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内侍上前捧着各种古怪的东西而入,荼海归航席地而坐面对着霜清寒,定定凝视着她,那双黯淡无光如同几近干枯河床般的空洞眸光,乍然间如同暗夜呼啸而来的银青色闪电,对着她的视线轰然辟下,挟带着雷霆震怒的犀利直卷向霜清寒。
霜清寒只觉得心下忽的翻涌而起,心跳蓦然加速,眼前光景开始重叠交错,陌生的人和画面交织在眼前,孩子的哭喊声,大人悲嗥无助的哀泣,甚至还有着冲天而起的战鼓,马蹄声接踵而来,火光,暗夜,高高举起滴着鲜血的刀枪……
‘呃’霜清寒如同虚脱般朝着地上跌去,抻手按着地面支撑着身子,千陵洛已禁不住上前一步,忽的又抬头看着旁边岿然不动的越王,只觉得他浑身上下都笼罩在冷光之下,冷凝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
“霜清寒,你看到了什么?”荼海归航尖声问道。
霜清寒身子歪斜干脆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心口处兀自跳个不停,似是那颗心拚了命的想要挣脱这具束缚,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笑靥如花:“圣师,你想让我看到什么?”
“大胆,霜清寒你竟然敢对圣师出言不逊”千陵翼上前横眉冷对指着她,怒喝。
如此一来,反倒激起霜清寒心下的逆反,双膝盘起她干脆坐在红木地板上,抬手拭去额上的冷汗,鄙夷道:“云疆有幻术,西湘有噬魂,具我所知,蚍蛉教可以说是夷族的先祖,数百年前统一整个夷族的正是蚍蛉族的祖先。而我,甚至连蛊虫都不是太了解的平民女子,还不是圣师大人你想让我看到什么,我就只能看到什么?”
荼海归航从地上颤抖着起身,旁边的内侍赶快伸手扶着他,他抬手掩去着口轻咳着开口:“你是说老夫在给你制造幻术?”
“我可没说,不过圣师大人,这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霜清寒双膝抱着腿蹲坐地板上,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睁着惊恐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垂着头,握草,不就是装可怜吗?谁带不会。
千陵越身上的的冷意骤然大盛,如同万年冰雕般将整个空间的温度都给带了下来。
“好,既然如此老夫就远离你,让娥皇来验看你的忠心”荼海归航伸手掏出块白绢按在嘴边不住轻咳着,向着旁边而去。
千陵绝炫依然带保持着那个姿势,动也不动,可是脸上的凝重却退去不少,他没发话自然也就是同意了。
霜清寒张了张嘴终还是咽下,罢了,对于千陵圣师一职她到是也有些了解,按理,这个荼海归航不该如此为难她,难道说他是和翼王一伙的?
如此一来,她就更不能多说,说到底她的生死终究是控制在千陵绝炫手中,说的太多怕反招来他的怀疑。
想到这,霜清寒起身在次对着他跪好,叩首,直直挺着身子。
荼海归航拿起旁边如同牛角形看不出什么材质的东西出来,伸手于虚空中缓慢画着符咒,嘴中轻斥:“开”
牛角开始变得透明,能清晰的看到里面似是有只蝴蝶般的东西来回翕动着翅膀,荼海归航嘴中不停的念动咒语,有东西从牛角里缓缓飞出,不过瞬眼间已悬在半空中,倒是吓得霜清寒骤然而惊,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跌去。
蛾皇阴阳蝶她只是在上古异册看过有关它的介绍,然而古代的东西都是白化文,最简单的句子表达最深刻的意思,所有对于某种东西的介绍有一定的局限,可当这东西真的出现在眼前,还真吓了她一跳。
原本那个装阴阳蝶的牛角并不大,单只手掌便可握在手里,可她没想到飞出的瞬间立在荼海归航手指尖时,竟然比下现放着的铜盆都要大。
半边灰褐白粉蓝纹,另半边翅膀却是暗黑红褐色蓼黄斜纹,不仅两边翅膀的形状大小不一,竟然带是半边为雌性,半边为雄性的雌雄合体阴阳蝶。
曾经一度,霜清寒怀疑那悬在半空中对着她的根本就是个人,漆黑暗黄色的眼珠转瞬不眨的看着她,带着打量和疑惑,忽的那只阴阴蝶自荼海归航的指尖飞起,朝着她直扑过来,于她头顶不怕的盘旋飞舞。
可它的动作如同被裹在暗夜下破布里的荼海归航,迟缓而颤抖,就像是只已经衰老到几乎死亡老人,虽时都可能翻着白眼死去。
霜清寒垂下眼睑,双手插在宽大的袖袍里,十指都因为用力相扣而微微发麻,巨大的阴阳蝶在她头顶不断移动,可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它每绕着她的头顶转一圈,体型就变大一倍,行动也就愈加的迟缓。
‘轰隆——’本来青天白日艳阳正好里,猛的声轰雷震下,此时的天际却卷起漫天乌云滚滚,成团的黑气朝着他们头顶的偏殿袭来,顿时天昏地暗,异象突生。
“这是怎么回事?”千陵翼抬头看着窗外喃喃道。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向殿外,看着蓦然阴云密布的天。
天幕下的乌云愈加沉重,如泰山压顶般习卷而来,所有人脸色剧变,千陵翼更是伸手抚着胸,脸色都变得如同铅云般沉重。
霜清寒抬眸看向千陵越,他的脸色也是凝重的微沉,仿佛有什么肃杀之意死死压着他,连整个身子都向下拱着,可是奇了怪,为什么她反倒半点不适都没有。
‘咔嚓’晴天白日忽的霹雳震天响,殿外窗棂般的腰般粗细的枝干竟然被霹雳震折,朝着殿中沉沉压来,所有人瞪大眼惊异的看着这一幕,就连霜清寒也怔怔的看着,浑然忘了头上正在盘旋的阴阳蝶。
头顶天灵盖骤然而凉,有阴风直扑下来,霜清寒睫毛轻颤依旧呆呆的看着窗外,行动迟缓的阴阳蝶已然疾如闪电冲着她的头顶而下。
“清寒——”
“皇嫂——”
千陵越的手已先声一步对着半空中的阴阳蝶而去,千陵洛紧随其后,挥掌直向她的头顶,阴阳蝶已被抛起朝着荼海归航身上落去。同一时间,荼海归航佝偻的身子猛然直起在弯下,阴阳蝶已落在他怀里随着他的身子齐齐向地上落去。
“黑煞星重现……”千陵翼如同见到世间最恐惧的东西,竟然晃动着肥胖的身子向着地上跌去,惊悚道。
而那只阴阳蝶浑身已经漆黑如如墨,落在荼海归航的肩头,摇摇欲坠。
“来人,将霜清寒给我拿下”千陵绝炫豁然而起,惊怒交织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一幕他曾以见过,那就是当年桃姬继承圣女里曾出现过景相,可蚍蛉教向来崇尚黑色,所以当初景像被认为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祥瑞。
到头来,整个千陵因着桃姬几乎灭亡,也就在那里荼海归航耗尽十年时间才推算出来,那竟然是毁灭之召,是要颠覆整个千陵,所以才将这种情景命名为黑煞星,那,是亡国之召。
亡国之召骤现,单凭这一条便足以让霜清寒万劫不复。
千陵绝炫暴怒的喝声拉回正愣怔人的思绪,侍卫已拥了进来,伸手就要去扯依然跪在地上面色冷然的霜清寒。
千陵越扶着她的肩横扫而过,侍卫纷纷向后跌去,他冷着脸和她并排跪下叩头道:“君父,不可,霜清寒刚刚才救了你的命,这件事肯定有误会,请君父给儿臣个机会去查个明白”
“千陵越,你这个逆子,竟然敢在此地动手,你眼中还有朕这个帝君吗?”千陵绝炫拂补袖暴怒,千陵越向来沉稳的让人心惊,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那张亘古不变的脸除了冷淡,什么都没有。
可现在,为了这个女人,他不仅殿前失仪,更是连连出手,反了反了。
千陵绝炫甩袖跨步而下冲着他直走过去,抬脚就要踢向他,千陵洛及时横过身子跪在他面前,叩首:“叔父……”
“洛儿,走开,这里没你的事”他按捺着心下怒意,双眼冒火死死盯着千陵越。
“叔父,请你听洛儿一言”千陵洛上前双手抱着他的腿,匍匐在地上在有副耍赖的姿态,也装幸好就他,如果换成别人千陵绝炫怕是当场就踢了出去。
“叔父,圣蝶之事本就玄妙不可测,不可不信却也不可全信。况且霜清寒本身又牵扯着越王,众所周知,越王从不近女色,但也正是如此,子嗣问题终将成为阻碍他发展的动力。霜清寒不过一介女流,她和四哥相于微未,于千陵更是半点根基都没有,但她恰恰是四哥的心上人,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天下人置她于死地”
千陵洛忽的抬头凝视着他肯求道:“洛儿在此垦求,请叔父三思”
千陵绝炫没说什么,可身子却没动半分任由他抱着自己。
“洛郡王这话说的奇怪,别说霜清寒现在还不是正妃,纵然她是,也要生下的子嗣之后才好定……在者,圣蝶是千陵至高无上的圣器,这几百年从未出现过问题,怎么偏生到了她这就合该出问题”千陵翼上前,拱着手说的流畅而自然。
千陵绝炫心下又岂会没有疑惑,原本越王和霜清寒的事早在数月前便闹得沸沸扬扬,骤然之间又接到越王上奏,说霜清寒没死时,就已经引起他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