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父威严的坐在太师椅上，手上还拄着一根油亮发黑的拐杖。
他沉声问，“前两天你才嚷着让我把王家的婚事退了，今天你转身就跑去王家，是怎么回事？”
李狻恭敬的站在他面前，有些怯懦的开口。
“禀告父亲，王姑娘她……她跳水了。我没进王家门，只是借马车给他们请大夫而已。”
李父皱眉，眉心呈现出一个深深的‘川’字，显得分外冷酷。
“那又与你有什么关系？是你叫她跳的，还是你推她下去的？”
“不管任何事情，一旦做了决定，就要有准备面对各种可能的后果。”
“既然心痛，当初就该老实娶她过门，而不是今天想一出，明天又想一出。早几天才退婚，才过了几天呀，就反悔，成何体统？”
李狻闻言，昂起头来，“我没反悔，也没心痛谁。”
然而对上父亲深不可测，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他立即又垂下脑袋。
旁边的管家见状暗自摇头。
父子是天敌，李家这对父子尤其像猫和耗子。不管李少爷在外头怎样潇洒，如何风度翩翩，在他爹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
李父看儿子那样反应，稍微缓和了一些语气。
“既然不吃回头草，就不要多管闲事。明天你就回城去。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你也该学着帮你哥分担一些事情了。”
李狻闷闷的反抗，“我不想管那些事。”
“以前，我觉得我们家有钱没势不得劲，想让你考个功名光耀门楣。但经过这些年我看开了。人不能太贪心，要富贵双全不容易。得了一个‘富’就很好啦，‘贵’就不想了。反正现在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银子，照样能使唤那些当官的。你考不中就考不中吧。”
李狻脸上尴尬又惭愧，喏喏不知如何答话。
李父也不需要他搭腔，自顾自往下说。
“我最近认识了一个姓严的，是隔壁州县的首富，开矿厂的，绰号严老西。”
“他有个女儿，和你年岁相当。本来我还遗憾不能跟他攀交情，现在好了，你把王家那婚事退了，过段日子我带你去向老严提亲。”
“要是这门亲事成了，我们李家不止在村里镇上能横着走，就是那知府大人也要请我们当座上宾！”
“爹——”李狻不满的叫起来，“我不想成亲。什么横着走呀，我们又不是螃蟹。”
“这事你和我说了都不算，得人家老严点了头才算。人家可不是村里的老王。”
“爹，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去严家提亲的。”
李父瞪大豹子眼，“不知道天高地厚！人家的女儿多少人排队求着娶呢，我还怕人家看不上你这酸秀才。你倒先嫌弃人家来了。”
李狻郁闷的嘀咕，“看不上就看不上呗，我也不要谁看得上。你也不用忙活了，多好。”
李父把拐杖重重的往地上敲了敲，高声问。
“好什么好？村里的同龄人，孩子都满地跑了。我早两年怕你娶妻耽误考功名，所以对王家提议过门的事总拖着敷衍着。你要退婚，同一个村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也厚着脸皮顺成全你了，你可别不知好歹！”
听他这么一说，李狻觉得自己掉进了父亲的阴谋里。难怪对退婚那么爽快，原来他早有计划。恐怕李狻不提，他也会找借口去做的。
李狻焦躁的道，“爹，严姑娘和我连面都没见过，就谈婚论嫁，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和你娘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天底下的夫妻，不都是这样成的？老王家的女儿来我们家陪你姐姐，你们倒是熟人，知根知底，你自己又不要了。哦，还有谢家那个女子，难道你还想娶人家啊？”
李狻垂头道，“她……她有婚约了。”
李父看他的样子，惊讶的问，“你真想娶她？村里的流言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咯？李嫂说你还想接济人家，却被退回来了？”
李狻赶紧道，“根本没有什么流言！我没接济她，那袋白米和肉脯我是叫李嫂送她家，那也是我搞错了，以为是她落在我们车上的。”
李父哼道，“我顶看不上你这样的，撒谎都不会撒！”
李狻继续争辩道，“在沙城凑巧遇上了，同村顺路我载他们一起回来而已。而且，和她招的郎君一起。”
李父看他急赤白脸的，勾起嘴角冷笑，“你还想和人家单独相处啊？我算是明白了，你今晚跑去王家，不是去看落水的王小姐，而是看这个谢家姑娘的吧？”
李狻叫起来，“爹——你怎么也学那些长舌妇，净瞎说！”
“我也不管你真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你这两天就进城去，到你哥哥家住着。不愿管事也成，去和那些公子哥交交朋友。听说你和沙城程家孩子关系不错”
李狻黯然的道，“还成，就是狗肉朋友。”
“狗肉朋友处好了也是一层好用的关系。说到狗，我听下人说我们家最近接连死了2条狗了？”他问旁边雕塑一样的管家。
管家连忙回答，“是的老爷。阿黄和小白不知吃了什么。一个死在院子里，一个死在小溪边，还是张麻子赶车过桥发现来跟我说的。”
李父摸摸八字胡，若有所思。“接连死狗，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李狻撇嘴，“巧合罢了。全福家的狗也死了。他和我们是邻居，可能两家的狗一同吃了什么东西。”
李父瞪他一眼，“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怎么不让乞丐巧合捡到元宝发大财？管家，你去跟保长说，看看最近村里有什么陌生人出入。注意下那些穷鬼最近在嚼什么舌根，这些人对我们可眼红着呢。”
李狻闻言，“爹，同一个村的，有必要把话说那么难听吗？为了两只狗就要去监视人，难怪人家恨我们呢。”
“恨我们又怎样？是敢当面向我吐口水，还是敢背后来捅我刀子呀？你给我记住啰，宁愿要人怕，也不要受人欺！”
李狻生气的说：“真不知知县大人怎会选您当乡贤，我看您是村霸还差不多。”说完转身就走。
李父霸道的说：“我最有钱，就是乡贤，怎么啦？”
见李狻真的走了，气得把拐杖磕得咚咚响。
“你回来！你这兔崽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读那么多年圣贤书白读了？圣人就是这样教你忤逆老子的吗？”
然而李狻故意踩着重重的步伐，头也不回的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