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清寒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花朵,果然兰花丛中留有越王留下的痕迹,不由自主的笑意就浮上脸颊,心下蓦然而松。
“姐姐——”姑子雨突然不见了她的踪影,回身才看到她竟然痴痴愣愣的对着那些兰花,慌忙回身伸手对着她手臂揪起块肉重重拧了起来。
“啊”痛得霜清寒直咧嘴,甩了她的手惊道:“子雨,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拧我,很痛的”
姑子雨松了口气,自地上爬起来伸手拉着她急道:“那些花不能看久的,会让人产生幻觉,我看到你脸上又是笑又是痴的还以为你中了幻术,吓死我了”
霜清寒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花,不解道:“原来如此,我怎么说自己脑袋胀胀的,这叫什么花?怎么这么恶毒”
“蒿绒罂”她对上霜清寒的视线,认真而掷重道。
“怎么可能,蒿绒罂不是蓝色的,这明明就是兰花吗?”霜清寒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慌忙伸手就去捂自己的嘴。
还好姑子雨并没怎么在意,只是背着手摇头道:“姐姐你说的是罗海梦狱最初的蒿绒花,那是蓝色的,而且是来自天界的花。可现在它们叫蒿绒罂不叫蒿绒花,一字之差,中间的区别很大的”
“什么区别?”
“蒿绒罂是经过揉合之后生出的邪魅之花,其中又分蓝色和紫色,而你所说的那种蓝色的还好,邪气还不是太大。”
“而我们这里栽种的紫色的,传说是当初被姑灵先祖以以死灵和腐尸喂养出来的,可以说是天下凶之花,千万不要被它漂亮的外表迷惑了,它是很毒的”
霜清寒冷笑,怕不是被姑灵而是被姑射栽种出来的吧。
霜谷蓝罂住的地方正是和她以前在离风给她的资料上看过的蒿绒罂,其中是以脏东西喂出来的,可也没这些形似兰花的东西那么邪。
抬头,面前竖起的高高石壁上刻着四个大字:罗海梦狱。
姑子雨已张开双臂小鸟般的扑了进去,欢呼道:“回家了,陌痕哥哥你在那里……”
霜清寒只觉得心下突然一阵绞痛,就好似有人生生扼住她的心脏,不停的扭曲撕扯,明明是艳阳高照暖阳当头,可她却突然觉得自己身入冰窟。
无可遏制的痛自心脏传来,一时间,好似整个人都被卡入锉刀上生生铰过。
眼前的一切开如旋转,就好像曾经她在坐过山车里,被巅得头晕目眩,厌心想吐的样子,怎么会这样?
霜清寒伸手扶着旁边的柳树,努力的想要睁大双眼,脚下踉跄得不成样子,顺着旁边的叉路转过,一路向前而去。
痛,痛得她的精神都已经恍惚,两耳中更是轰鸣不停,她根本已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双手按着脑袋顺着面前的路不断的向前跄去。
前方百花怒放,绿柳青青的花园正中有栋青砖黛瓦的小院,小院并不大,院中却种满了梨树,满树繁花累累。
正是夕阳西斜时,白色的花瓣晶莹剔透,风过花浪起伏,梨香阵阵,偌大的园中只是静悄悄的一片,半个人都看不到。
霜清寒如同醉汉般跄了进来,一路歪斜的不成样子却是正朝着那栋房子而去,双手重重推开雕花木门,她便在也忍不住朝地上栽去,昏死在地板上。
窗下正在倚窗的绿袍男子听到动静豁然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满院纷白若雪的叠影中,那袭珍珠白绣花罗裙和着满院梨花纷然倒地。
冰冷孤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乌黑的头发,散在耳边,自额头垂下的一绺却是如同满院纷飞的梨白。
半晌,直到外面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他这才似是回过神般上前,伸手扶起地上的霜清寒,看着她痛得都已扭曲的脸,蹙起额头。
“大少爷,出了什么事?”一身紧身劲装的男子跑进来,正看到已被自家少爷抱起朝着床边走去的人,虽然没看到脸,可拖曳在地的绣花罗裙已让他明白,自家少爷抱着正是个女人。
他跑上前,看着已被放在床上的女人皱眉道:“外来者,少爷,不能留的”
“出去”
“大少爷,罗海梦狱禁止外人进入,如果被族长发现你会跟着受罚的”
“出了事我担着,你去把恨天丹拿来”
“少爷……”
“去”他的声音并不高,相反还带着久病体弱的气虚无力,却如冰山雪莲散发着清泠让人不可无视的凌傲。
劲装男子只得转身出去,没多久又转回来双手捧着枚通体黝黑的瓷瓶走进来,却站在门边迟疑着不肯上前。
绿袍男子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夺过,回到床边自瓶里倒出枚黑色药丸喂她吃下,头也不回道:“出去”
他转身迈步,却忽的又停下扭过头苦恼道:“大少爷,要不我出去打听下这女人的身份?”
“姑安,你不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了点,出去,自己掌嘴,二十下”
姑安垂头丧气的朝外走去,来到院中梨树下双腿一软跪下开始拿巴掌一下下在自己脸上来回打着,嘴里还在数着:“让你话多,自找的东西……”
姑子雨急匆匆的自外面跑进来,摆着头四下张望,两只手掌拢在嘴边不住的低声唤着:“清寒,清寒姐姐你去那了?”转头看到姑安,跑到他旁边蹲下身子瞪着圆澄澄大眼不解的看着他。
“大小姐,你怎么还活着?”姑安没好气的看着他,手还一下下甩着自己。
姑子雨吓得脚下踉跄,慌忙伸手揪着旁边梨树垂下的枝条急道:“小安子,你说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咒我死,小心我找大哥哥告你状去”
姑安停了手中动作,盯着她冷嘲道:“罗海梦狱数千年的规矩,私自出谷者,死,可你竟然还敢仗着族长平日对你的宠爱,私自出谷,你不是找屎吗?”
“你,你,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出谷了,我告诉你,别乱说,小心我找大哥哥告你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她使劲瞪着眼睛,努力想要装出副凶狠模样,反倒使得她的模样更回惹人怜爱。
姑安别过目光不在看她,又开始拿手甩着巴掌,嘴里嘀咕道:“本就是没脑子的东西,被人当猴耍的团团转,还有脸在这叫嚣”
姑子雨原本已甩袖离开,猛的停下脚步又退回来,恶狠狠盯着他凶道:“小安子,你怎么知道我出谷了?快说,那些杀手,是不是你派出去的”
“杀手,你遇到杀手了,那你怎么还活着?”姑安皱眉反问道。
“当然是我运气好,被清寒姐姐救起……”姑子雨立刻伸手捂着嘴,后退。
“救起,你是说有人救了你,可也不对——又是谁救了你?”姑安伸手抓着后脑纠解道。
姑子雨已猫着腰,一溜烟的不见人影。
姑安豁然抬头左右瞧瞧,起身朝屋里跑去,伸手撞开门冲到床边,慌忙支着手来个急刹车,他家主子手里正拿着布巾给床上人拭着脸上薄汗。
“大,少爷,大小姐回,回来了?”姑安双手举在头顶做投降状,向后退着身子结巴道。
他的手微滞,转身将手中布巾浸在盆里漫不经心道:“她没死?可纵然是她有那么好的命躲过杀手追杀,也不可能在回来的?”
姑安抻着手臂指着床上的女子,犹疑道:“应该是因为,这个女人,我听大小姐说,她是被个叫清寒的姐姐救的,会不会就是你床上的这个人……”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依然是淡的听不出丝毫波澜的声音,带着被严霜侵蚀过久的苍凉。
姑安迟疑着,最终还是退着身子向后退去,脚底一绊,他已自门外翻了出去,连滚带爬的抓着门框起来,伸手将门关上。
雪光闪过,霜清寒手上的匕首已横在他的脖下,打量着眼前苍白瘦削得几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男子,他微昂着头步步后退。
“你叫什么名子?”霜清寒抵着他的脖子沉喝。
原本,她以为眼前的男子便是姑子雨口中的二哥哥,可那个下人又口口声声叫他大少爷,这又是怎么回事?
“姑子恨”他微微垂下眼睑,声音淡漠的听不出丝毫情绪。
“是你派人要杀姑子雨,为什么?”霜清寒厌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毕竟和姑子雨之间有着关系,纵然没有血缘也是兄妹,而且听他的口气事先毕然知道姑子雨会遭人袭击,可他却只是坐山观虎。
这种人,远比背后谋画者更阴险,更让人恶心。
“不是我”他微昂着头,开口道。
“不是你,那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而且还知道她纵是不死,也回不来”霜清寒逼着他已经走到墙边,退无可退,他停下脚步,她手上的匕首已在他脖子上划下道浅浅伤痕。
“知道,但不代表是我做的,在说,我为什么要杀她?”
霜清寒气结,反问道:“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她是姑家从外捡回的养女,我是姑家大少爷,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霜清寒手下用力,鲜血已顺着刀刃溢出,恨道:“即便不是你指使的,可她毕竟是你妹妹,你就这么忍心看着她死,而不去救”
“我为什么要救她?”他高昂着头,平静如死水的双眸中竟然泛起丝丝涟漪,带着细碎的裂痕,而那,却是因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