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斌回到海图室,躬身面色凝重盯着海图。
“德国人如果对胡德舰队发动第二次打击,不知需要多少时间?”
“根据我在海航那些朋友介绍,雷击机需要用一个小时加油挂弹,如果‘胡德’号与德国航母距离保持不变,那么第二次攻击很有可能在第一次结束两个小时后才能开始,距离现在,”高宪申抬腕看了下手表:“还有一个小时。”
“可惜。”王林斌深深叹了口气。
高宪申也跟着微不可闻叹了口气。对王林斌的无奈,高宪申深有同感。没有侦察机在天上给舰队做耳目,靠巡洋舰自己,想要准确地抓住敌人舰队,这太困难了。
“等吧,不是胡德再次发电告急,就是德国佬侦察机飞到我们头上,”王林斌的目光坚定了,拍了下椅背:“总之,必须消灭德国航母,哪怕他有战列舰护航,我们拼刺刀也要把他送进龙宫!”
德国航母编队当然没有战列舰护航,不过王林斌的话却掷地有声,尽显军人气概,这让高宪申听的热血沸腾。
“坚决跟随司令员消灭这个毒瘤!……要是欧阳司令员的舰队在就好了。”
“废话,我自然知道欧阳司令员在一切都好说。”
王林斌曾经在欧阳镡少将手下当了好几年副官,可以说,能有现在的地位,这全要靠欧阳镡少将一路把他扶过来,他对欧阳少将自然有着远比别人要多的尊重与敬意。当得知自己要单独面对德国的航母舰队,王林斌第一反应就是:如果欧阳首长面对这个任务,他会怎么做?结论当然是毫不犹豫执行。
当副官,用不着承担责任,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可现在他是一支分舰队最高首长,下面掌握着三艘轻巡洋舰、四艘驱逐舰的命运,而欧阳镡少将呢?作为第三战列舰分舰队司令员,少将正跟随谨慎有余进取不足的海军上将方伯谦司令员,率领第三战列舰分舰队,与美国、法国已经其他盟国舰队一起,配合英国主力舰队封锁赫尔果兰湾,坚决不让德国舰队在英美联军登陆欧洲时,跑出来坏了联军好事。
和各国海军配合作战,形象工程还是很重要的,为了体现方伯谦司令员率领的中国海军舰队是一支威武之师、文明之师、胜利之师、和平之师,第三战列舰分舰队再以两艘战列舰充门面显然会让一些人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为此,欧阳镡所在的去赫尔果兰湾的第三战列舰分舰队,除了原有的两艘战列舰,又新增加了四艘战列舰,两艘战列巡洋舰,如此强大的一支“分舰队”,光从吨位上说,就比不少国家整个海军军舰全部吨位还要多。
王林斌现在十分羡慕自己的老首长,不说其他战列舰,光“岳飞”号、“李靖”号高速战列舰,就够那些在赫尔国兰湾的乡巴佬眼镜跌落一地了。想想看,十六英寸的主炮!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国家战列舰拥有比这威力更大的火炮?居情报人员说,英国人受到“岳飞”号刺激,正在发疯了一般赶造拥有二十英寸口径主炮的巨舰,不过哪玩意现在只是存在于图纸上,不像“岳飞”号,整天在英国人眼皮子底下晃悠,刺激他们神经。
中国海军的骄傲不止“岳飞”号、“李靖”号这两艘高速战列舰,上将选定的旗舰“公瑾”号战列舰则是作为中国海军专为打硬仗设计的厚甲武士,这是一种让任何想要和她正面交锋的对手,都要望而生畏的四万吨级战列舰。那艘“公瑾”号战列舰没有岳飞级战列舰如此超强的火力,不过将所有主炮放在舰艏的“公瑾”号拥有两座四联装十六英寸的主炮(这在无畏舰中开了主炮安置先河),对付世界各国战列舰主装甲,还是绰绰有余了。至于她的装甲,“岳飞”号拥有十四英寸主装甲带,至于“公瑾”号,她的主装甲带达到惊世骇俗的十八英寸,至于司令塔,更是拥有二十英寸的装甲保护!军舰装甲比重超过总排水量的百分之四十,这个世界能穿透如此厚实装甲的火炮还没研制出来,换句话说,她是“不沉的战舰”。当然,在重视防护后,“公瑾”号的航速从岳飞级二十八节,下降到区区二十三节,就这速度,也比德国的那些乌龟壳跑的要快。如果说岳飞级是长途奔袭的快速战列舰,那么“公瑾”号就是用来进行主力决战,攻坚歼敌的舰队脊梁。
很可惜,去找德国航母舰队决战的,只有三艘轻巡洋舰(当然还有驱逐舰),那些战列舰不过是镜中花而已,不过真要过来一艘战列舰,指挥作战的,也就轮不到他王林斌了。
“耐心等待吧,德国人不可能碰碰胡德,又把爪子收回去。”
“胡德也没说自己在德国飞机空袭下损失如何,如果损失很大,德国航母舰队会在取得辉煌胜利后,溜回基地去,一来一去两个小时,德国人或许认为‘胡德’号可以跑出很远了。司令员您想,要是德国报纸吹嘘他们的航母击沉了英国战列巡洋舰后顺利返航,这对同盟国来说,是多么大的胜利啊,我想全世界……”
“我要是德国航母编队司令,我会扩大战果。”王林斌打断了高宪申的话。“‘胡德’号只是说自己遭遇德国飞机空袭,并没说损失如何,如此可知,他们就算有损失,那些损失也是微不足道的。不然英国人的电报会充满了悲壮。该死的胡德,也不在电报里说说他们击落了多少德国雷击机。”
“可能一架都没击落。”
“不可能,雷击机速度缓慢,英国人军舰上的高射炮又不是吃素的。他们让德国人的飞机搞晕了头!”王林斌咬牙切齿,很是不屑:“德国雷击机一定会有损失,但他们也让英国佬乱了阵脚,如果我是德国航母编队司令,我会派出雷击机再次攻击英国舰队,直到击沉军舰,或者将英国舰队从这片水域驱逐出去。”
“我想……司令员您可能高估了航母作战能力。”
王林斌一愣:“是吗?也许吧,不过飞机与军舰结合,这充满了太多变数,稍微高估下算不得什么。”
“报告!”
“进来吧。”
情报军官走进海图室:“刚接收到‘胡德’号发往伦敦电报。”
“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要睡觉,人家就帮我们把床铺铺好。”高宪申脸上露出会心笑容,王林斌问道:“电报上怎么说?”
“九月八日五点五十五分,胡德舰队遭遇九架德国哥塔TD4式雷击机攻击。‘胡德’号舰艉中雷一枚,损坏不重,但舵叶被卡,正在修复中。”
“就是说‘胡德’号现在只能在海上打转了?”
高宪申赞同道:“正是如此,司令员。相信德国人很高兴看到了中雷场面,这下‘胡德’号成了一块臭肉,会吸引那些苍蝇们趋之若骛过去。”
王林斌交代航海官:“按照库伦二号通报德国舰队航向、航速,如果他们不变,计算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和他们遭遇。最好赶在德国飞机在‘胡德’号头顶时遭遇,那就再妙不过了。”
“我们现在不知道德国航空母舰是否改变了航向、航速,也不知道航空母舰上携带的飞机是否已经再次起飞,一切都是假定,这个计算恐怕没有多大实际意义。”
“是的,这是假定,里面充满了‘如果’、‘可能’、‘或许’,但现在又能怎么办?战争就是猜谜,我们只能相信胜利女神站在我们一边,她不会抛弃我们就是。”
王林斌说完走出了海图室,登上舰桥接过正在观察海面情况军官手中的望远镜,仔细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上仔细搜索。
天空乌云没有任何即将散开的迹象,海水没有晚上那么骇人,但也谈不上风平浪静,或许大西洋从来没有风平浪静一说。这样的天气,要是遭遇德国潜艇,可够王林斌和他的舰队喝一壶的了。某种程度上,比天空出现德国侦察机,出现德国潜艇更让王林斌害怕。他曾经在潜艇上见识过潜艇是如何作战的,他不敢保证自己军舰上装备的听音器是否能及时发现那些幽灵一样存在的潜艇。
无聊的海况,看的人昏昏欲睡,王林斌率领的这支规模并不算大的巡洋舰分舰队,烟囱里吐出的黑烟遮蔽了一小块天空,这是唯一能让王林斌提点神的地方。
“司令员,迪化一号发来电报!”
王林斌放下望远镜,转头看着奔上舰桥的高宪申:“迪化一号?他们不是去西北方向了吗?难道那边也发现敌人舰队了?”
高宪申面色潮红,激动说道:“不!迪化一号也接到了库伦一号、二号电报,知道两架侦察机发现敌人舰队,并且先后失踪后,他们擅自改变了方向,现在已经发现敌人航母编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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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看看迪化一号送给我们的礼物。”王林斌回到海图室说道。
航海军官正在海图上按照迪化一号传来的电报,标注德国舰队位置。
高宪申说道:“司令员,根据迪化一号发来电报,他们现在在这儿……距离我们已经很近了。迪化一号通报敌人拥有一艘航母,航母似乎属于临时改建,我们过去没有有关此舰的情报,但是,从个头看来,也有20000吨左右,估计是战列舰的改造品,也许又是盗用我们法国朋友的国家财产了。那艘轻巡洋舰,从外型辨别,那是德国‘埃姆登’号轻巡洋舰。”
旁边站着的一名参谋翻开手册,念道:“‘埃姆登’号轻巡洋舰,属于德累斯顿级轻巡洋舰,装备10门克虏伯造40倍径105毫米速射舰炮,水线下装有两具450毫米鱼雷发射管,满载排水量4270吨,航速23.5节,十二节时续航力为3700海里……”
王林斌很有礼貌打断道:“谢谢,不过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你只要告诉我他跑的比我们任何一艘军舰都慢,火炮与我们驱逐舰一个级别,这就够了。其他情况呢?”
“除了一艘航母,一艘‘埃姆登’号轻巡洋舰,整个编队还有四艘驱逐舰,按照手册上介绍,他们应该属于1910型驱逐舰。”
王林斌看了眼旁边的参谋,参谋很识趣没有再次翻着手册念有关1910型驱逐舰资料。王林斌点了点头:“这都是些八百吨小船,除了鱼雷,她的105火炮对我们来说,毫无威胁。”
“是的,那些驱逐舰不是我们海字号对手……根据迪化一号电报,有七架雷击机刚离开航空母舰,朝这里飞去。”
“这里吗?那是奔胡德过去的,那块臭肉还真吸引人啊。”
“我也这么认为,司令员刚才认为德国人还会发动第二次空袭的预感被证实了。”
王林斌摇了摇头,他刚才不过是站在一个想要见功立业指挥官角度,来推测德国人可能作出的决断,事实上他的推测是否准确,王林斌自己都不知道。当天空出现中国侦察机时,德国人一定知道附近海域还存在着第二支舰队,这时候继续攻击胡德,并非明智之举。当然,换了王林斌,看到一艘战列巡洋舰冒着浓烟在海面打转,他也会想着在第二支敌人舰队出现之前,先把这艘战列巡洋舰送进海底,毕竟击沉一艘战列巡洋舰的诱惑力大的惊人。
“敌人战斗机没有拦截吗?”
“恐怕没有,迪化一号并未发出遭遇战斗机电报。”
“通知各舰降低航速,我们在一个小时后对敌人舰队发起攻击。”王林斌扳着脸,想了下又说道:“通知各舰开饭。”
“开饭?”
“对,开饭。”
饭后,高宪申将即将到来的战斗通报给了全舰官兵,和王林斌想象一样,那些水兵听说巡洋舰找上门去,消灭敌人航空母舰,一个个发自内心欢呼雀跃。战斗即将打响,这时候上面还有心思让大家美美吃上一顿,这略微平静了些临战前紧张情绪。
得知敌人舰队就在前面不远处,舰上所有人员以百倍热情做着战前准备,炮弹送进膛,易燃物全丢进了海里,暸望台上暸望兵目不转睛寻找着可能出现敌人舰队的任何蛛丝马迹。
王林斌站在舰桥上,任凭海风吹在脸上,眯着眼睛仔细看着海天相接之处,刚才“胡德”号再次发出电报,这次电报语气显得狼狈多了,七架雷击机从东面扑了过来,虽然胡德舰队其他军舰为了保护旗舰,在周围竖起了一道火网,可那些雷击机却还在千方百计钻进去,在合适的位置发射鱼雷。还未修复的“胡德”号这次完全凭借运气才逃过一次劫难——一颗鱼雷命中舰艏,但那颗鱼雷却没爆炸。
“胡德”号遭受围攻,——这个消息获得了迪化一号的证实,迪化一号在德国雷击机再次起飞,朝东飞去后,他一直远远跟在德国攻击群后面,将情报发出来,要没有迪化一号提前预警,“胡德”号将更加手忙脚乱——给王林斌创造了一个极佳的攻击德国航母的机会,而这时候英国帕肯汉爵士却发来电报:他们与希佩尔舰队接触了。
自从帕肯汉爵士和希佩尔舰队交上手后,电报室里的监听人员就要发了疯。大量的电报多的让人反应都要来不及了,不光有帕肯汉爵士的电报,还有来历不明的电报,从方位看,那些电报应该是希佩尔舰队发出去的,不过接收下来,却无法准确翻译。除了这些战场上的,还有英国伦敦方面、法国布列斯特方面、地中海撒丁岛方面……只要有舰队在这片水域的国家,纷纷发出各种措辞严厉的电报。
可以想象,当中将接到帕肯汉爵士与希佩尔舰队交火后,一定会以最快速度赶去,同时他也会希望在可能的条件下,自己这里早点解决德国航母舰队——只要有航母存在,不管航母作战效果如何,这总是一种威胁——尽快赶回去。
也许是预感到了恶战的临近,王林斌的心里七上八下,毕竟面临的对手是从未遇到的,教科书和战史上也找不到相似的战例值得参考,兵力不足,这样的心情油然涌向他的脑际。环顾着跟随他的那艘小小旗舰疾速并进的六艘舰艇,他可不得不同情起他的那位不得志的上司来了。作为一支“主力”舰队司令员,章骞中将手里掌握的战舰,至少从报表上看,数量还是很多的。
在报表上,除了两艘白江级战列巡洋舰,两艘桂林级快速装甲巡洋舰,四艘肇庆级轻巡洋舰,六艘海字号驱逐舰,前卫舰队还拥有四艘基隆级装甲巡洋舰,八艘镇海级防护巡洋舰,十二艘江字号驱逐舰,不过后面的那三种军舰全是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下水的军舰,进入二十世纪后,她们就落伍了,到了1910年,这些军舰全部退出现役,进入海岸守备队担负看家任务,这次战争爆发后,这些老兵又焕发了青春:海军部将这些老胳膊老腿的军舰搜罗起来,统统塞进了前卫舰队。退役快要十年的战舰摇身一变,纷纷装上破雷卫或者深水炸弹,又远征欧洲,成了中国的脊梁。
舰队的最高航速并不取决于航速最快军舰,而是跑的最慢的。相对其他军舰,这些“爷爷”级军舰最高航速不过二十一节,这还是二十年前她们青春年貌时的速度,退居二线后,保养自然没有现役军舰那么得力,老爷舰现在的速度最快也不过十六节左右。要是堵别人家门口,或者给自己看院子,为运输船队护航,她们还有一些用武之地。追击德国希佩尔舰队,这些军舰缓慢的航速,会让黄花菜也凉了。为此,帐面上前卫舰队有着众多军舰,可章将军真正能指望上的,只有手头这几艘,将王林斌的三艘肇庆级轻巡洋舰与四艘海字号驱逐舰派出去,那边又马上要和希佩尔舰队交火,王林斌可以想象将军现在是多么急切希望自己尽快结束战斗赶回去。
时间飞逝,按照他自己的推测,王林斌应该发现德国航母舰队了,环顾四周,他却什么也看不到。王林斌正暗中焦急,又不好将自己的心情现于言表,这时旁边的电话铃声突然大作。陪着王林斌站在舰桥上的高宪申急忙上去拿起话筒:“嗯,我就是舰长。”他听了后,不由大声嚷道:“什么!右舷十五度发现烟迹!?”
舰桥右舷的好几具望远镜同时将方向对准了东北角。很快,人们通过望远镜看到东北方向海天之际出现的几缕淡灰色烟迹。
“右前方发现军舰!右前方发现敌人舰队!”
胡德舰队并不在这里,商船也不可能跑到这片水域来,那片烟迹只可能是王林斌正在寻找的对手。王林斌大声命令道:“战斗警报!发出战斗警报!高速迎上去!”
“一艘航空母舰,一艘轻巡洋舰,四艘驱逐舰!”
“迪化一号电报!胡德舰队击落三架雷击机,其余四架投掷鱼雷无一命中,机群正在返航!”
“敌人一艘巡洋舰、两艘驱逐舰正朝我们高速驶来!”
“两艘驱逐舰在航母与我舰队之间释放烟雾!”
……
舰桥上各种信息飞快汇总过来,王林斌手举着望远镜,死死盯着右前方模糊的军舰身影。德国驱逐舰正在释放烟雾,那边白雾正在扩散开,将那艘军舰身影遮蔽起来。
“通报距离!”
“两万码,舰长!”
王林斌将望远镜放下来,转头对高宪申交代道:“佑之,给陈舰长发信号,黄岛舰率领四艘驱逐舰直取航母,肇庆、钦州二舰担任支援,牵制敌方护航舰艇,确保攻击顺利实施。同时给舰队发报,我以发现敌航母舰队,现展开攻击。”
“是……司令员,敌人释放烟幕,估计他们是想掩护航母撤退。”
“我知道,不过你认为航母跑的过驱逐舰吗?”
“当然,用鱼雷结果他们!”
王林斌轻声但坚决地说道:“执行吧,总是听首长说德国海军如何英勇,今天我们就要见识见识。”
海面上起了风,略显平静没多少时间的海面上,海水再次翻腾起来。海浪撞击向军舰,浪花飞溅到舰桥上,又飞快地从另一边退去,海水扑在脸上,一片冰凉。每一个浪头都引起军舰不小幅度的摇摆,舰艏在浪尖里穿梭,眼看她就要沉没了,可下一秒钟他又钻了出来。
“黄岛”号上的陈策接到出击命令,率领四艘驱逐舰超越了肇庆舰与钦州舰,朝烟雾弥漫的前方直奔过去。
“右十五度两艘驱逐舰!距离一万六千码!”
王林斌和高宪申转头望向东北,东北方烟幕尽头,两艘小型军舰正冒着风浪高速逼近。
高宪申对着话筒大声命令:“准备战斗!”
“各炮瞄准目标!”
肇庆舰的三座主炮塔急速转动着,150主炮炮口对准了来袭德国驱逐舰方向。
王林斌并不是第一次经历海战,这次却是他第一次作为舰队司令员,指挥一场海战,自己随口下达几句命令,各舰很快就将命令贯彻下去,按照他所要求的准备作战,这种感觉即新鲜,又刺激,同时还让王林斌有些诚惶诚恐。
“A、B炮塔准备完毕!”
“X炮塔准备完毕!”
“右舷副炮准备完毕!”
“距离一万四千码!”
射击控制塔打来的电话一次比一次高昂。
“炮弹已经上膛,敌舰距离我们只有一万两千码,距离黄岛号还有一万一千码,舰长。”
高宪申看着王林斌,没有下达命令。
大家都焦急地盼望着开火的命令,这时候王林斌却直着眼睛,盯着渐渐清晰的德国驱逐舰发起了呆。高宪申虽然没说话,可他的眼睛分明表露出:“司令员,下命令吧,敌舰快要接近陈舰长他们了。”
很可惜,王林斌并没有感受到周围的人们现在处在甲状腺机能亢进中,这时候的王林斌思维莫名其妙地仿佛又回到了浔阳中学,海军军官欧阳镡去学校招收学员时,站在欧阳面前的王林斌那时侯害羞却又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想想都觉得脸红的岁月。
“司令员,敌舰已经进入一万码了!他们正在逼近陈舰长,还有八千码!”高宪申不由提高了嗓门,打断了王林斌对往事的沉浸。
王林斌回过神来,面前两艘德国驱逐舰轮廓已经分明,烟囱里冒出的灰烟就像条会变大的布带拖在身后,黄岛舰与肇庆舰、钦州舰还未开火,两艘德国驱逐舰也闷着头只管往前冲。
王林斌低沉着嘟囔道:“还没进入鱼雷射程呢,不过还是让我们开始吧。”
“开火!”
随着一声令下,“肇庆”号、“钦州”号轻巡洋舰各炮塔喷射出长长的火舌。水兵们看见了从来没有遇见的对手,打得格外有劲,他们心想着,这样猥琐的舰艇,不来堂堂正正出来决战,却躲在背后下黑手,怒火不由得燃上了天灵!
“来吧,孙子!你现在飞走了飞机,看你还有什么能耐!你还能活过今天!?”水兵们的士气达到了颠峰,他们的吼声在大西洋上空回荡。
当然,要解决那个下黑手的军舰,首先就要消灭她的几个随从,大家用比平时训练快得多的速度搬运炮弹,装填、发射,打开炮闩,将炮弹送进炮膛,然后猛地将炮闩关上,随着军舰微微颤抖,150毫米炮弹、100毫米炮弹离开炮膛,向着两艘快速逼近的德国驱逐舰飞去。
“肇庆”号、“钦州”号一开火,正在直奔航空母舰而去的“黄岛”号和四艘海字号驱逐舰也先后开火。
惊涛骇浪中,炮弹在两艘德国驱逐舰四周掀起了一道道水柱。没多久,第二次齐射又落了下去,在驱逐舰前激起了一道水墙。两艘驱逐舰受到拦截后,军舰上的105火炮也朝着“黄岛”号打来,第一发炮弹就擦着桅杆顶部掠了过去,钻进了距离左舷几百米的海面。
东北方烟雾中钻出两个黑点,朝着王林斌的舰队飞了过来,接着后面又出现两个黑点,越来越近,可以看到那是德国舰载战斗机。
“没有雷击机,想用战斗机攻击军舰吗?”王林斌撇了撇嘴,心里却有些诚惶诚恐,虽然没发声,嘴皮子却微微动着,心中念念有辞,几乎喊遍了所有的神明,又叫遍了每个上司,最后甚至默默喊道:“李妈,李妈,你保佑我吧,保佑我将敌人送进海底去……”
德国驱逐舰一再想靠近“黄岛”号轻巡洋舰,用鱼雷解决战斗,可王林斌舰队拥有的150毫米主炮与100毫米副炮组成的火网,却扼杀了他们的企图。没有接近,一艘驱逐舰上却窜起耀眼的闪光,闪光过后,雷鸣般爆炸声传到王林斌耳中,只见那艘军舰虽然没燃起火苗,却冒出了浓浓的黑烟,驱逐舰打了转,又斜着身子退了回去。
德国人的炮火还算准确,一发炮弹击中了“钦州”号轻巡洋舰的X炮塔,火球在炮塔附近腾空而起,这吸引了“肇庆”号舰桥上所有人的注意。王林斌知道肇庆级轻巡洋舰虽然航速很高,可她的装甲并不厚实,对命中了一颗炮弹,王林斌心里没什么底:要是一接战就损失一艘轻巡洋舰,那可实在太不幸了。等火球缓缓消散,“钦州”号轻巡洋舰的X炮塔在短暂的停歇之后,再次怒吼起来,并且以比刚才更猛烈的炮火还击德国驱逐舰。这让所有为“钦州”号捏了把汗的人们不由放下悬着的心。
密集的炮火一再破坏了德国人拦截“黄岛”号与四艘海字号驱逐舰的行动,很明显,就算“黄岛”号眼里只有烟雾后面的航空母舰,她们不拦截德国驱逐舰,光靠“肇庆”号与“钦州”号组成的火网,德国驱逐舰想钻进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对整个侧舷暴露在两艘轻巡洋舰目光中的德国驱逐舰来说,两艘中国轻巡洋舰凶猛的火力对他们构成了极大威胁。
屡次尝试,屡次失败,可德国人却还在冒着炽热的炮火前进!只有当炮火在驱逐舰前面竖起一道水墙时,才能让那两艘驱逐舰放慢速度,或者当炮弹落的很近时,暂时规避一下,并且马上又回来了。两艘驱逐舰亡命向“黄岛”号靠近,这时候,天上的四架德国战斗机也扑了下来,用机枪扫射中国军舰。
战斗机无法携带鱼雷,也没挂上炸弹,当然不会对王林斌的军舰构成什么威胁,可是一次又一次俯冲,用机枪扫射甲板上来回奔走的水兵,这却很让人觉得讨厌。各艘军舰在和敌人驱逐舰展开炮战同时,又不得不动用部分高射武器,对天空四架战斗机进行还击。很快,厚重的乌云中不断有闪光出现,乌云下映出了军舰上向天空吐出的火舌。
两架战斗机在朝“海天”号驱逐舰俯冲时,遭遇“海天”号与旁边的“海申”号驱逐舰高射机枪的扫射,几道火链在天空编织成火网,将两架飞机兜了进去,一架飞机机翼处有碎屑迸出,飞机勉强拉了起来,歪歪斜斜朝航空母舰方向飞去,另外一架却在空中翻滚几圈,掠过“海天”号,朝肇庆舰冲了过来。
“开火!”
肇庆舰右舷和舰艏的三座双联装37毫米高射炮吐出橘黄色火焰,炮弹将那架受惊的战斗机笼罩住,很快,战斗机机首红光一闪,飞机好象断了翅膀的老鹰,打着旋栽进海里。
军舰上水兵们还没为击落敌机欢呼雀跃,有人突然失声惊呼:“鱼雷!”
海面上有几条时隐时现的白色痕迹正高速向陈策指挥的那几艘军舰奔去,或许那边也注意逼近的鱼雷,军舰掉转航向,将舰艏迎向鱼雷来袭方向。炮声隆隆,肇庆舰舰桥上的人们却并住呼吸,心里默默数着数,等预计的时间过去,那边并没有传来爆炸声,人们这才松了口气。
王林斌伸出手背,擦了擦额头。轻巡洋舰和驱逐舰侧面投影并不大,那么远的距离,从概率上来讲,德国人用鱼雷攻击成功率低的十分可怜,可他们还是发射了鱼雷,并且让直取航空母舰的“黄岛”号和四艘海字号驱逐舰一阵手忙脚乱,由此可知,他们是如何宝贝那艘航空母舰了,宝贝到不顾一切,动用所有力量疯狂抵抗。王林斌手指着在弹雨中颠簸的德国驱逐舰怒吼道:“集中火力击沉他们!”
王林斌话音刚落,“海寅”号驱逐舰上突然冒出黑烟,烟雾中有红光闪动。
“‘海寅’号中弹!”
所有人的心再次被提到嗓子眼,这时“黄岛”号和“肇庆”号上的交叉火力也将德国驱逐舰笼罩住,同样是一片红光闪过,接着滚滚黑烟冒出,没多久,红色、黄色、紫色……各种颜色在烟雾里闪烁,整条驱逐舰被直冲云霄的烟柱所包围。
“左舷5度,敌轻巡一艘、驱逐舰两艘!”
王林斌心脏骤然快速跳动,转向看着自己的左前方,烟雾中,两艘德国驱逐舰冲在最前面,那艘据侦察机辨别为“埃姆登”号的轻巡洋舰跟在后面,正朝战场赶了过来。
航母身边用来看家的几条猎犬全放了出来,这时候航母本身不就没了掩护力量?王林斌的心脏不争气地急速跳动着,看了眼刚才那两艘德国军舰,一艘军舰被浓厚的烟雾笼罩,里面不断闪着光,接连传来爆炸声,看起来那艘军舰距离沉入大海没多少时间了。至于另外一艘,“肇庆”号、“钦州”号、“黄岛”号、四艘海字号驱逐舰的炮火也不断在那艘军舰周围落下。军舰在海战开始没多少时间就中了一颗炮弹,虽然没沉,可军舰航速下降不少,并且舰身也有些倾斜。
“集中火力先击沉右舷敌舰,掩护‘黄岛’号直取敌人航母!”
雨点般的炮弹砸向那艘1910型驱逐舰,在驱逐舰周围激起无数的水柱,军舰甲板上不断闪现着火光,白光一闪,甲板上没有保护的水手就好象布娃娃一样,与碎片一起在空中翻起了跟头。那艘军舰很快燃起了烈火,烈火和浓烟轰隆隆直冲云霄,一直对“黄岛”号进行攻击的德国驱逐舰终于像条死鱼一般,停在海面,随着波涛起伏。
“司令员,‘黄岛’号冲进去了!‘海辰’号也跟了进去!”
不用别人说,王林斌自己也能看到陈策率领的几艘军舰驶入德舰拉的烟雾区。“肇庆”号与“钦州”号现在接近了那片雾区,当白色烟雾稍微散开些时,他还能看到那艘航空母舰正在逃窜。三艘德国护航军舰正在赶往拦截阵位,不过收拾了两艘驱逐舰,信心十足的“肇庆”号与“钦州”号马上掉转炮口,将目标瞄准了赶过来的德国军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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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舷340发现航空母舰一艘,航向45,航速21!”
“你小子还想逃?该着老子立功,这下可给我抓住了。”黄岛号轻巡洋舰的舰桥上,陈策摸了把脸上溅到的海水,看着前方外型古怪的军舰,嘿嘿一乐。那艘航空母舰不过二十一节,而陈策率领的舰队正以二十九节速度赶上来,想要拦截自己的三艘军舰,却被跟随在自己后面的“肇庆”号、“钦州”号巡洋舰拦截,要追上那艘航母看起来是板上钉钉的了。
陈策兴奋劲还没过去,那艘航母侧舷火光一闪,很快在“黄岛”号前面飞溅起大片水花,那架势可比刚才拦截他的德国驱逐舰发射的105毫米炮弹威风多了。
“丢你老木,临死还挣扎?……瞄准敌方航母——开炮!”
军舰猛地一震,炮口冒出的残烟被风一吹,涌上舰桥。
陈策指挥的军舰一边向航空母舰开炮,一边冒着炮火渐渐接近航母,距离航母越近,敌人打过来炮弹也就越准确。陈策举着望远镜走到一旁观察截击自己的三艘军舰现在在什么位置,他刚走开,一发炮弹就在距离他刚才站着的地方不远处爆炸,周围一下子昏暗起来,陈策好象被人在后背猛推了一把,一个踉跄朝外面栽去。幸好陈策年轻,自小练过武术,头脑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手却一把撑住栏杆,人重重撞在栏杆上,眼前金星乱冒,不幸中大幸,他没被掀进海里。
陈策脑子里一片空白,撞在栏杆上,让他差点背过气去。陈策耳朵里嗡嗡作响,用力摇摇头,晕晕沉沉站起来,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硝烟味,温度也比刚才高出了几度,烟雾弥漫的舰桥上,有人在痛苦地呻吟着,透过烟雾,损管队员已经奔上甲板,正在将受伤者抬下去,扑灭燃起的火苗,在他视野能看到的舰桥上,周围散落着死伤者残缺不全的肢体残骸。
德国航母或许知道厄运无法避免,面对即将来临的灾难,航母上的德国水兵疯狂地抵抗,150毫米炮弹、88毫米炮弹在海面上激起大片水柱,“黄岛”号轻巡洋舰与旁边的“海辰”号驱逐舰先后中弹。“黄岛”号上发射的150炮弹也落在了航空母舰上,两发炮弹砸在甲板上,一架停在甲板上的飞机,好象玩具般腾空而起,在翻腾着的白烟中抛向天空,落向海面。同时德国“埃姆登”号轻巡洋舰与另外两艘1910型驱逐舰见“肇庆”号与“钦州”号轻巡洋舰组成的火网,让他们无法阻挡“黄岛”号前进,三艘军舰又回到烟雾区,等再次出来,他们直插“黄岛”号与航空母舰之间,欲以自己身躯,替航母阻挡追兵。
在刚才的炮战中,“海辰”号驱逐舰先后中了三发150毫米炮弹,军舰上层建筑燃起熊熊火焰,航速立刻降低了,渐渐落在整个舰队后面。
“距离多少?!”陈策大声吼道。
“报告舰长,距离敌航母还有七千码!”
“七千码……”陈策看着正欲横穿自己与航母之间的德国三艘军舰,嘴里喃喃念叨着。
海字号驱逐舰携带的YL6型鱼雷,速度三十七节时,距离可以达到七千码,也就是说那艘航空母舰已经进入了鱼雷的有效射程,可这种距离发射鱼雷,命中率却低的可怜。况且“海辰”号驱逐舰已经落后,这等于少了八发鱼雷。
德国三艘拦截军舰正在抢占T字战位,在敌舰疯狂的拦截火力下,陈策指挥的军舰在海面上沿着S形曲折前进,与航母之间距离缩短时间不可避免地拉长了。
“加快航速!”
“已经最快了,舰长!”
三艘德国军舰侧影越来越清晰,要是转为和德舰平行后发射鱼雷,陈策有很大信心至少把一艘德国军舰送进海底,可军舰携带的鱼雷数量有限,现在要是用去了,等下对付航母,他将没有鱼雷可用,要知道,那可是一艘两万吨的航空母舰,现在距离近些,可以看出这是一艘由法国“诺曼第”级战列舰改装的航空母舰,没有鱼雷,光靠150毫米火炮的话,解决这艘航母可就要费劲多了。随着时间延长,“黄岛”号在赠送德舰更多炮弹同时,自己也面临着接受德舰炮弹的压力,同时从电报上可以知道,攻击完胡德舰的舰载雷击机正高速赶往这里。
阻挡在“黄岛”号前面的三艘德国军舰周围突然腾起更多的水柱,密集的炮火将一艘德国驱逐舰打的舰艉升起一团火球,德国人的炮火骤然减弱。
“舰长快看,他们来了!”
心急如焚的陈策顺着旁边人手指方向望去,在“黄岛”号后面,“肇庆”号与“钦州”号轻巡洋舰已经超越受创的“海辰”号驱逐舰,正高速赶了上来!
“他们来了!‘肇庆’号和‘钦州’号赶上来了!”
正在和德国军舰交手的各条战舰上爆发出狂烈的欢呼声。“肇庆”号和“钦州”号的加入,将德舰火力完全压制下去,那两艘1910型驱逐舰前后火炮没有炮塔保护,在开花弹攻击下,操纵火炮的德国炮手纷纷倒下。几艘军舰并不大,数量也不多,如果单论为了,把所有的军舰加起来,还不如一艘白江级战列巡洋舰威力大,可现在在这些水兵眼中,“肇庆”号和“钦州”号的身影分明高大起来。
“舰长,‘肇庆’号发来信号——命令我舰马上追击德国航母,他们将拦截其他德舰!”
“直取航母,进入四千码发射鱼雷!”
“黄岛”号带领三艘驱逐舰有如离弦之箭,以三十节航速高速逼近那艘德国航空母舰。后面的支援炮火将两艘1910型驱逐舰打的浓烟滚滚,至于“埃姆登”号轻巡洋舰,她的火炮虽然有炮塔保护,可“埃姆登”号吸引了远比其他驱逐舰更多的炮火,军舰烟囱被撕开,蒸汽管道也被炸裂,黑色的烟尘与白色的水汽混杂在一起,翻腾着扶摇直上。“埃姆登”号轻巡洋舰在猛烈炮火下已经出现侧倾,航速也下降了不少,舰上的火炮不少变成了哑炮。
“距离四千码!”
连航空母舰上活动的德国水兵都能看到了。为了保险,几艘驱逐舰最好接近三千码到两千五百码再发射鱼雷,可是虽然“肇庆”号和“钦州”号、“黄岛”号在将拦截德舰火力压制下去,转移了炮击目标,将大量炮弹倾斜到德国航母上后,那艘航母侧舷上的150毫米火炮却并未压制住,眼看着驱逐舰高速上来,航母上的火炮发了疯一样拼命炮击三艘驱逐舰。驱逐舰处境已经算不上很好,再接近,他们将承担更大的压力。
“计算目标航向、航速、鱼雷进入角!”
“鱼雷准备……发射!”
三艘驱逐舰在距离航空母舰四千码处改变了航向,对准还在前进的航母发起鱼雷攻击,几条闪闪发亮的磷光划破蓝的发黑的海面,朝航空母舰疾驶而去。
望着海面上鱼雷激起的尾波,人们焦急地等待着鱼雷命中那一刻,眼看着尾波消失在视野中,而那艘航空母舰还没有改变航向,舰上水兵刚松口气,这时斜刺里突然杀出一条军舰!德国“埃姆登”号轻巡洋舰从旁边艰难地插了进来,挡在了鱼雷前进路途。
一声巨响,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埃姆登”号轻巡洋舰侧舷接连腾起两股水柱,军舰从海上抬了起来,舰艏与舰艉好象被从中折断,分别向一方斜着头插了下去。浓黑的烟柱直冲云霄,下面刚才还停着“埃姆登”号轻巡洋舰的位置上,现在有黄色火焰在熊熊燃烧,整条军舰现在变成一片火海,在烈火中,被炸断的军舰正在快速下沉。
“哎呀……这该死的巡洋舰!没有她,这两枚鱼雷飞命中目标不可!”眼看奔向目标的鱼雷,却让“埃姆登”号横插一杠子,宝贵的鱼雷误中副车,这让舰上水手扼腕叹息,同时心底里又对“埃姆登”号轻巡洋舰忠于职守,勇于以自己为代价,换取保护目标安全,钦佩不已。
水兵们还在为鱼雷没有命中航空母舰,却击中了轻巡洋舰——能击沉一艘巡洋舰,自然也是了不起的事情,不过和两万吨的航空母舰相比,三千吨的“埃姆登”号实在不置一提。
这时有人高叫:“快看——鱼雷!”
变成火球的“埃姆登”号轻巡洋舰附近,几条若隐若现的鱼雷尾迹继续朝着德国航空母舰逼近!
“埃姆登”号的舍身相救并没有将所有鱼雷拦截下来,三艘驱逐舰先后发射了十八条鱼雷,冲在最前面的“黄岛”号轻巡洋舰也将四条鱼雷对准了航空母舰发射出去。两条鱼雷击中了“埃姆登”号轻巡洋舰,除了数量不明的鱼雷击中“埃姆登”号残骸,还有一些从旁边溜了过去。
军舰上人们翘首相盼,有人屈指数着时间,有人微张着嘴,嘴唇颤抖数着数字。人们紧张地盯着那些延伸的鱼雷尾迹,期待爆炸出现。渐渐地,最前面的尾迹和航母重叠在一起,人们心猛地提起来,欢呼声到了口边,只要水柱一起他们就要跳跃了——两秒钟过后,那边并未出现想象中的冲天水柱,巨大的喜悦马上变成无比的失落。
“唉,居然是枚哑弹……”
水兵们还在哀叹上帝没站在自己一边时,一直亡命奔逃的那艘航空母舰舰艉处红光一闪……轰隆一声,一股巨大的水柱从海面上猛地拔了起来,接着又是一股水柱在附近冲天而起,那艘航空母舰就像被人推了一把,在海上猛地跳动一下,舰身朝右舷倾斜。
“命中了!”
“天哪,两雷命中!”
“上去上去!结果了他!”
中国各条军舰上,甲板上的人们观测到德国航母舰艉处先后腾起的巨大水柱,接着又是隆隆爆炸声,航空母舰突然停顿在海面上,舰艉冒出滚滚黑烟,人们不由扯着嗓子高声大叫,逮着身边人彼此击掌相庆。
“埃姆登”号轻巡洋舰在航空母舰中雷时正在下沉,两艘德国1910型驱逐舰被打成了火把,现在高速退到一边,去组织灭火自救,这时那艘航母舰艉处燃起了大火,冲天的烟尘里不时有点点火光窜出。有些****的航母虽然还在蹒跚逃跑,可她的速度却从二十节,降到了五节。三艘驱逐舰集中了所有火炮,对着航母甲板一通横扫,雨点般的炮弹飞向航母,侧舷炮廓、飞行甲板、上层建筑接连中弹,远远望去,航空母舰现在就如同一具正在冒着浓烟的焚烧炉。
“佑之兄——全速前进,去俘获这艘钢铁巨舰!”王林斌见德舰炮火已经停止,摘下了钢盔,手指着前方冒着烟的航空母舰意气奋发的对身边高宪申命令道。
“司令员,首长那里还有希佩尔舰队需要解决,这航母现在看起来倾斜度已经很大,速度也慢了下来,要是带上她……”
高宪申话虽没说完,王林斌却也明白其中意思。点了点头,有些不甘心说道:“那么上去,用鱼雷结果她。真遗憾,两万多吨呢……”
看着那艘燃烧中的航空母舰,王林斌就好象阿里巴巴看到了藏宝洞,却突然发现“芝麻开门”这个开门密码被更换了。
情报军官匆匆跑上了舰桥:“舰长,这是我们接收的英国帕肯汉舰队电报。”
说着将电报递给了高宪申。
王林斌一边关注着有些****的德国航空母舰,心里却还在牵挂着另外一边的海战,听到接收到帕肯汉舰队消息,强压下翻腾着的心绪,放缓了声调尽量显得平静些:“佑之,他们怎样了?”
高宪申看了电报,两道眉毛拧了起来:“司令员,‘坎特伯雷’号轻巡洋舰爆炸了。”
“爆炸了?”王林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可马上他就明白,所谓的爆炸,就是这艘轻巡洋舰被德国人击沉了。“倒霉的英国人,他们最近走了什么****运?”
“快看——飞机!”
西方天际有几个黑点出现。
飞机临近战区,看到下面歪斜的燃烧着的航空母舰,在周围嗡嗡叫着兜圈子,高宪申看了看:“那是德国雷击机,可怜的孩子,他们再也不用起飞了。”
“佑之,给‘钦州’号发信号,让他们跟随我们上去,尽快结束战斗,去和前卫舰队会合。”王林斌说着朝他的卧室走去,嘴里还低声说着:“我现在要休息一会儿,没什么要紧事就不必打扰我了。”
高宪申瞠目结舌看着王林斌离去,整个舰队从昨天晚上开始,谁不是整宿没有合眼?现在这里德国军舰还没解决,做司令的却要去睡觉了,他还真够镇定。
王林斌还没离开舰桥,上面的电台室有人跑了过来:“司令员,舰长。”
王林斌停住脚步:“什么事情?”
“司令员,我们救上了迫降水面的迪化一号飞行员,谭德根中尉,为了跟踪敌机,他耗完了燃料。还有,我们截获了德机飞行员通话。”
“哦?迪化一号的飞行员救起来了?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王林斌脸上露出笑容,要是没有迪化一号准确的情报,王林斌的舰队搞不好就要挨了德国雷击机鱼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放下对飞行员的牵挂,王林斌又对德机飞行员通话产生了兴趣:“那些德国人在说什么?”
“很乱,听起来那些飞行员都很惊慌,翻译后其中一个说‘汉斯,你看看莱茵号,我们怎么回家?’另外一个说的是‘你问我我问谁去?’”
王林斌摸了摸下巴:“是这样……可怜的孩子,那就和莱茵河一样,回归大海的怀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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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图室的舱门被人猛地推开,猛烈的海风灌进房间里,暗红的灯光下,屋里聚集了不少带好了钢盔的军人,听到开门声,人们转过头看着门口。
“司令员——肇庆舰发来电报,他们击沉了德国航母‘莱茵’号!”
海图室里军人们面若冰霜的脸上,冰雪融化了,露出喜悦的笑容。要不是前面一场激战正在等候着大家,他们很乐意为了这个了不起的胜利,抛弃一切虚伪,痛快的欢呼雀跃。
“很好,小伙子干的不错。”
章骞如释重负,在同一片海域,不光出现了希佩尔舰队,还有德国航母舰队,这对解决德国袭击舰增添了不少困难,从电报上就能看出,英国的胡德舰队让德国海军航空兵搞的狼狈不堪,要是没有舰载机攻击,胡德舰队在收到帕肯汉的电报后,自然会马上掉转航向,去与帕肯汉会合。现在?现在胡德正灭火呢!更让人担忧的是,如果希佩尔舰队与航母舰队会合,那么敌人实力将得到极大加强,想要一举歼灭敌人舰队,还不知要付出多大代价。
现在一切都好了,那支对围剿希佩尔舰队填充不少变数的德国航空母舰已经不再存在,下面一切都要按照大家所熟悉的正统海战来解决。
“有没有帕肯汉爵士消息?”
“他们还在作战。”
章骞点了点头,通信参谋很识趣离开了海图室。
他们还在作战,很简单的一句话,但这句话透露出来的意思,在场的各位都很明白。
自从帕肯汉和德国舰队接触后,很快,希佩尔舰队的实力摆在所有人面前。最前面的是“德弗林格尔”号战列巡洋舰。紧随其后的“兴登堡”号、“赛德利茨”号、“毛奇”号和“冯·德·塔恩”号战列巡洋舰,“德累斯顿”号、“纽伦堡”号、“法兰克福”号、“莱比锡”号轻巡洋舰以及四艘V180型驱逐舰。
这样一支规模舰队,难怪由日本军舰组成的第五搜索舰队不过一交手,就让人家打了个落花流水。帕肯汉爵士的第二搜索舰队拥有三艘战列巡洋舰,两艘法国装甲巡洋舰,以及四艘轻巡洋舰,八艘驱逐舰,实力比第五搜索舰队要强,但还是赶不上希佩尔舰队。不说别的,那五艘德国战列巡洋舰,就可以将英国人揍的晕头转向。
章骞心中还有另外一层感触,他曾经作为中国驻德国海军武官,乘坐“德弗林格尔”号战列巡洋舰——按照德国人说法,是大型巡洋舰——参加过著名的“易北演习”。现在闭上眼,他的脑海里还浮现出“德弗林格尔”号战列巡洋舰军官舱里的沙发上,两个好朋友正在亲切交谈,一个个头矮小,一脸刚峻的“埃里希”上校,还有一位“里夏特”上校。
当年的埃里希上校现在成了希佩尔舰队的雷德尔将军,至于那位“里夏特”上校呢?现在正率领中国的前卫舰队,去消灭自己在德国的好朋友。
人生无常,让章骞感慨万千。
放下了一直困扰着章骞的德国航母,章骞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的战场上。
通信参谋不断在电报室与海图室之间奔波,将从电报里了解到的战况汇报给章骞。
“‘不倦’号特急电报:德舰‘兴登堡’号中弹……‘维克多·雨果’号中弹……‘维克多·雨果’号再次中弹……德国驱逐舰施放鱼雷,全部躲避……‘维克多·雨果’号着火暂时退出战斗……德国一艘驱逐舰爆炸沉没。”
海图室里军官们聚精会神听着通信参谋汇报的战况,航海军官在海图上标注双方作战位置,前卫舰队现在所在位置。从海图上看,前卫舰队正在一点一点逼近战场,眼看就要重叠在一起了,虽然大家还没听到隆隆炮声,也没看到遮天蔽日的烟尘。但大家可以想象,帕肯汉爵士率领的军舰上的火炮在转动瞄准,炮口已经高高抬起,希佩尔舰队打过来的炮弹在英国、法国军舰周围激起无数水柱,随着英国军舰炮口处窜出的橘黄色火焰,远方的德国“兴登堡”号战列巡洋舰上火光一闪,接着浓烈的黑烟将半个军舰身影遮盖。没多少时间,德舰发射的炮弹命中法国“维克多·雨果”号装甲巡洋舰,接着又是一发,装甲巡洋舰舰桥上的各种设施被破坏的一片狼籍,残破的仪器散落一地,军官与水兵的尸体遍布甲板,烟囱被撕开一个口子,浓烟从被撕裂处涌出,军舰上到处都是火海……最后“维克多·雨果”号装甲巡洋舰挂着“我舰起火”的旗帜,蹒跚着离开战斗最激烈的海域。
“‘不倦’号发出电报:我舰中弹,舰艉起火……‘无敌’号特急电报:‘不倦’号中雷正在沉没。”
海图室里静的连枚针跌落地上也能听到声音,航海军官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门口的军官。章骞一震,盯着通信参谋:“‘不倦’号沉没了?”
“是的,‘不倦’号战列巡洋舰沉没了。”通信参谋低沉的声音在海图室里回荡着,告诉大家他带来的消息绝对真实。
“继续接收。”章骞冲通信参谋摆了摆手,转身询问航海官:“我们还有多少时间赶到战场?”
章骞问的有些多余,答案大家早就已经知道,航海军官还是刻尽职守回答道:“按照现在速度,再过一个小时,司令员。”
“是啊,还要一个小时……”章骞低吟着。
没有谁在这时候接口。
“……‘无敌’号电报,舰队司令员帕肯汉爵士已经换乘‘无敌’号,继续指挥作战。”帕肯汉爵士未随舰共亡,而是换了一艘战列巡洋舰指挥作战,这让海图室里的中国军官松了口气:“……‘无敌’号特急电报:再次击中‘毛奇’号……‘毛奇’号发生大火灾……‘毛奇’号释放烟雾,撤离战区。”
有人小声询问:“没有击沉吗?”
旁边人同样小声嘀咕道:“没有,听起来像是重创——肯定没有当场沉没,或许撤退时候受创太重沉没,也说不定。”
正在舰桥观测的情报参谋冲了进来:“方向270……发现大片烟迹!”
海图室里军官们鱼贯而出,奔到舰桥上,十几只望远镜投向西方天际。那边隐约有蒙蒙的灰色烟雾。
章骞从望远镜里看了一会儿,扭头对身边交代道:“准备战斗。”
“是,准备战斗!”
军舰上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甲板上的水兵们快速却有井然有序奔赴各个战位,准备即将到来的战斗。
“‘无敌’号电报:他们击中了德国‘兴登堡’号战列巡洋舰。”
“‘兴登堡’号战列巡洋舰?这个是德国人较新式军舰,英国人干的不错啊。”
“是的,不过德国可是有五艘战列巡洋舰,而英国人只有三艘,现在‘不倦’号已经沉没,德国的‘毛奇’号虽然退出战斗,双方实力差距还是拉大了。”
“或许英国人很快就能像对付‘毛奇’号一样,让‘兴登堡’号就算不沉没,也要打的他拖着浓烟退出战斗。”
章骞看了眼旁边说话之人:“不要高估自己人,也不要低估了敌人。英国人虽然英勇,但他们主力战舰太少了。”
章骞心里同时想到,自己率领的舰队,何尝不是主力战舰太少?只有两艘白江级战列巡洋舰,再加上两艘快速装甲巡洋舰,两艘驱逐舰,这样的舰队和希佩尔舰队相比,除了主力战舰皮糙肉厚,主炮威力巨大外,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宣扬的?当然,要是帕肯汉舰队能顶住希佩尔舰队,等章骞的舰队和他们会合,海战肯定会朝有利联军一方倾斜。要是美国人赶上来了,优势就在联军这里了。
美国人现在在干什么?就算帕肯汉舰队和希佩尔舰队交上火了,美国人还在固执地专注于搜索他们附近的“德国舰队”,看样子那些美国人发誓不将德国人从海水里打捞出来,他们是不会去做任何事情了。
“电报:罗德曼将军发来捷报,他们找到一艘德国伪装巡洋舰,经过交火,将那艘巡洋舰击沉了,现在正全速赶往这里。”
“伪装巡洋舰?”
舰桥上的军官差点吐血,一艘货轮改装的巡洋舰——或者说是武装商船——竟然让一支强大的美国舰队在海洋晃悠了一个晚上还不够,再搭进去半个白天。罗德曼信誓旦旦保证他抓住了希佩尔舰队,还在电报里一再告戒日本人不要草木皆兵,这里打了半天,海水都快要开了锅,美国人这才发现逗了他们半天的竟然是一艘伪装巡洋舰!就这美国人还要发什么捷报……
章骞哭笑不得地看着通信参谋手中电报纸,拿不定主意是否该给罗德曼将军发封贺电,祝贺他消灭了“强大的希佩尔舰队”。
唯一让章骞感到略微放松些的是随着罗德曼舰队奔赴这里,在兵力上,联军取得了对希佩尔舰队的优势,现在想想五支搜索舰队在这么大范围内搜索希佩尔舰队,这绝对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分散兵力,给了希佩尔舰队各个击破的可能,并且先是在夜间战斗击垮了第五搜索舰队,现在又让各支搜索舰队中,实力最强大的帕肯汉舰队陷入危机中。可是不分散搜索,茫茫大海,想要找出一支东躲西藏的舰队又何其困难?这也是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了。幸好,现在希佩尔舰队已经暴露了踪迹,各路搜索舰队正在合击过来。
章骞正在想着,旁边有人低声道:“司令员,刚接到‘无敌’号电报。”
从说话声音,章骞听出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无敌’号又怎么了?”
“‘无敌’号多处中弹,他们和火力控制室、海图室、舰桥联系全部中断,现在‘无敌’号正在施放烟雾撤出战斗。”
“舰桥中弹?帕肯汉爵士呢?”
“帕肯汉将军换乘‘不挠’号战列巡洋舰继续指挥作战。”
章骞默然站在原地,眺望着西方。那边只有军舰烟囱里冒出的粉尘,除了粉尘,军舰的身影暂时还看不到。
耳边传来爆破音,一架飞机离开了白江号,围着军舰转了个圈,朝西方飞去。
“又有什么消息?”飞机刚出发,通信参谋又出现在身后,天亮后,不好的消息实在太多,如王上校击沉德国航空母舰,帕肯汉重创“毛奇”号战列巡洋舰这样的消息,少之又少,章骞已经作好再次听到噩耗准备了。
“司令员,刚接到日本舰队电报,他们正赶过来,估计还有四个小时抵达战场。”
“知道了。”章骞对日本舰队发电,说是正在赶来深感意外。晚上的战斗日本舰队唯一一艘战列巡洋舰“金刚”号让希佩尔舰队击沉,接着第七战队的“筑摩”和“矢矧”号轻巡洋舰又在跟踪希佩尔舰队行踪时,不幸战沉。第五搜索舰队还剩下什么?不过两艘装甲巡洋舰,六艘二等驱逐舰,再加上一艘重创的轻巡洋舰而已。四个小时,如果章骞的舰队不是即将投入战斗,等日本舰队赶过来,恐怕他们只能打捞帕肯汉舰队幸存者了。
章骞回到海图室,开口就问:“罗德曼舰队还有多少时间赶到?”
航海军官在海图上测量后,抬头答道:“司令员,他们还要三个小时才能抵达这里。”
“司令员!白江一号电报,正前方发现敌舰!”
“知道了,……谢谢,还是我的白色礼服好,”章骞谢绝了随从递过来的钢盔。长年的军旅生涯让这些随从一听到敌舰,条件反射般第一反应就是戴钢盔,可章骞却有其他想法:“给帕肯汉发电,我们已经抵达,即将投入战斗。”他随手将帽檐上缀满金色梅花的白色将官帽戴在头上,“对老朋友要以礼相待,不是吗?”
黄宗炎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章骞嘴里的“老朋友”到底是指哪些人,总之,穿着礼服作战,这对黄宗炎来说实在太荒谬了……但也不能不说这对提高士气很有帮助,如果战舰不会被击沉的话。他只能随口问道:“是不是我们都要换?”
“你们该怎样就是怎样,这是我私人的事情,”章骞看着一脸迷茫的黄舰长,笑着对他说道,“走吧,上舰桥,呼吸下新鲜空气对健康有好处。”
俩人带头登上舰桥,不需要望远镜,就能看到西方天际有一条很明显的黑色烟云。
“德国战巡还是英国‘无敌’号?”旁边有随舰海军学员询问道。
军舰上的军官马上回答:“是德国人,‘无敌’号刚离开战场,不可能这么快赶到这里。”
“毛奇?”
“应该是她,交给‘库伦’号和‘迪化’号吧,我们继续赶路。”
“白江”号、“赤壁”号战列巡洋舰在两艘驱逐舰护卫下,按照原来的航线继续前进,跟在后面的“迪化”号与“库伦”号装甲巡洋舰掉转了方向,直奔那艘冒着黑烟的军舰而去。
没多久,“迪化”号与“库伦”号装甲巡洋舰上的十英寸主炮对着那艘经过辨别为德国毛奇级战列巡洋舰的军舰开了火,“毛奇”号战列巡洋舰很快还击,然而却是使用副炮,火力弱的可怜,两舰继续抵近射击。
“白江”号舰长黄宗炎上校扶着栏杆看了看“毛奇”号:“那艘军舰完了,主炮都被击毁了。”
章骞耸了耸肩:“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通知‘库伦’舰发信号,让敌人投降!”
话音未落,只见冒着浓烟的“毛奇”舰上猛地吐出了火舌,一马当先的“迪化”号顿时包围在浓烟烈火之中。航速骤然下降,紧随其后的“库伦”号紧急转向,才避免了一次可能的冲撞。
看到眼前这些,章骞有些愕然,他对黄舰长长叹一声:“我们也去帮帮成章的忙吧。”随即命令全队转向,集中炮火,射向垂死挣扎的“毛奇”号,不过了多时,“毛奇”号开始侧倾,消失在了波涛里。“迪化”号被击中4发重型炮弹,过去损失过的X炮塔又一次丧失了战斗力。
和毛奇号的交战时间不长,不过也稍稍耽搁了一点时间,当前卫舰队出现在战场,与帕肯汉取得联系时,帕肯汉正处在自认为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下一秒钟他又认为是最光荣的时刻,光荣与狼狈,这完全取决于海战形势——作为舰队司令,帕肯汉爵士乘坐的“不倦”号战列巡洋舰接连中了几发德国炮弹,水兵们忙于救火时,有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德国驱逐舰,对着“不倦”号,毫不客气发射一通鱼雷,结果运气不佳的“不倦”号中了鱼雷,像艘潜艇一样“紧急下潜”,帕肯汉只得换乘一艘军舰,继续指挥作战。可霉运紧紧跟随着帕肯汉,“无敌”号刚升起将旗,德国人的炮弹也跟着飞了过来,不断落在“无敌”号周围,毫不示弱的帕肯汉指挥“无敌”号与“不挠”号对准了德舰“毛奇”号连续齐射,将“毛奇”号打的浓烟滚滚,掉转方向退出海战,可这时候“无敌”号的运气也到了头,一枚十二英寸炮弹落在X炮塔,当场将炮塔掀上了天。要不是炮塔在赫尔果兰海战后进行了修改,恐怕无敌号就要步“不倦”号后尘,一起到海底做伴了。
燃起大火的“无敌”号,吸引了德国人所有炮弹,军舰与各个舱室之间联系接连中断,军舰水线下被击开了几个口子,上千吨的海水决堤一样灌了进来,要不离开战区,“无敌”号的沉没不过是早晚事情。无奈中“无敌”号只能施放烟雾逃离战区,而永不服输的帕肯汉爵士再次换乘战舰,继续和德国人战斗。
随着“不倦”号的沉没,“无敌”号的退出,德国人以为他们可以夺路而走了,可发扬了约翰牛精神的帕肯汉爵士和他的舰队就像贴在希佩尔身上的一块狗皮膏药,粘乎乎,怎么甩也甩不掉。就算只剩下一艘“不挠”号战列巡洋舰,帕肯汉还是紧紧咬住希佩尔舰队,并且在海战中再次击中了“兴登堡”号战列巡洋舰,这艘希佩尔舰队中坚战列巡洋舰一座炮塔被自己的装甲板卡住,即使德国水兵拼命努力也转动不得。成了聋子的耳朵。
这时候德国舰队无线电台监听到大量不明电报,虽然那些电报加了密码,无法翻译,可德国人还是猜测到周围的联军舰队正在高速赶来。一个一心要走,一个犯了牛脾气,死活要粘住。这场海战打得德国人难受之极,虽然他们战果就现在而言,要比英国人大。
衰神附体的帕肯汉把厄运带到了“不挠”号。“不挠”号虽然没有像“不倦”号一样沉没,也没有学习小弟“无敌”号裹着黑烟蹒跚而去,可“不挠”号舰体已经被打的千疮百孔,前面的烟囱不翼而飞,高大的桅杆只剩下半截,黑烟除了从三个烟囱冒出去,军舰舯部好象又长了一个烟囱,从那里吐出不大的火苗和浓烟。更倒霉的是“不挠”号速度降低到了十五节,这样的速度,帕肯汉虽然还想继续拖住希佩尔舰队,可他却有心无力——德国舰队跑的最慢的“冯·德·塔恩”号战列巡洋舰,不说过载,正常时候也能跑二十四节。在帕肯汉几乎绝望时,他收到了中国舰队的电报,并且很快视野中出现了一支规模不算大的中国舰队!
“舰长,距离敌舰两万七千码。”
海图室里,黄宗炎听到炮火控制室传来的消息。两万七千码,这已经进入“白江”号战列巡洋舰上十四英寸火炮的最大射程,黄宗炎看了眼坐如钟细细品味着咖啡的章骞。章骞换上一套雪白的礼服,胸前点缀着几枚勋章,戴着白手套,白色的衬衣领口处打了一朵黑色的领结——这不像是要参加一场即将到来激烈的海战,倒像是奔赴一个欢乐派对——端坐在海图前没有说话,黄宗炎也保持沉默。外面一声闷雷般爆响,淡青的烟雾在“白江”号侧舷迷漫开,白江二号侦察观测飞机弹射出去了。
“德舰抢占T字阵位,距离两万两千码。”
“‘不挠’号起火,正在转向离开。”
“德舰转向30,航速十八节,距离两万码。”
章骞将咖啡杯放下,抬眼看着黄宗炎,淡淡说了声:“右十度,保持和德舰距离,开始吧。”
“是,司令员。”黄宗炎行过礼走了出去。
火炮控制塔上,按照司令员指示,身着礼服的枪炮官正通过望远镜观察着外面洋面,他可以感觉到军舰正在转向,在前面,一艘接着一艘德国战列巡洋舰慢慢从控制塔舷窗的右边朝左面移动,这时,控制塔电话突然响起。枪炮官急忙取过话筒:“这里是火炮控制塔!”
“我是舰长,”枪炮官一听,下意识挺直了胸膛:“我舰正在右转,目标‘冯·德·塔恩’号战列巡洋舰,通知‘赤壁’号,一到发射角,集火射击!”
“控制塔明白。”枪炮官看了眼旁边的仪表台,四座主炮红色指示灯亮了起来:那些火炮正在做着发射准备。下面所有的炮塔都在朝左舷转动,十四英寸的火炮炮口逐渐升高,自从下水后,“白江”号正在期待它们发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宣言。
德国战列巡洋舰排成单纵队,朝着东北方前进,渐渐的,那些战列巡洋舰在枪炮官眼中不再朝左面移动了。在战列巡洋舰最后面——对“白江”号而言距离自己最近——是一艘相对比较小的战列舰,比半道上遭遇的德国“毛奇”号战列巡洋舰还要短上一截。不用翻阅军舰手册,枪炮官也能从她和“毛奇”号相似程度辨别出这就是德国的“冯·德·塔恩”号战列巡洋舰。
在“冯·德·塔恩”号战列巡洋舰前面,是德国“兴登堡”号战列巡洋舰。面前的德国战列巡洋舰中,“冯·德·塔恩”号战列巡洋舰下水最早,航速最慢,火力最弱,装甲最薄,下来就是“毛奇”号,至于“兴登堡”号战列巡洋舰,这艘德弗林格级战列巡洋舰算是希佩尔舰队中比较新的军舰了,只是海战中“毛奇”号重创而逃,“兴登堡”号也接连中了几发炮弹,虽然没有大碍,可她的火炮却出了问题,火力削弱了不少,为此在围攻英国“不挠”号战列巡洋舰时,“兴登堡”号和“冯·德·塔恩”号一起,被落在了最后面。
“报告德舰‘冯·德·塔恩’号航向、速度!”
射速军官很快将观测到的大声通报给枪炮官。
“标图员准备记录落点……接通各炮塔电话!”
“A炮塔接通。”
“B炮塔接通。”
“X炮塔接通……Y炮塔接通!”
“各炮用穿甲弹——装填!”
各个炮塔里又一次响起了口令的复诵声,枪炮官身边的仪表台上火炮准备信号箱上的灯光开始纷纷闪烁起来。过了一会儿,绿灯亮起。在下达装填穿甲弹后,枪炮官的眼睛一直盯着信号箱,见灯光全部转为绿色,枪炮官拿起通往舰桥话筒喊道:“射击准备完毕,舰长!”
“开火!”黄宗炎下达了命令。
“射击!”
乌云压顶,隆隆炮声在天地间回荡,十一英寸、十二英寸、十四英寸……各种口径的舰炮炮管在跳动,棕色的******残迹扩散开,混杂在煤烟中笼罩住海面。无数的水柱此起彼伏,一艘艘吐着黑烟的钢铁怪兽在水柱中若无其事地穿梭,偶尔军舰上会绽放一团火球,黑色的烟团包裹着各种色彩的火苗冉冉升起,看起来就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蘑菇云,让人激动不已,但这种场面实在太少了。
“看哪——打中啦!”黄宗炎站在舰桥上,举着望远镜看着西北方向,在那边,德国战列巡洋舰舰队后面,一艘轮廓比其他战列巡洋舰看起来小了一圈的军舰上,前面的烟囱还在吐着黑烟,接着从烟囱前面喷出一股灰色的浓烟,然后几股更大的烟柱从军舰上冒了出来,汇集在一起缓缓形成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望远镜中,各种碎片正在烟团里飞迸出来,落在水面上激起一片不那么大的水柱。“小伙子们干的漂亮!‘坦恩’号正在爆炸!”
章骞没有举起望远镜,也用不着望远镜他就能看到“冯·德·坦恩”号战列巡洋舰上的爆炸,淡淡说了句:“那是德国人最早的战列巡洋舰,按照设计她能承受英国十二英寸舰炮攻击,但绝对承受不了我们的十四英寸舰炮打击。”
“是的,她正在下沉!”
远处出现了几点微弱的火光,只是一闪就消失了,德国人开始攻击。几秒钟过后,在“白江”号右边连续传来闷雷般爆炸声,海面上几股水柱骤然拔起。
章骞看了眼身后,对“白江”号和“赤壁”号他倒不怎么担心,如果说德国的战列巡洋舰设计思路是足以承受英国同型军舰攻击的话,那么白江级战列巡洋舰设计思路就是能够承受世界所有已知的和短期内可能出现的同型军舰的攻击。这个世界变化太快,白江级刚出来没多少时间,英国最新下水的胡德级战列巡洋舰就拥有了十五英寸的火炮——英国人历来强调战列巡洋舰应该有和战列舰同等的火力,巡洋舰的防护和速度——这对白江号战列巡洋舰的防护水平当然构成了极大威胁,不过现知战列巡洋舰最大口径火炮是英国人的,而英国人是中国的盟友,面对德国战列巡洋舰,白江级的防护还是让人很有自信。让章骞担忧的,是跟在后面的“迪化”号与“库伦”号快速装甲巡洋舰,尤其是“迪化”号,以前迪化号就受创过,刚才她又被正在即将沉没的“毛奇”号打了个不备,章骞很对“迪化”号装甲巡洋舰,是否能顶住敌人炮击感到担忧。
双方隔着上万码的距离展开了炮战。“白江”号、“赤壁”号战列巡洋舰开始仰仗自己装甲厚实,火炮口径大射程远,航速也比德国战列巡洋舰快那么几节,和希佩尔舰队保持适度的距离——所谓适度,就是“白江”号的主炮最大射程能够着德国人,而德国战列巡洋舰的主炮却打不到“白江”号——并且在交火中站了上风,在先进的观瞄设施和观测侦察飞机指引辅助下,十四英寸的火炮对德国战列巡洋舰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德国人航速最慢,装甲最薄的战列巡洋舰“冯·德·坦恩”号,就在“白江”与“赤壁”号的三轮集火射击后燃起了熊熊大火,最后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和英国军舰“不倦”号一起做伴去了。
发现自己无法接近中国人,给予新加入战斗的中国人毁灭性打击,希佩尔舰队施放起烟雾,战场原本就因为大量的煤烟搞得能见度很差,现在德国人有意为之下,更是烟雾弥漫,军舰上各种观瞄设施全成了昂贵的装饰品。前卫舰队一加入进来,英国的帕肯汉爵士就如释重负,放了烟雾躲到一边去舔自己的伤口,可很快他又发现德国舰队也施放起烟雾,并且认准了自己追了过来——或者说选择他帕肯汉一边作为突破口也行——凶猛的德国炮火打得英国人、法国人各艘军舰叫苦连天,为了保护战列巡洋舰和巡洋舰的安全,几艘驱逐舰无畏地冲上去施放鱼雷,结果鱼雷全让德国人躲了开去,两艘驱逐舰却因为距离过近,被德国战舰猛烈的炮火击中,炸成了碎片。
眼见英国人处境如此不堪,前卫舰队无法再对英国人悲惨的处境无动于衷了。没赶来可以在事后表达一番遗憾,认为敌人狡猾,自己虽然有心并且尽了全力,还是没有来得及拯救,只要脸上表情沉痛点,连眼泪都不用流,英国人也只有感激的份。可现在前卫舰队就在战区,眼看着帕肯汉舰队被毁灭,作为舰队司令员,章骞无法容忍自己躲在安全地方,有一下没一下施放冷炮,这不光很伤盟友情面,同样不符合他的做人原则:章骞的做人原则是见死不救不是骑士风格,急公好义,拯救即将全军覆没的帕肯汉舰队是他不可推卸的义务。
前卫舰队加快了速度,虽然烟雾区危险很大,还是义无返顾冲了进去。距离近了,前卫舰队可以看到模糊的德舰身影,对准德舰进行攻击,可距离近了,德国人的炮弹也能够得着前卫舰队,虽然德国火炮口径略小,对“白江”和“赤壁”号无法造成严重伤害,可火炮小有火炮小的优势,在射速上,德舰比起两艘中国战列巡洋舰来占了一点小小的优势。
烟雾区里双方展开了老鹰抓小鸡、官兵捉强盗一类的游戏,游戏中老鹰与官兵这种主角由“白江”号和“赤壁”号担当,至于小鸡和强盗,这样的配角当然属于希佩尔舰队,他们责无旁贷地承担起配角的角色。不过这个游戏里小鸡和强盗也未免厉害了一点,加上战区还有英国人存在,浓浓的烟雾让三方都时隐时现,主角在这里既要抓住稍纵既失的战机,又要避免误击友舰,对那些指挥射击的军官来说,这样的局面实在让他们痛苦的快要发疯,倒是配角好一点,两边都是敌人,只要有军舰冒出来,打就是了。
沈上校面色严峻站在舰桥上,在他前面是“湄州”号轻巡洋舰带着两艘驱逐舰寻找可能朝敌人进行鱼雷攻击的机会,在他后面跟着的是受到“毛奇”号打击,刚刚恢复航速的“迪化”号装甲巡洋舰,在更后面些,“白江”号与“赤壁”号给他们提供炮火掩护。
浓浓迷雾让沈上校额头渗出了颗颗汗珠,那全是冷汗,他耳朵里可以听到不远处激烈的炮战,听起来德国人又发现了英国舰队,正在展开攻击,可等沈上校指挥舰队追过去,那边却炮声停歇下来,海面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就好象刚才的一切全是幻觉。
刚才沈上校再次听到火炮对射,这次不光听到了,还得到一直在空中提供情报支援的白江一号证实:倒霉的(或者说英勇的)帕肯汉爵士再次挡住了德国舰队逃脱道路,现在德国人正拼了老命攻击英国人。从截获的英国人电报里,沈上校了解到法国装甲巡洋舰“莱昂·甘必大”号勇敢地回转舰艏,正在掩护主力转进,而德国所有战列巡洋舰将炮火对准了这艘法国装甲巡洋舰。“莱昂·甘必大”号已经多处受创,快要沉没了,但她还在坚持!现在,沈上校已经从蒙蒙烟雾里看到了左舷外德国战列巡洋舰的巨大身影,从轮廓看,不是“德弗林格尔”号就是“兴登堡”号——两艘战列巡洋舰属于同一级别,太远了分辨不清楚——绝佳的机会!德国人或许忙于击沉“莱昂·甘必大”号,并未发现侧面冲上来的中国军舰。“库伦”号所有的火炮都瞄准了那艘德国军舰,湄州号正高速逼近,准备冲上去施放鱼雷,击沉这艘火力凶悍的德国战列巡洋舰。
“驱逐舰——左舷发现德国V180型驱逐舰!”
散开的烟雾中,现出纤细的舰体,两艘德国驱逐舰如同幽灵般出现在舰桥上的人们眼中。
“司令员,敌人发现了我们。”
“看到了。”章骞放下望远镜,平淡地说道。
虽然海面上波涛汹涌,云幕低垂,到处弥漫着军舰烟囱里排放出的煤烟和英国军舰、德国军舰有意施放的烟雾,一场海战打成了乱仗。对驱逐舰接近德国战列巡洋舰,在敌人发现前进行鱼雷攻击,章骞原本就没报多大幻想,他只是认为万一能成,自然奇功一件,若是偷袭无法得手,那也没什么大碍。章骞更关心的是这样恶劣的战场,德国人的驱逐舰不要钻空子杀出来,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就好了。现在看,自己没偷袭成敌人,而敌人同样也没对自己的战列巡洋舰构成什么威胁。
前面德国战列巡洋舰掉转了炮口,原本欲偷袭的湄州号和两艘驱逐舰,在德舰炮火拦截下,不得不在两艘装甲巡洋舰掩护下,放弃了继续前进,掉转方向等候其他时机。三艘军舰一转向,“迪化”号、“库伦”号成了德舰靶子,两舰周围接连腾起一股股水柱。
“德国人支撑不住了,这些驱逐舰不是攻击,而是掩护战列巡洋舰脱离战斗。”
黄宗炎轻轻点了下头,有些同情:“帕肯汉先无法支撑下去——他们已经损失了两艘战列巡洋舰,虽然德舰火力减弱,以一艘受创的战列巡洋舰带着一些残舰,他也是有心无力。”
在和英国人战斗中,德舰虽然取得了战术上的胜利,可他的“毛奇”号重创退出战斗,“兴登堡”号接连中弹,至于其他军舰,虽然没什么大碍,可德国人在炮塔上的隐患却一点一点显露出来:几艘战列巡洋舰先后有主炮炮塔因为故障,无法开火。随着中国舰队到来,退出战斗的“毛奇”号被击沉了,“冯·德·坦恩”号心有不甘和英国的“不倦”号为伍去了,加上德舰船龄都有些时日,不光主炮口径没有中国战列巡洋舰的主炮大,前面的战斗又让不少炮塔成了摆设,军舰航速也低两三节,战场上双方战列巡洋舰一样多,可看起来德国人还是显得势单力孤。本来就没打算和协约国战舰硬拼的希佩尔舰队,现在更是坚定了逃跑意志。
面对中国舰队压力,支撑不下去的德国舰队也并不是软果子一颗,“湄州”号带着两艘驱逐舰转舵后,冲在最前面的迪化舰与库伦舰成了所有德国军舰眼中钉,军舰周围的海水开了锅,无数的水柱此起彼伏。在不断接近的两艘白江级战列巡洋舰掩护下,两艘装甲巡洋舰毫不畏惧敌人炮火,一边用舰上十英寸火炮还击,一边慢慢接近敌人军舰……
“‘库伦’号中弹,首长。”
前方冲在最前面的库伦舰上冒出了一团黑烟,几乎同时,“白江”号和“赤壁”号战列巡洋舰齐射出来的炮弹,准确地将一艘冲向两艘装甲巡洋舰的德国驱逐舰笼罩住,红光一闪,那艘驱逐舰消失在烟雾中。剩下的一艘德国驱逐舰转舵追着希佩尔舰队的战列巡洋舰队而去。
章骞眉头微微一皱:“让他们不要靠那么近,我们上去吧。”
两艘装甲巡洋舰在接到命令后,带领“湄州”号与两艘驱逐舰撤了下来,由白江、赤壁去进行“主力舰之间的对决”,他们在外面游戈,一方面掩护主力舰避免遭到德国驱逐舰雷击攻击,一方面阻止德国舰队逃之夭夭,另外一方面,他们还时刻准备着寻找到德国舰队弱点,冲上去给她们来一下。
战列巡洋舰烟囱里冒出的烟雾又浓又黑,油腻腻的,扩散开后在军舰后面形成一道厚实的烟墙。军舰周围时不时窜起几股水柱。仗着航速要比对方快,两艘中国战列巡洋舰与希佩尔舰队之间距离越来越近,十四英寸炮弹接连在德国舰队最后面的“兴登堡”号周围落下,“兴登堡”号战列巡洋舰从舰艏到舰艉,到处都着了火,军舰上的火炮不再发言,航速也越来越慢。
“左满舵!”
正在舰桥上寻找战机的沈鸿烈上校见敌人最后面的兴登堡号停止了射击,觉得时机来临——现在德国人只有两艘老旧战列巡洋舰与中国的新锐战列巡洋舰对轰,要是从德舰尾部绕过去,对敌人舰队实行包抄夹击,相信一定能收奇兵效果。
海面炮声隆隆,煤烟弥漫,两艘装甲巡洋舰冲出队列,高速朝德舰“兴登堡”号艉部穿插过去,“湄州”号带了两艘驱逐舰在战列巡洋舰后面跟着警戒。“兴登堡”号已经挂起了“我舰起火”的旗号,渐渐越落越远,“德弗林格尔”号、“赛德利茨”号顾不得拯救袍泽,拼尽了全力全速逃跑,只是她们与中国战列巡洋舰在速度上的差异,使得这两艘战列巡洋舰只是拉开了和兴登堡舰的距离,却无法摆脱中国军舰追击。让德国人唯一聊以自慰的,不过是在逃跑中,他们不断变更航向,让中国人的炮弹不那么容易命中自己。命中即摧毁,在周围遍布敌对舰队时,要是中上一发十四英寸炮弹,这艘军舰就不用跑了。
库伦舰从“兴登堡”号后面一万码外的海面驶过,虽然“兴登堡”号久未开炮,不过经历了“毛奇”号的垂死反扑,沈鸿烈不敢冒险让装甲巡洋舰与“兴登堡”号之间距离过近,天晓得那艘正在放下救生艇,不少水兵从燃烧的甲板上跳下去的军舰,会不会奇迹般万炮齐发,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海战大局已定,这时候无谓的冒险等于犯罪。
望着右舷外的“兴登堡”号战列巡洋舰,现在她就像正在吐着火的海上油井,滚滚浓烟中不时有火光一闪即失,接着一团火球在浓烟中翻滚着升上去,猛烈的爆炸声接踵而至。沈鸿烈依在护栏上,充满同情地看着不断发生爆炸的军舰,这可是一艘满载排水量三万一千吨的巨舰!将近七百英尺长的军舰,看起来是那么的剽悍,如此钢铁怪物,现在正在下沉,纵然是敌对一方的,沈鸿烈还是觉得很遗憾。
沈鸿烈正对渐渐出现侧倾的“兴登堡”号命运感到遗憾,舰桥上在沈鸿烈身边观察敌情的军官无意中瞟了眼海面,突然张大了嘴,面色煞白失声地惊呼:“……右舷五度角,鱼雷!”
沈鸿烈顺着方向望去,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道幽绿散发着荧光的鱼雷尾迹正朝“库伦”号飞速掠来!沈鸿烈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下令让军舰躲避,军舰尾迹在海面划了道弧线,提心吊胆中,那道鱼雷尾迹从距离“库伦”号舰艉不远处穿了过去。
沈鸿烈放下提着的心没多少时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等沈鸿烈回过头,他刚来得及看到身后的一股美丽却让人望而心悸的水柱从迪化舰舰艏处升起,缓缓落下,迪化舰舰艏抛离了水面,接着狠狠落了下去,一股细小的浓烟从舰艏处冒出,接着越来越粗,黑色的烟雾从军舰所有缝隙处钻出,烟雾将整艘军舰吞没。
“天哪!‘迪化’号……”
倒霉的“迪化”号快速装甲巡洋舰,这艘前卫舰队司令员以前曾经乘坐的旗舰,在围歼奥匈海军“欧根亲王”号战列舰时,迪化舰舰艏中了一发十二英寸炮弹,油漆库中的易燃物被四处乱窜的火焰引爆,接着舰桥附近又中了一发大口径炮弹,若非当时章骞的军帽作了替身,这个海军中将就要成为报纸里长篇报道的英烈了。那次战斗更倒霉的事情在后头,迪化舰挨的第三发大口径炮弹是在舰艉的X炮塔,当时要不是炮长方莹中尉在生命最后一刻扭动紧急注水阀,当时迪化舰就要去了龙宫。为了这事,现在的海军上将方伯谦每次看到章骞,都像看到了阶级仇敌。
奥特朗托海战后,受到重创的迪化舰在船坞里躺了大半年,军舰是修得仿佛和新军舰一样,可逼近只是像,并不是真得就是新的军舰。刚才给“毛奇”号一个偷袭,接连命中了四发十一英寸炮弹,虽然稍微修理下,军舰还能正常航行,可现在她却又中了鱼雷。
沈鸿烈看着航速突然降低的迪化舰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只有一条鱼雷,到现在为止只发现了敌人一条鱼雷,从尾迹看,这是“兴登堡”号舰艉的水下鱼雷发射管发射出来的,距离差不多有七千码,七千码开外射来的一条鱼雷,竟然就鬼使神差般地命中了迪化舰!
目瞪口呆的沈鸿烈看着倒霉的迪化舰时,正在指挥战列巡洋舰和敌舰队展开炮战的章骞中将站在舰桥上,同样望着燃起黄色火焰的迪化舰。
希佩尔舰队发现了钻到他们左舷的两艘中国装甲巡洋舰,尤其注目到迪化舰,那浓黑的尘烟简直是最好的目标指示器,大批的炮弹从德弗林格尔、赛德利茨舰上朝迪化舰飞了过去,迪化舰上不时有红色的、橙色的、黄色的火光闪动。最后一声爆炸,橘红色的火球变幻着形状升了上去。曾经漂亮的,让章骞备感骄傲的快速装甲巡洋舰现在却成了勉强还浮在海面上的一堆由废铜烂铁组成的破烂。
这艘曾经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军舰,现在正在下沉,是的,就算上帝显灵,也无法拯救这艘不幸的战舰了。章骞心里暗想着,好象一把小刀正在戳他的心。
“司令员,罗德曼将军电报……”机要参谋跑上舰桥,刚开口就注意到侧后方不幸的迪化舰:“天哪……那是迪化舰!”
“是的……真不幸啊。”垂下眼睑的章骞语气里有着无尽的伤感。
一声巨响,章骞还以为迪化舰上发生了最后一次大爆炸,整开眼打算看迪化舰最后一眼,却发现迪化舰还在海面上冒着黑烟,倒是刚才恶狠狠轰击迪化舰的德舰“德弗林格尔”号上,一个巨大的火球正在翻腾着旋转上升,渐渐扩散开。
“好样的!打中了!”
“看你龟孙子还往哪里逃!”
“白江”号上水兵们看到最凶狠的敌舰拖着长长的浓烟,歪斜着身子在海面上艰难变航行,忘情地狂呼起来。章骞长吁口气,转头看着机要参谋:“罗德曼说什么?”
“罗德曼将军说他们即将抵达战区,另外胡德舰队在修复了‘胡德’号船舵后,也即将抵达这里,王上校和他的巡洋舰分舰队与胡德舰队会合后一同赶过来。”
“都来了,”章骞看了眼“德弗林格尔”号战列巡洋舰。“德弗林格尔”号现在已经丧失战斗力,至于“赛德利茨”号,她还在开火,不过一艘战列巡洋舰,如何是两艘装备了十四英寸口径火炮的战列巡洋舰对手?而且“赛德利茨”号上五座炮塔,现在只有三座还在还击。章骞嘴角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他们来的真快啊,赶的上拯救不幸的落水者了。”
“是。”机要参谋不知司令员那抹笑意是什么意思,只好在旁边敷衍着。
“黄舰长,给敌舰发信号——你们已经很好的完成了使命,我保证你们的安全,希望投降。”
“是。”黄宗炎转身去交代信号兵。
烟雾弥漫的远方天水之间,“德弗林格尔”号上有盏信号灯在闪烁。信号兵将“德弗林格尔”号的答复不断地转告给舰桥上军官们:“谢谢你们的大度,但是,现在才刚刚开始……后面的烟雾太大,看不清。”
“是吗?继续攻击吧。”章骞有些遗憾,同时对固执的德国老朋友又感到十分钦佩——军人从来都不同情软骨头。
猛烈的炮火落在了“赛德利茨”号战列巡洋舰周围,“德弗林格尔”号已经成了死老虎,章骞觉得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太多弹药。
远方出现美国舰队烟迹时,遭遇“白江”号与“赤壁”号围攻的“赛德利茨”号战列巡洋舰接连中了数不清的重磅炮弹,还雪上加霜地中了一发鱼雷,军舰在一阵猛烈爆炸过后,断成两截沉入大海,而“德弗林格尔”号也在“赤壁”号和“库伦”号报复性攻击下,还奄奄一息浮在海面上。
击沉了赛德利茨的白江舰这时驶近了那艘遍体鳞伤的德国旗舰附近,一脸焦急的章骞匆匆的跑到信号灯下,从信号兵手里夺过信号灯,朝浮在海面上的“德弗林格尔”号战列巡洋舰发信号:“辛苦了埃里希,本舰已经备好咖啡,我在会客室恭候。看到请回话……辛苦了埃里希,本舰已经备好咖啡,我在会客室恭候……”
一连发了三遍,完后章骞默默注视着前方“德弗林格尔”号战列巡洋舰。
终于,“德弗林格尔”号上对章骞的信号给予了回应。章骞看着闪烁着的灯光,心里默默念叨着:“……谢谢你里夏特……我也很想邀请你再到本舰一起喝茶……今生是无望了……很怀念和你一起在本舰上的日子……别了。”
“别这样,战争结束后,德国的重建还需要你们……”
以后是漫长的沉默,章骞耳边忽然变得寂寞无声,他听不见爆炸的轰鸣,不久,他的眼帘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