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陵洛手一软,身子已朝着软榻上倒去,昂面朝天长叹气道:“奇怪,你这话的语气,怎么给我昨夜说话时一模一样”
巢日一色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朗笑声传来,带着玉石相击的冷脆:“没什么好奇怪的,近朱者墨而已,看来昨天晚上让你说这话的是霜清寒了,她又怎么招惹着你了?”
千陵洛昂首而卧,四壁的明珠仿若星灿似的光芒,晃得他微微眯了眼,有着瞬那间的沉吟:“为什么说是我她招惹我?”
巢日一色甩袖闲闲道:“从小到大,越王瞒着你的事纵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也晓得,可却从来不曾放在心上过,更别说跑来这花楼里借酒撒气”
“现如今洵王妃大去,这世上能牵绊让你担忧心痛的除了越王,也就只剩霜清寒”
他睁眼直直对上四下满目光亮,淡淡道:“老色,我有那么没用吗?”声线里充斥着淋淋委屈。
巢日一色举壳递到他面前,脸色稍稍沉了下来:“洛王,越王做事为什么要瞒着你?”
“四哥不愿我搀合,自是怕我应对不了”
巢日已满意颔道,笑意满颊:“既然如此,那霜清寒为什么就不能只是出于对你的关心,才不愿你插手某些连她自己都无法预知的未来?”
气氛一时静默下来,只余淡淡的酒香在空中缓缓飘逸。
巢日敛目继续道:“洵王妃大去,越王现在最怕最担心的也是你,可若越王在倒下,面对整个局面就只有霜清寒一个人。而你在越王心中的地位,霜清寒比任何人都清楚,试问她又怎么可能把你牵扯进来?”
千陵洛堵气似的翻过身,背对着他嘟囔道:“说到底还是我没用……”
巢日看着他,和煦如春风的脸上带了冬末时的料峭:“难道你很有用吗?脱了郡王爷这层皮,你不过是个纨绔的小白脸罢了”
千陵洛豁然转身,通红着双眼恶狠狠瞪着他。
巢日一色笑得从容而淡然,微叹着头摇头道:“洛王,越王手下有龙甲军,虽说现在被端木家带领着去了落花城,可只要越王一声令下,他们绝对会掉转枪头直指任何人”
“除此之外,越王手下尚有暗卫,碧血阁,和一些你根本就不知道的势力存在。你那,除了郡王爷这层皮下的狐朋狗友外,你还有什么?”
千陵洛的身子微僵,巢日一色也不看他的脸,只顾说着自己的:“这个时候,你让霜清寒拉你进来做什么?送死,还是给她添乱。洛王,我知道你一心想放浪江湖,可是你即便是要去江湖,总也得有人跟着给你搬把椅子吧”
千陵洛干脆闭了眼不理他,玉脸如暮霭沉沉之下的枫叶,愈加的红艳。
巢日一色举杯饮下,起身朝外走去。
千陵洛翻身而起,冲他喝道:“你就这么走了,陪我在喝两杯”
他头也不回甩出句:“我又不是爷,手低下还有上万只牲畜数千张嘴等着我去喂,没时间”
千陵洛双手支颌,嬉笑道:“巢日,你和这紫藤苑的坊主到底什么关系?”
他脚步忽顿,转身又走了回来蹲在他旁边,笑意吟吟的暧昧道:“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华音公子是我面手罢了”
挥袖自他脸上甩下,跨步而去,千陵洛已自地上爬起来追着他喊道:“那你俩谁攻谁受——”
……
若叶苑里那一大片的桑铃终是没能挨过这场暴风雪,死了大半,老花匠又是偎炭又是却架覆稻草的也没能将它们救活,急得他对着那片花又是抹眼淌泪的。
霜清寒上前看着轻淡道:“罢了,全都拨了吧,栽种了些青竹”
花匠抬头看到是她,这才抹着眼泪去收拾了。
她起身朝着清泠苑而去,桑铃花有毒的事越王不会不知,那么是不是就证明,他始终都明白自己是在饮鸩止渴?
夜色暗了下来,霜清寒斜倚在越王榻边,以手支颐闭着双眼,无尘自外无声落下静默在她面前。
“什么事?”
无尘上前半步,轻声道:“舒东铭带了大批的人正赶了过来”
霜清寒抬头睁开双眼,起身看着窗外在次飞起的白雪,额头蹙了起来,默然片刻轻声道:“去正厅等着”
一队队侍卫处远处急奔而来,迅速的将整个王府包围起来,府门开无数火把下簇拥着舒东铭走了进来,直冲进正厅,阁门大开,霜清寒坐在桌边执杯而饮。
舒东铭手中执了黄卷跨步立在门外的石阶下,语气有着棱色分明的凛冽:“越王接旨”
霜清寒放了手中酒杯,走到门边对着他朗声道:“越王身子欠安怕是接不了旨,舒丞相,这旨要不你就去卧室宣了”
舒东铭的脸色在暗夜下透着悲愤凄恸和着烈火燃烧般的刻骨恨意,甩袖道:“知道,巫圣,去看看越王的身体”
垂着头着黑袍老者迅疾转身在侍卫的护送下进着牙卧室而去,倦无名自背后上前,对着他轻笑道:“舒丞相,你这又是何意?”
舒东铭的目光却只是穿过他牢牢锁在霜清寒身上,眸中是恨不能啖起血肉的啼血之悲,就连他握着黄卷的手都禁不住瑟瑟发抖,沉声道:“霜清寒,千陵雪暴洛王奉命安置的灾民中第日所饮的汤药,可是出自你的手?”
霜清寒上前双眼含着冷冽之光直看向他心底,定定道:“是”
“药方是你一人所开,还是洛王爷和你一起定下的?”
霜清寒昂天而笑,脸上浮了层阴郁薄冰,讽笑道:“舒丞相,看来你老的记忆不是太好,洛儿会不会医,你能不知道吗?所有的药方都是我开的,和任何人无关”
“拿下”舒东铭猛然而喝。
他身后的侍卫已上前,倦无名眼神骤然而凛起身冲上前,却没想到旁边的侍卫猛然出手挥掌当胸而去。
无尘自暗处现,两掌相撞那名侍卫的身子已飞起朝着旁边的大树撞去,歪倒地在上动也不动。
舒东铭大怒指着他冷喝道:“无尘,你要违抗皇命”
霜清寒抬手挥向舒东铭,旁边的银甲侍卫在次而次伸手拉着他朝旁边闪去,他脚下的植被已应声而断,她上前沉声冷喝道:“舒东铭,这里是越王府不是你的丞相府,你到底是来宣旨还是来杀人的”
舒东铭甩开侍卫的手,阴脸冷利道:“霜清寒,京齑之中的灾民一夕之间死了数千人,巫医已经验明死因正是因着你所开的汤药而至,老臣奉帝君特来拿你归案”
霜清寒一记眼神射向倦无名,他沉颜脸色冷了下来却退回了跨出的脚步。
巫圣又匆忙而来,对着舒东铭躬身道:“回丞相,越王确实是染了瘟病,请你速速封了越王府”
舒东铭挥起手中黄卷对她冷喝道:“霜清寒,既然越王昏迷不醒,你身为越王就一并代他接了这道圣旨”
霜清寒对着他曲膝跪下,他已展卷锋利道:“奉帝君诏,查千陵越身染瘟病,即刻起着京齑隔离越王府,所人等禁止出入,违者杀无赦。其妃霜清寒,今已查明非北夜人氏,身份来历皆不明,即刻削去越王未婚妻之身份,收监刑部大牢。”
舒东铭抬手将手中黄卷朝着倦无名掷去,怒目沉喝:“来人,将这个妖女带走”
霜清寒抬眸瞪向无尘,旁边的倦无名已伸手拉着他,眼前侍卫上前,她猛然起身对着舒东铭沉道:“我自己会走”
舒东铭的脸上现出限狰狞之意,冷笑道:“霜清寒,那可不行,你身上的修为可不输越王府的隐卫,老臣奉命将你压解到刑部。来人,上枷锁链”
“王妃,王妃——”蓝衣凄声长悲,自旁边冲了过来,却被如绝死死拉住。
霜清寒只觉得肩头骤然冰寒,她猛的转身朝外走去,府外通明的火把下,整个王府已被人围的水漏不通,她甩开侍卫的手昂脸朝囚车而去。
舒东铭并非没有脑子的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以致于他如此悲愤。
侍卫一路压着她直到刑部,穿过一道道石门,霜清寒抬头来不及抬头看,有人自部后重重推过,脚下踉跄差点被绊倒。
她抬头打量着面前挂满各种各样刑具的特殊房子,两边的侍卫已上前抓着她的双手解倒她肩上枷锁手向着正前方的铁链上挂去。
舒东铭站在她不远的地方,双眼一眨不眨直盯着她,眼神尖利的如同被磨得极其尖利的锥头,那恨不得生生将她凌迟的愤怒因着过度的激动而显得可怖而扭曲。
霜清寒整个人已被扯成大字形吊在半空中之中,她转动双眸对上舒东铭的目光,冷静道:“丞相大人,纵然死去的灾民是因着我开的药方才死的,你奉帝君旨意将我关压在刑部大牢,要会要审也应该是刑部官员。可你不将我压入大牢,却将我带到这刑室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在这私下用刑?”
舒东铭并不答她的话,伸手拽过旁边鞭子甩手凌空而起,对着她劈了过来,风声激荡而过,霜清寒得胸前已是锥心噬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