就只能证明,你,霜清寒便是被蚍蛉先祖先等待了数千年的人。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可是本尊不明白的却是,你来千陵既然不为幽冥草和暗世暗夜,那你又所求为何?”
霜清寒瞪着不甘的眼,恨声道:“七绝离恨”
千陵绝炫疑惑的看着她,微笑道:“七绝离恨,你要来干什么?”
霜清寒脸上出现悲愤之色,豁然转身道:“那帝君又要清寒干什么?”
他失笑,脸上竟然带了宠溺的神色,正颜道:“如此说来,你一开始便找错了人,七绝离恨是生长于圣陵下历代帝君和圣子长眠之地,所长出的圣花,也是历代先主以最终的灵力凝结成长”
“所以除非是经过圣子开启的帝王血脉才能拿出,否则,触碰的瞬那便是它枯萎成泥的时刻”
霜清寒冷冷看着他,开口道:“如此说来,天下也只有帝君才拿的出这七绝离恨?那么,我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以手抚额,烦恼道:“嫁给本尊,成为本尊的女人”
霜清寒眼帘恭谨垂下,声音却带了几分嘲讽:“你是帝君,天下女子应有尽有,诚如你所说,清寒姿容性情都算不得上佳,如何入的了帝君的法眼”
千陵绝炫昂首而笑,眼中却是深寒的凛冽:“可你是我儿心爱之人,在者,又有什么能让你成为本尊的女人,而更让本尊放心”
霜清寒别过脸,沉默的坐地椅子上却是片语不发。
千陵绝炫微眯起眼看着她,明珠流转的光芒正屏风的冷硬折射而过,无声无息柔合浅覆在她身上仿若笼上层浅金薄纱。
恍眼中,那尊静美如同夏日凉凉合风掠过数株火红浅白的凤鸾花,盛放着满树艳红浅白的花朵,灼灼盈盈,纤袅柔美。
那么奇异的花卉,千瓣万蕊,如烧云堆雪,绰约生姿,绽放着惊心动魄的绮丽,如同曾经那般让她痴迷不可自拨的女子。
他转身负手,轻慨道:“本尊不逼你,你有的事时间考虑。来人,起驾烟罗阁”
徐莫如同幽灵般的上前,将手中的玄赤色大氅抖开披在他身上,系好,躬着身子伸出手臂,千陵绝炫将手抚在他手臂上,起身而去。
内侍上前托起两边的明珠紧跟而上,殿阁中阴冷气息瞬前扑面而来,蓝衣自外奔进,冲上前却直直立在她身后,怯怯的半点生息都不敢出。
呆坐在椅子上的霜清寒突然疯了般甩了身上披风,朝着院中飞跑而去,扑倒在漫天雪地上垂首闭目,有泪水自眼角汹涌而出,和着身下的积雪寒凉入骨。
蓝衣自后冲出来却俯在她身边,支着手动都不敢动,只是抬手捂了嘴死死遏制住浑身颤抖。
雪花无声自空中打着旋落下,细碎般的空灵将她淹没,蓝衣在也忍不住伸手轻扯着她的身子,放声呜咽。
如绝手挽披风走到她身边,将披风裹在她身上揽起搂在自己怀里,霜清寒在也忍不住放声悲哭,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悲伤些什么?
……
下半夜时,如绝突然觉得贴在身上的后背如同炭火般灼热,她蓦然清醒过来,披衣下榻拉开覆在明珠上的玉匣,快步走到榻前,伸手抚上霜清寒的额头,竟然如同火炭一般滚烫。
已经查觉出不对的蓝衣已翻身而起,急道:“如绝,怎么了?”说着伸手抚上霜清寒的身子,却惊得猛然自榻上跃起慌乱的叫着:“王妃,王妃你醒一醒……”
“闭嘴,你叫什么?”如绝伸手快速的穿着衣服,一记冷眼扔了进去。
蓝衣这才慌着改口,哭喊道:“姑娘,姑娘你快醒醒——”
如绝已穿好衣服,披风都来不及披,伸手抄着铜盒朝殿外走去,转瞬又跑了回来,将帛巾包了冰块置于她她额头上。
蓝衣上前拽着如绝哭喊道:“如绝,姑娘的身子倒底是怎么回来?怎么弱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倒?”
如绝以手按着冰块开口道:“你先把衣服穿上,着凉了怎么办?”
蓝衣松了手泪都顾不上擦,伸手拉着衣服,她已叹气道:“姑娘身上的伤原本就没好利索,现下又着了寒,怕是难挨的过去”
蓝衣手一滞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告诉我”
如绝垂着眉眼轻声道:“姑娘身上中了千层雪之毒,以至于内力,灵力尽失,所以舒东铭打在她身上的鞭伤本就已经够她受的,偏生现在……”
“内力灵力尽失——”蓝衣一屁股蹲坐在榻上,白着脸道:“千层雪,那是什么鬼东西?怎么如此厉害”
“就是院子里那些梅花,那是来自阴域的魅族也就是千陵芫母妃故土的禁花,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你先去看看难不能弄些热汤过来”
蓝衣怔然道:“可是,如绝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千陵芜,又是谁……”
如绝一记冷眼柔柔扔了过去,轻喝道:“总之,不要碰那些花,快去”
蓝衣这才自榻上翻滚下去,拉着衣服就往外跑,急得如绝在后喝道:“回来,把披风披上,小心些”
蓝衣伸手抓了披风,点着头朝外跑去,她拿起旁边干净的帛巾擦拭着霜清寒额头,焦灼的看着她。
几次下来,霜清寒脸上的红潮退了下去,如绝伸手拭拭她额头温度,将锦被拉好转身朝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