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怎么样,这几天前面还辛苦吗?”
设在百花洲边的前指里面,从前线赶回来的马鼎南、黄翼升、林忠坐在杨沪生面前,听司令员询问。马鼎南正冲在杨沪生身边的李雪龙挤眉弄眼,见杨沪生问到自己,连忙坐好了身子回答道:“还好,自从法国的佩霍号触雷沉没后,江面上的英法军舰老实许多,不大敢再进入我们控制水域活动了。现在根据情报马垱那边已经有一万三千名英法士兵登陆,不过他们只是略微扩大了一下登陆场,垒了不少的石墙,并没有什么其他行动。我们现在正在和黄司令研究,看怎样在晚上让黄司令的小船携带几枚漂雷投放到敌人军舰驻扎的江面去,给他们一点意外惊喜。”
听完了马鼎南介绍,杨沪生点点头转头问林忠。“林司令你说呢?你们在天上有没有发觉那些外国人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
“从湖口到东流的江面上泊满了英法两国轮船,大大小小足有数百艘。根据空中侦察,敌人现在还没有什么新的动静,不过在安徽方面,苗沛霖所部匪徒有南下八里江意图,他们的前锋已经到了望江。马垱附近的英法军队在近期有西进意图。”
杨沪生打断林忠所说的话,问道:“我想问一下,从天上看下去,英国人有没有可能在九江上面挖一条运河,让他的轮船避开我军重点防御的湖口要塞?”
林忠想了下道:“……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在马垱长江对面,安徽宿松的泊涝湖与长江最近地方不足四里路,并且有河道沟通,也许他们只需要将河道拓宽并且挖深,船舶就可以使入到泊涝湖了,另外在宿松西南的感湖,这里距离九江外的长江北岸直线距离也就十来里路,挖运河并不费力。如英国人真的想到这一点,他们的船舶可以经泊涝湖过龙湖、感湖进入长江。只是现在从天上看去,好像敌人还没有挖运河的打算。”
杨沪生松了口气,“林司令,你们飞艇在有月光的夜里运送几枚水雷安放到泊涝湖去,既然有这种可能性,我们一定要将他扼杀在摇篮中!如果发现敌人开始挖掘,你们飞艇部队一定要全力以赴破坏他们的计划!”
“是,明白了。”林忠站起来回答后又坐了回去。
杨沪生转头朝黄翼升笑道:“昌岐兄,你们海军是不是没有参加前期作战?从战斗简报中没有见到你们战果啊!”
黄翼升愁容满面,搓着手喃喃道:“唉,见前面打的火热,我的弟兄们都想过去好好的干一仗,可马师长却不许我们凑这个热闹。”
马鼎南一副被黄翼升误解后很难过的样子反驳道:“我说黄司令,我这可是为你们海军好。江里面布满了水雷,这玩意可是只认船不认人的,它可不管你是洋鬼子还是自己人,谁碰上都是‘砰……!’一下让你喂王八去!而且你又不是没看到洋鬼子军舰,那火力可猛着呢!你的那些破船在他们眼里算什么玩意?我看要是正面一接触,一眨眼的工夫水面上就没你们什么事儿了!”
黄翼升眼睛一瞪就要反驳马鼎南,怎么说他在投奔解放军后,杨沪生也任命他担任过副参谋长,跟马鼎南比起来官衔高了老大一截。只是因为见杨沪生极为重视海军发展,自己才投奔了这个前景远大的兵种,与陆军没什么事了。见以前的属下极为瞧不起自己管的海军,黄翼升自然很不服气了。
黄翼升虽然很想大干一番事业,可他的“海军”规模还很小,唯一一艘大一点的军舰还被英国人堵在闽江里面出不来。说是海军,现在成了“湖军”了,几十艘大小火轮委屈地躲在鄱阳湖里面,只能听陆地上大炮打的震天响,要多憋气有多憋气。前两天法国的佩霍号强闯防区,岸上的炮火对它没有什么实质性威胁。黄翼升还以为自己大显神通的日子终于到来了,可谁知道这艘英勇的军舰只挨了一枚水雷马上咕咚咕咚沉了下去,桅杆成了江中航标。船上人员除了死了的,其他的都被陆军笑嘻嘻地俘虏了。马上好捞到仗可打,可眼前的诱人果子在进口前却被别人摘了过去,郁闷的黄翼升恨不得自己把外面的军舰引进来,好跟他们面对面交交手。只是这想法过于离谱,也只能是郁闷之余想想而已了。
黄翼升要强压下心头不快,他手下的海军将士却没大没小的叫骂不已。以前总听外国教员吹嘘英国海军如何利害,它的炮舰开到那里,那里就只有投降的份,可现在浩浩荡荡的英法两国军舰就在不远的地方,却无法再前进一步了。
而每批战地“旅游”团到前面去,给那些考察队员的感觉,英法海军不是废物也是白痴,江面上密密麻麻都是他们的军舰轮船,这么多的船按照海军人员看来他们就是硬闯怎么着也应该冲进来,怎么能触了几枚水雷就不动了呢?如此贪生怕死岂是军人所为?只是这些人没有想到,这些装备了上千门火炮的舰队要真的闯了进来,岂是他们那些最大不过百来吨,全部火炮不过上百门的小船能够抵挡得了的?当然,中国人多,死上几十万都没什么(整个太平天国运动中,中国死了一亿多,占人口四分之一),而拥有人道主义精神的英国就死不起人了,不用几十万,只要死个几万人,帕默斯顿勋爵铁定被愤怒的人群撕成碎片。而长江上的远东海军司令也不用继续干下去了,他连抱孩子的机会都会被人们剥夺了。
杨沪生见黄翼升要反驳马鼎南,忙笑着阻止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昌岐兄,你们海军还是继续在鄱阳湖里留守比较好,你们是我们最后一道防线,如英法军舰突破了你们,那么从九江到赣州,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敌人独截住了。”
“谁说没有?我们飞艇又不是吃素的……”林忠低着头小声道。杨沪生虽然听到了,却装做自己并没注意到刚才有谁在说话。
“对英法海军还是不能小视的,尤其是英国,他的日不落帝国名头全是海军给他挣来的。当然,我们现在陆军上是比以前好了许多,至少可以跟他们对抗了,但海军呢?我现在可不想让你们单独与英国舰队对抗。势力相差太悬殊了!同时我们海军作战思想并没有摆脱传统水师,对外国教员还是需要尊重的。别以为老子有五千年悠久历史,几百年前我们郑和就率领庞大的远洋船队七下西洋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总把他搬出来有什么意义?过去不代表现在,更无法代表未来。那只能证明过去的中国人曾经有过怎样的辉煌,决不能说明我们现在也还继续着辉煌,今日之辉煌就要靠我们自己创造了。昌岐兄,有空我去到你们舰队看看吧。”
杨沪生发觉大家对英法舰队都不是很看重,心里隐隐觉得有丝忧虑,别的中国人对英国海军实力怎么不了解是可能的,可他却对强大的英国海军记忆太深刻了!曾经的世界海军第二强国德国不是在日德兰海战后只能龟缩港口无法出战了吗?当然,英国不是五十年后的英国,他们现在的海军实力相对于世界来说比五十年后更加强大。而中国也不是五十年后的德国,远没有什么公海舰队可以跟英国来一次大洋决战。但不打败英国舰队,想要取得完全的战争胜利是不可能的。
“好啊!到时还请首长给我们训训话。”黄翼升斜视一眼马鼎南,嘴里说道。
“报告……张副司令到了!”
外面刚通报,张海强已经笑着踏过门槛。“司令员,我没有迟到吧?哟,黄司令也在?”
“我说副司令啊,你可要把我急死了!怎么过江之前还非得打一仗才肯回来?怎么样,部队有没有都过来?”杨沪生走了过去,笑着冲张海强当胸捶了一拳,可惜力气实在太小,让张海强若无其事地承受下来,连跟眉毛都没有动。
张海强介绍道:“沈路的三师已经到了九江外围,李成率领沈晔二师现在到了瑞昌,距离九江不远了。只是吴强第一师因为担任后卫任务,现在刚到富池口,距离九江还有一百四十里地。首长,不知我们前两天发的电报您看了吗?刘长佑率领的五万练军已经占领了蕲水,先头部队矛头直指蕲州,有沿江杀下来的意图。不知司令为何没有具体指示?”
张海强所说的情况杨沪生并不知情,一听刘长佑率领的练军已经占领了蕲水,脸色沉了下来。“哦?有这个电报吗?我怎么没收到,参谋长,你马上查查看,是什么人将电报擅自扣压下了,查到后严肃处理!”
李雪龙点点头站了起来,将自己判断说了出来。“这个应该是我们在船上时候发生的,估计是收到电报的没有及时将电报送到船上来。我查查看,当时我们在那段水域。也许沿岸的县城规模不大,那边电报站也没有很注意接收电报。”
杨沪生哼了一嗓子,从嘴里吐出一串生硬的话。“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对军情不重视接收并且及时转达,还要他们干什么?你去查查看情况到底是怎样的。真要是思想麻痹大意,该杀杀,该撤撤!决不能姑息养奸!对了,再让电台发电给林建华,问一下池旅长有没有动身。”
李雪龙出去后,杨沪生对张海强道:“江北的敌人我们暂时不用管他们,告诉江北,敌人要是来了,他们在进行抵抗后如果发觉敌人势大,转移好了,到敌人后面保存实力,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开展游击战争。至于江南倒是需要重视一下,一师现在不是在富池口吗?让他们留后面的那个旅在半壁山与富池口之间展开,并且马上将有线电报架设到富池口,在没有得到总部进一步命令之前,他们必须要坚守阵地,决不能让敌人从他们那边登陆上岸。”
“好,我马上派人通知吴师长。刘旅现在拖在最后面,他们旅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就让他们负责防御半壁山到富池口一线好了。”张海强松了口气道,接着张海强想起了什么,仔细想了想狐疑地问道:“池旅长不是负责温州防御吗?让他过来干什么?”
“呵呵,池旅长在我们与英国人打的第一仗中不是旗开得胜嘛!需要表彰一下,所以我让他过来了。至于温州,在池旅长走了后暂时由政委张刚代理旅长。”
张海强看着笑嘻嘻的杨沪生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大对头。池洪鉴的陆战旅是九月份歼灭英国一千人的。当时总部、司令员、各级政府不都发过贺电过去了?怎么这快过去半年了,司令员又要再次因为温州之战嘉奖池旅长?还把他特意从前线招了回来,也不知道司令员心里怎么想着。
疑惑归疑惑,张海强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太深的追问下去。有些事情司令员想让你知道他自己就会说出来,而要是不想让你知道,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下场就是把你难看掉了。
“张副司令,我看江西战场由你全权指挥好了,李军长下到九江担任前线指挥员,而马师长到湖口去,一级压一级,级级靠前指挥,让战士们知道各级首长就在他们身边!”
“好的。我到星子好了,黄司令的海军总部和林司令的空军总部都在那里,我的指挥部也不应该设在其他地方啊。”杨沪生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早晨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霏霏雨丝,雨水钻入湖中荡漾出一圈圈细小的涟漪。湖边树木吐出了绿牙,稚嫩的青草从泥土里顽强的钻了出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一队队战士正沿着巷子喊着口号跑动着。除了战士街上没有什么其他行人。因为战争,很多城里百姓都逃难去了,南昌城暂时变成了一座庞大的军营。
城南解放门外几骑骏马飞快地奔了进来,马蹄声踏碎城内和谐气氛。如一阵旋风擦着路边的队伍朝北飞驰。
“这他娘的是什么混帐东西!?城里面还好骑马真******没个王法了!”
“有没有眼睛?你******差点撞了老子!”……
骏马奔过,身后留下一连串的怒骂声,可马上的骑手根本没有在乎身后那些人。
“算了算了,你没看到他们臂章?陆战旅!人家可是陆战旅呢!骑在前面的那颗星星看到没有?你小子……居然敢骂将军!人家真要停下来给你赔礼道歉还不把你胆给唬破了?”有老成的战士对身边叫骂不已的队友连连劝导。
骂的正开心的战士一听从身边跑过去的是一名将军,后面精彩的骂词全被他咽到肚子里面去了。喉咙咕噜几下,嘴里小声嘟囔着。“……将军又咋得了?将军就可以撞老……我了吗?”
“人家可是一仗仗打出来的!就你这么个*胆还能与人家相比?真要站在你面前还不把你吓的尿裤子?”
那人不服气地说道:“你就了不起了?你才不过上等兵而已,又不是上尉,有什么资格说我?”
“呵呵,我是上等兵,你小子呢?列兵同志?”
带队军官见自己的队伍停止了跑步,嘴里嘟囔地小声骂了几句,冲自己手下高声喊道:“好了,别再废话了!整队!……全体都有了……向前看!……跑步走!一二……一二……”
一场风波就这样消失在蒙蒙细雨里,城里又到处想起队伍整齐地跑步声。
“报告!陆战旅少将旅长池洪鉴奉命向首长报到!……首长您在干啥?”
杨沪生正拿着扫帚,哼着以前自己记得的流行歌曲,饶有兴致的在沥沥雨丝下清扫着从树上落下来的落叶。只是刚将地上的树叶扫走,没多久,一片枯黄的叶片忽悠着又落了下来。
“呵呵,池旅长来了?”杨沪生一抬头见是池洪鉴站在自己面前,笑着站直了身子,将扫帚递给了走过来的王一阳。“整天不活动活动人就觉得难受,反正现在这里也用不着****什么心,扫扫地还是不错的,你说呢?不是半个多月前就让你过来了吗?怎么现在才到。走吧,我们到里面坐下说。”
“我也想早点过来,可温州那边实在走不开。风闻我军打了胜仗后,已经转移的百姓又跑了回来,最多一天竟然有五千人回城!这些人怎么可以让他们待在前沿?再加上远近过来犒劳的,部队需要训练,伤员归队又要妥善安置,……唉,时间就给拖延了。”池洪鉴一边跟着杨沪生朝房里走去,嘴里还在解释着。
池洪鉴感到面前这位首长太不可思议了,他一个统兵四十万,掌握了四千万百姓生死的人怎么还做这种事情?大可让警卫员将地面打扫干净嘛!
杨沪生以前是很懒惰的一个人,只是现在环境不同了,以前劳动是为了工作需要,而现在是因为自己吃喝不愁,想干什么也没有人可以制约他,打扫地面,或者是帮邻居老大娘打水都成了他一种奇乐无穷的享受了。当然,如果告诉杨沪生他一定要劳动,不然没有工资,无法养家糊口,这种享受马上又会变成苦不堪言的刑罚。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
回到房间,杨沪生将有些淋湿的军帽摘了下来,放在桌子上,笑着对池洪鉴说道:“池旅长,你们陆战旅在温州打了胜仗,其他人该升的升,该奖的奖,只有你到现在还是旅长,呵呵,真有点委屈你了。”
池洪鉴不知道杨沪生想说的是什么,小心谨慎地说道:“没有,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何况打的是那些侵略者,只要是热血男儿,抛头颅洒热血都不在乎,还在乎奖赏什么的?”
杨沪生点点头,诚恳地说道:“不错,跟那些战死沙场的战友们比起来,我们这些人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奖励了。多少战友的鲜血才让我们活下来?不过既然池旅长打了胜仗,按照规定来说除了授予你二级红旗勋章外,还应该提拔你的,只是当时我一直没有考虑好什么地方部队需要加强指挥力量,所以才把这事情拖延下来的。这里要跟你说声抱歉啊!”
“没什么没什么。”池洪鉴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在战斗过去五个月后,司令员突然命令他将部队交给政委,自己赶到南昌去报到,池洪鉴心里面就十五个水桶开始打水了,过来的路上,整天提心吊胆的。现在见司令员的意思是打算提拔自己,池洪鉴不由暗笑自己胆子太小了。
“第二军现在正指挥湖口战役,现在光湖口这里就有主力部队四个师,另外还有三个机动旅,靠李军长一人,这么多部队指挥起来难度很大啊!我现在任命你为第二军副军长,协助李军长指挥部队,你看怎样?任命书就在这里,要是感到满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上任了。至于陆战旅,我另外下达了一道命令,让荣一师的丁团长担任陆战旅旅长。你看有没有什么问题?没关系,有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只要意见合理,我会采纳的。”杨沪生和蔼地对池洪鉴说道。
“没有问题!”池洪鉴正高兴呢,由一名旅长直接跳到副军长,要再觉得不满意,说出去人家还不认为自己是官迷?!
“没问题就好,那么你现在就是第二军少将副军长了。二军李军长现在正在九江,等下我派人带你过去报导好了。”见池洪鉴回答的这么快,杨沪生也松了口气。说着杨沪生走到池洪鉴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对了,关于我们处决闽东军区司令员罗一鸣,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池洪鉴心里猛地打了一个突。来的时候他曾经考虑过司令员会不会问他这个问题,可刚才杨沪生一直说的就是池洪鉴是有功之臣,应该得到晋升,将池洪鉴心里的防线慢慢撕开了一道小缝,接着让它变成无数的蝴蝶飞的不知去向了。可在池洪鉴心里最高兴感觉最好的时候,杨沪生突然问他关于罗一鸣的看法,把池洪鉴从九天之上立刻惯入到九地之下了。
(二)
天还没热,可池洪鉴脸上却出现了细小的汗珠。“罗一鸣是罪该万死!在他不服从上级指挥的情况下,还只是让他检讨过关,让他担任重要的闽东军区司令员职务,说明首长是相当信任他的。可他不知自重,在根据地已经通过一夫一妻的婚姻法,他自己又有三个妻子的情况下,还派出手下四处搜刮民女,以各种名义霸占良家妇女,侵吞政府公款,真是万死难咎其责!作为福建人,我只能对他如此不知自爱感到惋惜,首长下令处决这个福建败类,我是双手拥护的!”
见池洪鉴信誓旦旦的在那边赌咒发誓,杨沪生笑了起来。
“话不能这么说,罗一鸣对我们还是做出了贡献的,我军刚到福建的时候,就是在罗一鸣帮助下才站稳脚跟的。在桐山战斗中,虽然罗一鸣对张海强的指挥有所保留,但他的独一旅还是配合一师第一团作战了的。为此虽然通过了一夫一妻的婚姻法,我自己也只娶了一个老婆,并没搞什么三妻四妾,可对罗一鸣也没让他将老婆休掉俩个。在组建福建各级军分区的时候,重要的闽东军区司令员让他担任。罗一鸣的问题出在自从担任闽东军区司令员后,他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闽东暂时没什么战事,他成了太平皇帝,该享受了,为此什么纪律,什么要求统统抛到脑后。小家子气!整天与他那些酒肉朋友混在一起,造房子、抢银子、捞女子。自然了,跟清廷刮地皮比起来,他罗一鸣算是小巫了。可这些肮脏事情在我们这里就是不允许!你要吃不了苦,干脆脱下军服给我回家种地去,既不肯脱军服,又要享受,给查出来就别怪国法无情。事情总是有个限度的,可一不可再,更加不可三。希望你能理解。”
杨沪生所说的,这些通报上都有。只是对罗一鸣被处决,作为一员解放军中闽籍将领,池洪鉴还是心有戚戚矣的。自然,在对外敌的温州战役中取得胜利却没有马上把他提升,这也让他心里不舒服,牢骚发了不少。
让池洪鉴感到奇怪的是自己的这些牢骚只是在自己信得过得闽人小圈子里面说说而已,并没有传出去,不知道神通广大的首长怎么连自己说的话也给知道了。也许又是该死的倪阎王搞的鬼!
现在根据地内有了一个很奇怪的习惯,不管做了什么坏事让人给抓到了,人们第一反应就是前监察院院长倪峰的那些眼线看到了。如果说有什么能在根据地吓唬人,非倪峰大名不可!
池洪鉴正想着杨沪生继续说了起来。“有人告诉我福建人喜欢按照地域凑在一起,在我们解放军中也出现了一些小同乡会,如连江会、长乐会等等,有的部队竟然按照乡或者村划分同乡会,非本县、本乡、本村人不得参加。久而久之,他们也只接触自己这个小圈子里面人,不知道有没有这事?成立同乡会我不反对,毕竟本乡本土的,联络一下感情还是必要的嘛!不过要是走的再远一点就不行了。大家都是兄弟,战场上我掩护你,实际上也是给自己增加一条活路,同样的,受伤了是否还要先问一下你是哪里人?说的好听点,这是狭隘,说的难听点,这是犯罪!……”
池洪鉴后背上的冷汗将内衣给湿透了,他自己的陆战旅里面就成立了福建霞浦县东冲同乡会,而他就是同乡会会长。为了工作需要平常他还是会和其他地方人交谈一下的,可池洪鉴总觉得还是自己本乡人谈起来无拘无束。要想兵多,靠他一个乡能出多少人?外地人当兵不错,可是他的手下中东冲人就占了绝大多数,刚才池洪鉴还在想着怎么把自己老部下都带到二军去,成立二军的东冲会呢!给杨沪生一说,池洪鉴只剩下倒吸凉气的份,其他的再也不敢想了。今天司令员算是把他当靶子了,句句话都冲着池洪鉴而去。
池洪鉴这人牢骚会发,真让他叛变他也没这个胆子。首先他的手下就不会跟他走,部队训练、打仗归军事首长管,平常生活由政委与政治部主任负责,每其名曰减轻军事首长负担。真要叛变,顶多就他的那个同乡会可以跟他跑,而且别看解放军对俘虏过来的清军给予良好的礼遇,对那些叛变的可是绝对毫无面孔,坚决镇压的!前有司令员岳父因为出卖情报被镇压了,后有机三旅前旅长李睦非叛变后被解放军追着打,在亡命逃到湘西乾州厅,眼看就进去贵州了,还是被解放军追上生擒活拿。压到江西袁州宜春城,在烈士墓前将他砍头了。比较好的是不管你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这里只有砍头没有活剐或者点天灯,可最后的下场都一样,都是性命没了,这砍头与活剐要说有多大区别也实在是谈不上,只能是一个更加人道一些罢了。池洪鉴还没有活够呢!他可不想自己作为一名反面人物被处决了。
杨沪生见池洪鉴被吓的够戗,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觉得自己也说的差不多,该说的都说了,要真的还不吸取教训,以后也怪不了自己不客气。“有些事情因为从小相处的环境就是那样子,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也怪不了大家。不过要知道,山头主义对部队战斗力危害是极大的!前年你扩军的事情我已经跟你说过,让你注意山头主义倾向,不要被心术不正的将你拉过去了。我可不想看到因为你与其他人不和,到时在战场上有什么危险的时候没个人来救你!这样损失的岂止是你一个人?损失的是整个解放军的利益!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当然,也别把这事情当包袱,这话今天就我跟你谈谈,别人也没谁知道。以后注意就是了。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先到九江去,马上到二军报到,尽快开展工作吧。希望你能尽快在新的岗位上拿出过人的成绩,在解放军里,只要你有能力,能够服从根据地各项法律,军队中还能服从军纪,不管你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会受到重用,只是有时候要看条件成不成熟,明明是连长的料我让你干师长,能把一个师管好吗?那样岂不是既害了你也害了部队?就说这些吧,还有什么问题吗?”
池洪鉴还有什么好说的?司令员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今天只是单独告戒他,如果以后还犯相同的错误,这身上的军服是穿不下去了,搞不好连黑房子里面也要待待去。不知道倪峰那边茶叶好不好喝?
到新的单位,既是首长升自己的官,同时还让自己暂时摆脱了以前的同乡会,与完全陌生的人们在一起共事。表现好,做出什么成绩来大家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要是出一点纰漏,自己这“抗英名将”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同时池洪鉴又想到自己已经是少将了——陆战旅少将旅长——现在升了副军长怎么还是少将?他这才想起来,从军衔上来说,副军长跟正师级的军衔一样,自己名义上从旅跳到军,可实际上却等于只升了半级。
“没什么事了,我现在就到九江去。”池洪鉴垂头丧气地说道,刚才听到升官的高兴劲已经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二军现在除了九江还有一个地方需要重点防范,你过来。”杨沪生将池洪鉴拉着走到地图前。杨沪生认为光训算不了什么本事,说不定还让人家记恨你,要在训了后再给人家一颗糖吃,让人家觉得训了不是白训。这点在中国历史上******做的不错,反正杨沪生是自愧不如的。
“除了湖口这里因为英法军队进攻,二军将极大精力都投了进去外,北面的僧格林沁也蠢蠢欲动。现在第一师刘桢第一旅在富池口与半壁山要塞进行防御,同时在他们侧翼,机动第四旅马上就要运动上来,在富池口东面,机动第三旅现在驻扎在瑞昌,而西面,武昌城由机动第二旅担任守卫。就我认为,你应该带领二军一支精干指挥部到富池口去负责指挥第一旅与三个机动旅,在你们后面有五个补充旅,不过听说你对补充旅印象不怎么好,是不是?”杨沪生看了眼脸上微红的池洪鉴,继续说道:“这里我军全部兵力只有三万余人,而敌人能够南下的至少十万以上,要做好抵挡二十万敌人的准备,只有接到总部撤退命令后才能撤下来,不然就是守到最后一兵一卒也得守住它!有没有信心?”
池洪鉴看了看地图上的红蓝箭头,北面两条粗大的蓝箭头如同一把欲划破地图的利刃,从河南那边朝长江插了过来,而箭头两边有几条细小的让人不注意就忽略了的红箭头,从蓝色箭头划过的地方朝外面“逃”去。池洪鉴咬了咬牙,干脆地说道:“有!”
“很好,就这么说定了。长江西线部队指挥权就交给你,记住,你怎么打我不管,可没有撤退命令,富池口、半壁山不能丢!一旦命令下来了,你就得马上率领部队给我撤下来!决不允许贪功恋战。黄司令有艘交通艇在这里,我让他们带你到九江去吧。”
送走了池洪鉴,杨沪生站在外面看着眼前微波荡漾的湖面。天空的雨丝暂时不再继续飘下来了。只是天空还是阴霾的,看样子随时随刻都有可能继续下。也难怪,进入三月后,江南大地上雨水就特别多。绵绵细雨让曾经不可一世的飞艇成了地上摆设。战壕里面的战士吃尽了苦头,人等于整天蹲在泥浆中守侯着敌人。
让解放军战士郁闷的是自从占领了马垱后,英法联军好像受到天气影响,失去了继续进攻的动力。只是每天派几艘军舰隔着老远朝湖口要塞阵地上开上几炮。
这段时间黄翼升的海军曾经趁着夜色,对敌人进行了几次成功的偷袭。他的小船在半夜划到距离英法联军军舰不远的地方偷偷放了几枚漂雷,然后不管漂雷是否炸到敌人,马上撤回到前沿阵地,让战士们给抬到里面隐蔽起来。
用漂雷的战果还是很巨大的,第一天晚上放的六枚漂雷中两枚撞到敌人军舰,给黑色的冬夜带来光和热。虽然英法军舰竭力抢救,两艘军舰还是成了水底冤魂。另外四枚随着江流一直漂下去,最后不知沉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受到什么攻击的英法两国军舰朝可能是敌人的地方打了一晚上炮,让蹲在观察哨的战士看了一晚上烟火。
初战得胜给了黄翼升极大的信心,到了第二天下水的小艇就更多了,十多枚漂雷投入江里后,让英法两国不光损失了一艘军舰,还沉了两艘运兵船。幸好运兵船上的士兵已经转移到陆地,不然就船下沉的速度,英法两国将莫名其妙损失好几百人。
不过后面漂雷战术就不大成功了,也许敌人发现了黄翼升的小艇,以后每当夜幕降临,在长江水面上总是有英法军舰巡逻,见到江上一切可疑东西就是一通炮火。而且不知道英法两国听了什么人的话,在船两舷紧急挂了一张伸出老远的铁网。黄翼升他们曾经有一次趁巡逻的军舰疏忽之际,偷放了三枚漂雷,有一枚运气很好,与英国军舰热情相拥。可伸在外面的铁网却将漂雷爆炸阻止在几米外,只是在船上镶进几块铁皮,熏黑了侧舷而已,其他的损失实在是想找也找不出来了。
发觉铁网对水雷有很好的防御效果,让英法联军将领高兴不已。只是在他们兴高采烈拖着铁网打算进入湖口要塞时才发觉这东西也有极大缺点——铁网让军舰的行驶速度下降到难以忍受的地步,简直是停江面给敌人当靶子打。
发觉夜晚用漂雷攻击没用,湖口前线的部队将海军又撤回到鄱阳湖里面。晚上打还是要打的,只是将小艇换成了容易携带的迫击炮及zha药抛射器。到了晚上,让偷袭敌人军舰的炮兵与工兵在步兵掩护下,悄悄接近敌人,从岸上采取打了就跑的战术,只是迫击炮与zha药抛射器弹道实在太明显,另外不管是zha药包还是迫击炮弹对木制帆船效果不错,如果打到铁甲舰上,对他造成的损伤就微乎其微了。
吃了亏的英国人派出部队在岸边进行伏击,幸好当时掩护的部队发觉了英国人鲜红的军服与周围环境实在太不谐调,本来偷袭敌人军舰的部队对伏击敌人进行了反伏击。迫击炮弹、zha药包将蹲在芦苇丛中的英国人炸的哭爹喊娘。可很快江中英国人军舰就朝打的正开心的解放军阵地轰击了,一时打上瘾的战士在敌人炮火下纷纷倒了下去。
发现敌人有了防备,为了部队安全起见,火炮偷袭计划也只好暂时终止。
进入三月后,英国人的攻击突然停止了。杨沪生和前线战士一样正摸不着头脑,从上海传来了情报,在上海的地下组织在竺泽生率领下将租界里面的军火库炸了个底朝天。英国人囤积在上海的十万发炮弹化为乌有。临走的时候竺泽生他们还顺便还埋设地雷炸了听到爆炸赶过来的英国印度士兵,现在前面就是想打火炮也没了粮食。
英法两国军队不打了,解放军可是要打。趁敌人暂时无法反击之际,炮兵再次行动起来,这次迫击炮的口径加大了,并且白天黑夜给敌人军舰沉重打击。吃不住劲的英法军舰只能从八里江水域后撤,一撤就撤了六十里。
湖口这里局面稳定下来,可北面的僧格林沁在舔了大陂山之败的伤口后,再次行动起来。为了保证后方安全,僧格林沁集中主力部队对坚持在大别山与桐柏山地区的解放军游击部队进行残酷的扫荡。如果僧格林沁不顾后方进攻江南杨沪生倒不怎么担心,可现在他却担心自己留在江北的部队。杨沪生原本以为自己手头上有洪秀全俩个儿子,作为天国老臣赖文光他们应该会听从自己指挥,可谁知道这些游动成性的天国王爷,只知道趁陕西甘肃清军兵力空虚大肆扩充地盘,对东面解放军的死活不闻不问,这让杨沪生恼火不已。而四川的石达开只知道守在成都平原当土皇帝,对重庆的骆秉章放任不管。只有浙江的侍王部队为了自己利益对杭州之敌展开牵制性进攻。可以说那些天国大小王爷,在天京被攻陷后成了一盘散沙,大家只知道扩充自己地盘,没了协同作战概念。想到生气处,杨沪生奋起一脚,狠狠将面前一块石头踢到湖里面。水面立刻激起一圈圈涟漪,波纹散去后,湖面又是一片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怎么?首长在想什么事情?”
杨沪生光顾着想事情了,没注意到身边有人走了过来,一回头,见是李雪龙站在自己身后。杨沪生讪讪笑了笑。“参谋长啊……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咱们中国人劣根性太严重了有些生气而已。娘的,明明面前最主要的敌人一个是清廷一个是英法干涉军,可那些大小王爷却只知道扩大自己地盘,对别人生死漠不关心,他们就不知道各个击破的道理?我们要完了,他们也决不会多活两天!如果我们胜利了,就他们今天的表现,收拾了清廷我下一步非收拾他们不可!”
李雪龙见杨沪生说得咬牙切齿,笑了起来:“那些王爷看我们实力太强,大家心怀畏惧嘛。只要清廷没有把矛头对准他们,他们巴不得我们与清廷鹬蚌相争,自己好渔人得利。”
“谁是渔人还难说得很呢!真要收拾他们也用不着派主力部队过去,只要调些补充旅就可以好好教训一下这些不长眼的家伙。只是看在大家都反清的份上,我也不想做的太过火。哼,我们汉族就是太聪明了,怎样对自己有利考虑的真是周到,可却让不怎么聪明,并且显得野蛮愚蠢的游牧民族如契丹人、蒙古人、满族先后将聪明的汉族杀的尸横遍野。好聪明啊!真是让人无法不佩服。这些人怎么没考虑到现在不再是单纯的与满族统治者之间的战争了,而是还要对付万里之外过来的英法侵略者?还聪明呢,我看是愚蠢无比、目光短浅的成不了大事之辈!对了,有什么事情吗?”说着杨沪生走到树底下坐了下来。
李雪龙跟着杨沪生走了两步道:“南方集群左宗棠与邱明来电,他们建议对香港发起总攻。理由是现在敌人注意力都放在湖口,我南方集群后撤三十里给敌人造成我军不打算进攻香港的假象,现在香港英军不到五千,他们有绝对把握一战将香港夺回来。另外英法两国干涉军都是通过香港进行补给,如占领香港我军将切断敌人补给线。对湖口前线胜利极有好处。”
杨沪生皱了皱眉。“他们怎么又想攻打香港?如果占领香港敌人自然丧失一个重要补给基地,可根据情报,现在清廷将台湾暂时租借给英国,有了台湾,英国的补给线我们怎么切断?此其一。现在我们只与英法接触,周围没有清廷势力的,只有广东,香港可以作为我们与英法进行外交接触的窗口——当然,还有澳门。攻打香港不是自己把这条渠道给堵死了?此其二。虽然香港守军不多,可英国在那边驻扎有海军,没有什么船,左宗棠他们难道想游过去吗?敌人的补给基地在香港岛并不在九龙半岛,占领了九龙,对我们并没有太多好处,无非收复一些失土而已。此其三。有这三点参谋长你说我们是攻好还是不攻好?”
“那么我给他们回电报,告诉他们不得轻举妄动好了。”
杨沪生点点头,想了下补充道:“嗯……告诉左宗棠,将深圳河切断,让香港变成臭港逼敌人要么撤出香港,要么与我们进行谈判。这样比动刀动枪好多了。”
“呵呵,没了甘甜的河水,英国人只能喝又苦又咸的海水了,这招绝!”
杨沪生不管地上因为淋过雨现在湿漉漉的,人朝后躺了下来。“唉,没办法,谁叫他们不远万里跑到我们这里来了?福州外洋面英国人封锁还严密吗?”
“首长想让郑和号出海?恐怕现在还不行,现在福州外还有十一艘军舰封锁,郑和号只要一出去,马上就会让人家给发现了。”
杨沪生嘴里嘟囔着骂了几句。“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告诉福州,让郑和号想办法从敌人封锁中突出去,到南海给我当海盗去!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多着呢!瞒天过海、声东击西、无中生有、暗渡陈仓、打草惊蛇、调虎离山、混水摸鱼、偷梁换柱……那么多的计策就想不出个法子来?玩计策英国人跟个原始人差不多,被敌人堵在马尾,军舰不变成浮动炮台了?”
郑和号是解放军自己制造的唯一一艘千吨以上军舰,李雪龙有点舍不得把他撒了出去,迟疑了一会儿,犹豫地说道:“出海的只有这么一艘军舰,这要在外面遇到敌人舰队岂不是很危险?郑和号真要损失了,对士气打击很大啊!”
(三)
“不出去就不会损失了吗?人有病死的,有饿死的,有死于非命的,也有到了大限老死的。不管怎么说最后终归要死。从来就没听说过有那位真的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只要在生命中轰轰烈烈干上一回,这辈子就值得了。而军舰也一样,你听说过那艘军舰从造好后就一直活的逍遥自在的?虽然郑和号只有一艘,可他要真的在南海活动起来,拦截英国人商船的话,对英国打击将是巨大的!我们只有一艘船,而英国人要动用十艘以上的军舰对付我们郑和号!海军,强调的就是主动进攻,要有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
李雪龙无语,默默地点点头。既然司令员这么说,那么郑和号的命运算是注定了。一艘对付百艘,你就是再厉害,哪怕是一头狮子,可敌人却是一群恶狼。好汉架不住人多啊!
“我下午到星子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
李雪龙不解地问道:“到星子去?”
杨沪生笑道:“我答应黄司令,给他们海军讲讲话鼓鼓劲,既然话说出口,就得算数嘛!”
星子。
阴雨连绵,雨雾将天与浩瀚的鄱阳湖连为一体,湖边沼泽里茂密的草丛中不时有成群的白鹤飞起,茫茫烟雾中无数的白点汇成一片,贴着青草滑翔一段距离又消失在里面。
县城南边的鄱阳湖边,十余艘灰黑色的军舰随着江波缓缓的上下浮动着。蒙蒙雾雨中,远方有几缕淡淡的黑烟移动着,湖中传来沉闷的轰鸣声。
“司令员,南昌来电,杨首长将于今日下午三点离开南昌,乘坐自由号军舰到星子来,预计明天早上七点到达这里。”
黄翼升听了眉毛扬了一下,慢慢放下手中望远镜头也没回问道:“哦?是到我们这儿,还是去九江经过这里?”
“电报上说是专门视察海军,同行的还有李雪龙参谋总长。电报传送总部张副司令、司令员、空军的林司令,其他就没说什么了。”
“通知下去,让伙房好好准备,再让警卫连仔细检查一下基地周围,明天早上五点全员在码头集合,所有军舰六点升火。”说着黄翼升再次举起望远镜看着远方正在移动着的淡淡影子,仿佛杨沪生到这里来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黄翼升正观看着湖里面部队训练,身后又传来脚步声。黄翼升以为通信参谋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又回来问自己,头也不回地说道:“怎么?我说的不清楚吗?还有什么好请示的?”
“报告首长,湖口电报!”
黄翼升这才发现人换了一个。湖口那边最近一直很平静,平静的让黄翼升把眼前的战争都要忘记了。“敌人军舰不是跑了吗?马师长那边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发电报?”
“马师长电报,英法联军三万人离开马垱,经芙蓉墩、流撕桥朝我华山要塞背后杀来,现在距离华山要塞不到二十里,马师长请求张副司令允许他们对敌人发起反冲击。”
“哦?正面通不过要走后路了?给湖口发电,询问马师长是否需要我们助阵。”黄翼升掏出怀表看了看,现在下午四点,司令员已经上了船离开南昌。“我看要是只抄华山要塞后路,我们海军还是睡大觉好了,这忙想帮也帮不上。”
清晨,连续下了三天的雨终于停了下来,灰蒙的云层下面,青绿的湖水荡漾着朝北流淌而去。星子城外海军军舰都驶离了码头,万顷碧波下,海军三十艘大大小小的军舰呈两路纵队,舳舻相继。微风下,高耸的烟囱里吐出浓黑的烟尘,桅杆上飘扬着鲜艳的海军旗。军舰甲板上火炮炮衣已经取了下来,两舷水兵排着整齐的队列静静地侧头望着南边。
七点不到,一缕黑烟在南边的天空中浮现出来。渐渐的,水天相接处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小黑点,黑点慢慢放大,八十吨的自由号高昂着舰首呈现在大家眼前,正在急速朝星子驶来。
“敬礼……!”当自由号驶入舳舻相接的迎接队列中,放缓速度后,两侧的军舰上,带队舰长高声喝道。船舷两侧水兵整齐有力地举起右手,目光随着缓缓移动的自由号移动。一排排水兵仿佛成了成排挺拔的松树,军帽后两根浅蓝色的飘带随着微风飘动着。
“轰……轰轰……!”
一团团白烟从整齐排列的军舰上喷泻出来,烟雾缓缓扩散开来,将军舰与湖面笼罩在一起。
“嗬,黄翼升什么时候知道搞这一套了?”杨沪生和李雪龙正站在船头,举起手给两边船上水兵回礼,震耳的礼炮响了起来。
礼炮鸣放后没有燃尽的火yao从炮口翻滚着移动过来。原本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呛人的硫磺味。杨沪生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要将那些白色烟团都吸进去。后方麻烦事情层出不穷的经济、勾心斗角的政治让杨沪生头痛不已,现在闻到这气味对他来说真是再亲切没有了。杨沪生认为自己是一名军人,而不是什么政治家。对他来说身处危机四伏的前线比安定的没有什么危险性的后方更加自在些。有时杨沪生会发愁真要安定下来了,以后自己的日子应该怎么过,嗅惯了硝烟后再过和平日子可是不那么容易适应的。
站在杨沪生身侧的李雪龙笑道:“这应该是那些加入海军的外国顾问教的吧,不错不错,要是高举腰刀冲着首长吆喝,可就没这么好味道了。”
突突声中,一艘艘灰黑色军舰从杨沪生眼里缓缓倒退着,炮口朝天的火炮在自由号船头从面前经过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舰上的水兵身穿蓝色军裤,蓝白条纹海军衫,飘带在天蓝色贝雷帽后随风飘逸着……绿色的湖水,蓝色的海军。
看着自由号缓缓朝码头靠去,轰隆做响的炮声还在耳边回荡着,杨沪生想起了什么,附在李雪龙耳边大声道:“参谋长,我昨天考虑一晚上感到后备部队训练按照我说的没有错!你们参谋部再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是否有可行性!”
李雪龙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好的,我们再讨论讨论,不过首长,我认为这种短期集训没有什么多大用处。”
杨沪生所说的是就地补充部队的原则。按照杨沪生所设想的,在根据地中没有担任作战任务的补充旅、机动旅保留不到五分之一的部队基干编制人员,其他为非基干人员。这些人以五年为期,除第一年脱产全训三个月,以后每年集中训练一个月。除了训练以外,这些人参加正常的农工商业。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尽量不影响根据地正常生产,而且当战争扩大需要大量兵员时,又可以迅速将一个普通的后备旅扩编为三到四个旅,而且这些兵员也受过充分训练。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五年内训练一名战士要比正规部队中训练一个战士的花费少许多,在根据地经济不是特别充裕的情况下,这个优点就更加明显了。
当然,有好处就有不好的地方,而李雪龙恰恰就看出这种制度缺点在什么地方。一是训练周期长,在战争年代以如此长的时间培养战士显得有些太离谱,正要等五年才能成为合格的战士,估计黄花菜都凉了!一是虽然一支枪可以训练十名战士,可这些新兵对不属于自己武器的爱护跟将武器让他们自己保管是不一样的,步枪、火炮的消耗速度将远远超出正常可以忍受范围。还有就是训练如此众多战士对解放军是否合适,解放军现在最大问题不是兵力不够,就根据地四千万人口而言,正规军不要说有二十万,就是扩大到四十万、六十万甚至八十万也是可以的,可军队人多了,有那么多武器给大家装备吗?现在根据地里面的守卫队、赤卫队就是采用这种平常生产,一年集中一次集训的制度,可也没见到经过这种训练的那些队员有正规军训练半年后战士的水平。李雪龙出访欧洲后,对欧洲常备军制推崇倍至,对这种全民皆兵的制度很不以为然。为了这个事情,总参谋部里面已经争吵了快要半个月了。现在杨沪生一说,李雪龙觉得自己肩头上沉重了许多——按照制度,后备部队训练是参谋总部下属的训练部负责的。——要是将半瓶子水平的战士补充到主力部队中去,李雪龙可以想象出那些将领会说什么话,用什么样脸色看自己。
见军舰正在靠岸,杨沪生打断了李雪龙思路。“这事你们再商量商量,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先搞的试点,我看就在湖南宝庆府搞试点好了。”
“就这样吧,……林司令怎么过来了?这次没说到他们空军那边去啊。”李雪龙发现岸上欢迎的人群里,黄翼升与张海强、林忠站在最前面。
“林忠?”杨沪生随着李雪龙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张海强站在中间,左边黄翼升右边林忠,几个人正站着笔直看着自己这边。杨沪生自嘲地笑道:“说是没说过到他们那边去,可既然他的指挥部在这里,我们这些顶头上司来了,他不出来迎接岂不是架子太大?不错不错,还没打倒清廷,人家的优良传统我们已经学的差不多了,我估计等攻占北京后,这些人还会冲我三呼万岁呢!”
见杨沪生玩世不恭地说着,李雪龙笑了起来。“人家尊重首长,才跑了过来。这又不是什么花架子,首长太多心了。”
缆绳扔了过去,船轻轻震动一下,停了下来,接着船舷慢慢朝码头靠拢过去。
杨沪生不再继续讽刺挖苦了,“好了,不说了,我们还是下去吧,要再待在船上,不是显得我们也配合他们摆谱吗?”
李雪龙跟在杨沪生后面朝侧舷走去,暗中不停地摇头。让人家尊重也不可以,难道让人家理都不理你吗?这世界实在是太乱套了。
杨沪生刚踏上陆地,军乐队奏起了嘹亮的军歌,张海强带着黄翼升、林忠走了上来。
“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杨沪生见张海强他们疲惫的脸上,笑容十分牵强,不解地问道。
张海强沉声道:“首长,在您离开南昌的时候,马垱的英法联军已经再次行动起来,从陆路进攻我军华山要塞。昨天入夜的时候前方就已经接上火了,敌人改变了夜晚不战斗的规律,从昨天夜里开始就不停地朝我军进攻,战斗打了整宿,到现在都还没停下来。”
杨沪生停下了脚步,转头望着张海强。“哦?这么说英法军队再次得到补给了?真快啊!这才几天的工夫……前线伤亡怎么样?”
“到早上六点得到的消息,我军华山要塞伤亡已经达到两百七十余人,敌人伤亡倍于我军。马师长说敌人进攻的队形有了改善,不再继续以整齐密集的队列朝前步步紧逼,而是采用松散的线形队列靠近我方阵地,有两次前面的高旅长动用了预备队才把敌人从阵地前面赶了下去。”
“反应这么快?我还以为英国人要到战争结束后才接收一点教训呢!”
杨沪生对英国人如此迅速的改变了作战原则惊叹不已,在他的印象中英国人是再守旧也没有了,明明坦克是英国先发明出来的,可到了二战时候,英国人还守着让坦克掩护步兵的一战规则,结果在德军闪击战中一败涂地,法国吃了苦头,到了非洲还没有改变,千辆坦克在隆美尔百来辆坦克攻击下一溃千里,成了战争史上的大笑话。当然,也可以说是隆美尔太狡猾了,可怜的英国人称他沙漠之狐可以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以为自己遇到好运,结果发现敌人的反应出乎自己意料,这种感觉别提让人多郁闷了。
“黄司令,坐你们最快的军舰到湖口去需要多少时间?”
黄翼升想都没想,张口答道:“三个小时,只要三个小时就可以到湖口了。”
杨沪生点点头。“通知下面准备一下,我中午就到湖口去,我到要看看英国佬有多机灵!”
林忠抬头看了眼底矮厚重的云层,遗憾地说道:“唉……这个鬼天气!要是晴天的话,我的飞艇炸他一回那些英国佬就好回家了!”
杨沪生继续朝前走去,边走边说道:“走吧,时间不多了,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就到前面去。林司令,你也别遗憾,说不定那些英国鬼子已经想出来怎样对付你的飞艇了,你要真的过去很难说有多大效果。”
林忠对自己的飞艇倒是很有信心。跟在杨沪生后面说道:“不会吧?我们在地上让他们给炸了倒有可能,可我们的飞艇周围到处都有自己的部队在保护,他们怎么可能过来?如果到了天上,除非他们长了翅膀,不然甭想对付我们飞艇!”
“怎么对付不了?你们最高才能飞多高?要是投弹轰炸想准确一点非将高度降下来不可!换了我是英军指挥官,我把自己的后装线膛炮稍微改进一下,让它可以朝天攻击。林司令,你想想飞艇可以飞的比炮弹还快吗?至于高度,那些后装线膛炮打个一千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林忠傻站住了,他倒没想过杨沪生说的这个对付飞艇的办法。按照林忠所想的,天上的飞艇除非自己发生故障掉了下来,地面上想打是根本不可能的!可给杨沪生这么一说林忠头上虚汗直冒了,他知道后装线膛炮弹道比较平直,真要把它竖了起来打飞艇,只要进入射程,自己的飞艇飞的再快也跑不过炮弹,到时候不变成了天上的火凤凰?
林忠说话的语气硬不起来了,有气无力地说道:“这个首长怎么想到的?英国人应该不会考虑到吧?”
杨沪生斜眼看着林忠道:“你怎么知道英国人就想不道呢?既然有矛,盾的出现就是必然的了。战争可是新东西出现的催生剂啊!有些东西平常你怎么也想不到,可到了战场上就会给你无穷的创造思维。除了后装的线膛炮,还有其他办法对付飞艇,这东西是法国人先发明的,英国人自然也会想到用飞艇打飞艇。按照他们的国力,制造成百上千的飞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以前他们不过没有想到飞艇如何使用而已。现在你说呢?幸好他们没有机枪,飞艇上就是装备了步枪,与你们空战能力比起来还是差了一大节。但并不是说就不能将你们打下来了。火炮、飞艇,这些都是对付飞艇的好东西,除了这些,紧急情况下甚至可以组织步枪对付飞艇,如果敌人聪明点,预先在高地埋伏下大量的狙击步兵,在下面的山谷里放一些让你们感兴趣的东西,等你们看到美味下来大嚼的时候,高地上的狙击手用密集的子弹恭迎你们,砰!……啪!……林司令,不知你的飞艇还能飞吗?”
林忠不寒而栗了,给杨沪生一说,林忠发觉自己以为无敌的飞艇居然成了纸糊的巨人——吓唬人的玩意儿,到处都是漏洞。和飞艇比起来,再不安全的东西也很难找到了。唯一可以让他安慰的是,这些计策都是聪明的司令员想出来的,英国人是否这样想很难说。而且既然事先知道了,自己也好有的放矢。“菩萨保佑……幸好首长不是洋鬼子。首长放心好了,这些我们会研究的,现在马上请邱部长给所有的飞艇装上机枪,他们真要搞什么以飞艇制飞艇,我非让他们变火鸡不可!至于对付飞艇的办法,我们会马上组织人员研究一下的,决不能让人家把我们消灭在天上!”
见自己说的话引起了林忠注意,杨沪生满意地说道:“这就对了。世界上哪来的什么对付不了的武器?有杀伤力巨大的大炮,可以保护战士安全的堑壕就出现了,军舰可以横行无阻,想打那里就打那里,可我们水雷一出来,号称老子天下第一的英国舰队只能待在湖口外面游荡。当然,水雷也不是万能的,人家不就支起了铁网吗?武器是一物降一物。以前的武器还没失去生命力,后面专门克制它的就出来了。要是一成不变,我们现在还拿着石头互相投掷呢!不对,应该是还用拳头、牙齿与敌人展开真正的肉搏,真要这样倒不错,中国有四万万人口,而英国不过两千万,我们二十人打一个还不把他们打成肉饼了?”
李雪龙在后面笑着插嘴道:“好是好,不过要是没什么运载,估计四万万人需要游到英吉利去才能打人家,有过万里路呢!能游过去我们也变成神仙了。”
“不错不错,黄司令你的手下不是水兵吗?我看要游到英吉利,你们一定比林忠快!”
黄翼升没想到杨沪生突然将矛头对准了自己,连忙道:“首长怎么取笑的对象换成我了?我好像没有说我们军舰没什么敌手吧?说句让人笑话的话,我现在看到外面红毛番的军舰,这腿肚子就打抖。别看这里我们有三十多艘军舰,可合起来还不如人家一艘大船!人家一艘军舰上光炮就近百门,羡慕啊,真让人羡慕!”
“我今天就是为你们海军过来的。黄司令,听说你们这里有些人瞧不起那些给你们上课的外国人,自以为自己击沉了英法军舰,很了不起是不是?你放心,我不是说你。”
黄翼升小心地说道:“这个啊……是有些人头脑发热了。击沉敌人军舰的除了炮兵、水雷外,我们海军只是趁着夜色进行过几次偷袭,真正的水战并没打。对这些人的说法我也批评过,只是敌人那些军舰并没有跟我们真的交手,有些需要打过后才知道。”
杨沪生点点头,算是认可黄翼升所说的话。黄翼升的处境他也很同情,作为一名起义过来的将领,黄翼升在解放军中威望不是很高,同时因为第一次温州战役的时候,黄翼升杀了不少解放军战士,造成部队中很多老人看着他的眼神都是一副要生吞活剥的样子。要黄翼升管理部队,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我知道有些人不听你的话,自以为自己了不起。今天我就给你撑腰来了,他们要是不肯干,趁早给我离开海军!”
(四)
“海军大多数人还是不错的。只要下达战斗任务,哪怕任务再艰苦,再危险大家也没二话,收拾好东西立刻出发。”
听杨沪生这样说,黄翼升知道一定是有人将海军里面有些人说的一些怪话通报给他了。但黄翼升可不想让杨沪生以为自己在海军中根本震不住手下,那样自己可实在太丢面子了!
杨沪生见黄翼升给手下开脱,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不过该表扬的应该表扬,有些该批评的也决不能姑息养奸!既然是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连上级命令都可以当耳边风,还是脱了军服抱孩子去算了。”
“那边站着的女人是谁?怎么基地里面还有百姓活动?”杨沪生手指着前方问黄翼升道。
黄翼升随着杨沪生手指的方向望去,前方不远的树林中站着一位少女,头戴缀花三角包巾,身穿大襟纽襻布衫,腰束白作裙,外面罩着绣着白花的青束腰,脚上的鞋子被长裤罩住。少女扶着苍松仿似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眺望着湖水。任凭穿林的微风轻轻拂动着裙屐,露水将衣衫沾湿。
黄翼升神情有些黯淡,低声解释道:“这是胜利号军舰朱世峰副舰长在家乡未过门的媳妇,她的父母都因为战乱而死。去年我们到湖南后,朱副舰长在街头无意中遇到沿街乞讨的她,俩人这才在一起。本来他们打算再过两年结婚的,可十天前朱副舰长在晚上指挥小艇携带漂雷偷袭英军军舰驻地时候,被敌人巡逻的军舰发现,他们那艘艇上人员再没有回来……”
杨沪生感到身上一阵发冷,停下来,人仿佛被石膏固定了。不管取得多大的胜利,伤亡总是免不了的,因为战争,多少人死于非命?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白发人送黑发人,亲密的情侣转眼间阴阳相隔,只要战争存在一天,这种人间悲剧就无法避免!
“这事告诉她了吗?”杨沪生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堵,困难地吞了口唾液,艰难地问道。见黄翼升默默地点了点头,杨沪生轻声道:“她不接受这个噩耗,一直不相信朱副舰长已经牺牲了?”
“她哭也不哭,只是一直说我们骗她,朱副舰长会回来娶她的。从那天开始,每天天还没亮她就到树林中守侯,一直到天黑才回去……”
杨沪生不知有没有听到黄翼升说的话,只是呆站着痴痴望着前方那位林中少女。在杨沪生眼中,少女越来越模糊,渐渐地与整个树林融为一体。整座树林仿佛每棵树木都变成守望着的少女、妻子、父母,他(她)们正期望着在战场上奋力厮杀的亲人早日平安回来!
看了一会儿,杨沪生垂下头去匆匆朝指挥部走去。他不敢再看那位少女了,再看的话杨沪生怀疑自己的心脏会因为结冰破裂开来。他仿佛看到少女手指着自己痛骂自己是刽子手,自己是双手沾满了血腥的屠夫!听,耳边那呜呜声不就是无数战死在沙场上的亡灵正围在自己身边哭诉着吗?他感到自己不再是什么司令员,也不是什么首长了,自己变成了一个不敢面对现实的懦弱小人!这种感觉让杨沪生想要尽快逃离这里,可两腿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朝地下拖去,每迈一步都显得无比沉重,这条路实在太长了,长的让杨沪生感到自己狼狈不已。
其他将领见杨沪生闷声不响,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朝前面走,知道眼前景象触动了首长心灵。大家失去了说笑的心情,只是用埋怨的眼神看着黄翼升,责怪他为什么让首长见到这场面,真要首长信心受到什么影响,受影响的就是整个解放军!
黄翼升自己心里也不好过,海军里面朱世峰是他所欣赏的一员虎将,以前黄翼升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跟朱世峰说过,只要他当了舰长,在他结婚的时候黄翼升会给他做主婚人,想到自己打算在湖口战役结束后好好对杨沪生推荐一下朱世峰,现在这些都变成了美丽的泡沫,再也不可能实现了。至于司令员来的时候不让少女出来,这事情黄翼升可不敢干。现在少女成了整个海军同情的对象,今天自己把她关在房子里,明天那些暴跳的水兵就可能在自己背后打黑枪!
进了会议室,杨沪生张望一下周围,朝正在寻找座位坐下的将领下了逐客令。“你们在外面等一下,我有点事情需要考虑考虑。黄司令,把海军不需要值勤的都召集起来吧,我等下要对大家说说话。”
几个将领面面相觑,彼此对望几眼后站起来默默地朝外面出去。
走出会议室,看看里面的杨沪生听不到了,林忠一个劲埋怨黄翼升。“黄司令,你这事情可做的不怎么漂亮啊!哪个部队没有伤亡?别看我们空军整天在天上,下面的敌人打不着我们,可飞艇还是有掉下来的。上千米的高度,摔下来连个完整的尸块都找不到。陆军伤亡可就更多了,几个师哪个不是伤亡数千人的?就我知道的,有的师一年下来老底子都打的差不多了,部队已经不知道是补充第几回的了。真要死个人就让人家跑到军营里面来,可是很伤士气的啊!唉……这是军营又不是集市,咋什么人都可以放进来?”
李雪龙见黄翼升脸色有些苍白低下头不语,在旁边劝道:“算了林司令,这事不能怪黄司令。你没听吗?这少女是朱副舰长从街头救回来的,人家父母都死了你让她到哪里去?怎么说我们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军队,要是人家亲人死了,我们就将她推出去不理了,这事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
“不错。战争嘛,总是要死人的。我记得刚加入解放军的时候首长说过,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首长说这是古时候叫司马什么的人讲的?——朱副舰长在反抗那些洋鬼子战斗中牺牲,这就是重于泰山!这样的死法可是比一辈子碌碌无为老死在床上强太多了。作为烈士没过门的媳妇,我们还是需要特别给予照顾的。”张海强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继续说道:“自从加入太平军后,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我们汉族……这个中国人……实在是太没有血性了,只要能活命,管他是谁压迫自己都没关系,蒙古人可以,满洲鞑子可以,这要是换了红毛番,只要不是将他最后一口粮食夺走,他们还是照样会接受!你看看他们眼睛,一个个都他娘的跟个活死人一样,眼里面啥东西也没有,真比绵羊还温顺!……我常常想,那些有血性的中国人都到哪儿去了?首长说满洲鞑子入关时候将有血性的都杀光啦!见鬼,那么多中国人咋就杀的光?首长又说程朱理学阉割了民族的血性……黄司令你别皱眉头,我知道你是考过八股的,算是有学问的人了。可你想想,你们这些有学问的整天就知道研究回字几种写法,这对培养血性有个屁用?(“张副司令,文天祥、于谦也学的程朱理学,难道他们就没血性了?”黄翼升反驳道。)没错,他们是有血性,读书人嘛,书总是多读了一些,见识比我们这些大老粗要光多了。可黄司令不能否认‘识时务’的读书人占了大多数吧?人家还没进来,自己先投降了!以前例子我就不说了,看看现在,李鸿章有没有读过书?江北朝八里江过来的苗沛霖也是秀才出身,他也算是读过书的吧?这说明程朱理学真的害死人!可现在我们根据地不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了嘛!除了程朱理学,什么狗屁东西都可以从坟墓里挖出来讨论两句。按理说没了程朱理学,应该没什么汉奸了,可不!这汉奸还是照样出,我带兵打仗,这事情看的实在太多了,今天你来了,他低眉顺眼,搞不好明天他就带着清妖洋鬼过来抓你!唉……”
林忠打断了张海强的感慨。“我说张副司令,你这说的也太偏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朱烈士遗孀待在部队里啊!”
“对不起,你们先说,我去布置一下首长交代的事情。”黄翼升不想继续听这几位山南海北的说个没完没了了,交代两句匆匆去找自己的手下。
跟着杨沪生一起过来的副政委陈文委在黄翼升走后加入了话题。“我看张副司令说的没错,现在中国有血性的实在太少了。这时我军纪律就显得更加重要。军民有如鱼水,水竭鱼焉能独存?没了鱼,再好的水也不过一滩死水而已,迟早是要发臭的。就朱世峰这事说吧,不说哪女孩还没过门,就是过了门,待在部队里面也是不合适的,我们毕竟是要打仗的军队,不是什么土匪,这事情海军做的是有问题。可他们现实问题我们也应该看到,因为战争,我军转战浙东、徽州、江西,哪里不是赤地千里?走上一天一夜,除了遍地白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现在浙东、江西算是好一些,可徽州还是人烟渺茫。你说说看,这丫头部队要是不带着,让她一个人怎么活?指不定就让那条野狗叼走了!”
“所以血性不是光喊两声口号就可以让人家拥有的,你还要解决人家实际问题。”
几个人一听都站了起来。“首长出来了?”
杨沪生从房子里走了出来,站在他们身边,精神好了许多。点点头对大家道:“陈政委刚才说的话我听到了。对家属随军我们一直没有怎么很好解决,除了让一些女眷到医院帮忙。这事情我看应该不会是少数,打了这么多仗,部队伤亡那么大,有多少家人一夜间丧失了亲人?根据地现在为了战争,将大多数资金都投入到生产武器弹药、修筑道路、扩大工业规模上去了,对解决伤亡将士的问题,我们不能说没有投入,但却是远远不够的。这事情短期内要解决可不那么容易。对了,昌岐呢?”
李雪龙解释道:“他去召集自己手下了。马上就会回来。”
杨沪生沉默一会儿,继续道:“虽然现在我们无力将这问题全面解决了,可拿出实际行动来却是可以办到的。参谋长,你看看是否可以将部队中那些家眷组织起来成立军服厂、鞋袜厂安排他们工作?部队中的这些易耗品问她们购买,这样既避免额外开支,又可以稳定军心。”
“可是……司令员,这事情赣州的那些工厂主恐怕不会答应吧?组织了家眷生产军服鞋袜,那些商人不就没了销路?按照参议会制订的法律,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经过竞标后才能购买,现在指定让军人家眷生产……恐怕他们会在参议会里面说我们搞垄断的。”陈文委犹豫着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垄断?我管的了那些商人的死活?!……军队不问他们采购,他们大可生产其他服装卖给其他人嘛!用得着我们一不购买就寻死寻活?要是不把军队随军家眷问题解决了,我们解放军才真的麻烦了!参谋长,你和邱部长谈谈,让他们后勤部在原料、技术方面尽量帮助我们自己的工厂,能降低成本尽量降低,事情做的漂亮点,别让那些奸商找出什么漏洞来。”
“好的,我会尽快跟邱部长谈一下。那些工厂也是,为了降低成本,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生产出来的军服地上没磨蹭两下就破了,也该压压他们气焰。”
后勤部是参谋部下属的一个分部,作为参谋部总参谋长,李雪龙有指导后勤部工作的权力。李雪龙回来后,因为部队装备上出现的问题,邱海波没少找过李雪龙请示过。只是现在战争年间,只要枪支弹药不出什么问题,主管后勤的就已经可以烧香磕头了。与枪械比起来,衣服方面的问题实在不值一提,何况那些军服生产出来一件件样子都不错,你要检测也实在很难检测,后方再怎么磨损跟前线比起来也是没有可比性的。李雪龙与邱海波挠头是挠头,好办法一直也想不出来,今天见杨沪生说把这个交给部队自己搞,只是让邱海波他们后勤部做点小手脚蒙蔽那些奸商,一直困扰着李雪龙的问题算是找到解决办法了。
杨沪生沉默着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摘下头上军帽,将它捂在胸口上,有些嘶哑着低语道:“对朱世峰烈士,政治部要从优抚恤,我看应该授予他一级红旗勋章,对同时牺牲的将士也要给予表彰,这事情就麻烦政治部了。他的未婚妻参谋长要特别给予关注,从资金上、生活上给予照顾,这事情虽然属于马后炮,没什么实在用场,可毕竟体现了我们一点心意。”
在场的低下头默默无语。
战场上死人实在是太简单的事情,刚才身边人还跟你有说有笑,说不定下一秒钟不知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的流弹就会夺走他的生命,这事实在是多的数不胜数。只是如果死的人被高层领导知道了,并且得到了他的同情,那么这人就是英雄了。
黄翼升从外面走了进来,见杨沪生站在外面,急忙紧跑两步,来到杨沪生面前。“司令员,部队已经集合了,是不是现在过去?”
杨沪生将手中的军帽戴在头上,稍微整理一下,显得军容仪整一些。
“走吧,我们过去。昌岐兄,你代我跟朱世峰烈士未婚妻说下,就说我对朱世峰副舰长的牺牲感到十分抱歉。另外将朱副舰长事迹编成课本,让根据地所有学校学生好好学习学习,这种勇于在反抗侵略战争中牺牲的大无畏精神是值得所有中国人学习的。”
黄翼升刚才还在当心军营中有女眷存在,杨沪生看了会大为不满,现在听杨沪生这么说,他轻轻松了口气。“是,这些我会做好的。”
杨沪生边走边说道:“军队毕竟是军队,不是收容站,家眷随军,让将士们还怎么打仗?对家眷随军问题我已经让参谋长想办法解决了。你们海军到时候可是要配合参谋长他们啊!在事情解决前,这些随军的家眷你们先把他们统一组织起来,在后面找一个安全地方妥善安置,费用方面你和参谋长商量一下,又总部来开支。这样也让前方将士们不至于为了老婆孩子提心吊胆。”
从军营中转了两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前面出现了一座小山丘,在山丘下面有一块略微平整的空地。这里应该是临时作为集会现场,杨沪生他们到的时候,场地两边立着的木架子还没有撤掉,很明显,这里是海军的篮球场地。现在近千名海军将士正抗着步枪站在场地中。在将士们身侧是烟波浩荡的鄱阳湖,湖水的芦苇在湖水安抚下整齐地轻轻地点着头。
在山丘坡上临时用两根木杆拉了一条横幅,上书“欢迎解放军司令员光临指导”十二个大字,也许准备的太仓促,横幅上的墨迹还没有干透。横幅下面,两侧各站了一个班警卫战士。
在海军将士整齐热烈的口号声中,杨沪生在前面,身后跟随着大群各部门高级将领,朝半坡上大步走去。上到半坡中杨沪生站在中间,后面的将领很自然地在杨沪生身后两侧派列开来。
“同志们好!……”杨沪生刚开口说话,后面的就被将士们问候自己的口号淹没了。等大家安静下来,杨沪生清了下喉咙大声道:“同志们,你们辛苦了!对你们在反抗外国鬼子战斗中所取得的初步胜利,总部感谢你们!根据地四千万百姓感谢你们!全中国四万万同胞因你们所取得的胜利而为荣!”
激昂的欢呼声、口号声在天地间久久回响着,令山河为之动容。
“……同志们,表扬的话,我今天就不怎么说了,对大家所取得的成果,政治部会在核实后给予大家应有的表彰、奖励。我今天要说什么呢?我要说的是胜利固然可喜,但因为暂时的胜利而沾沾自喜却是不可取的。要知道,已经取得的成果只能代表过去,不能代表现在,更加不能代表将来。因为一时的胜利而骄傲自满、故步自封是极为危险的!……”
下面喧闹声没有了,对海军来说,他们所取得的战果就是趁着夜色,组织小艇携带漂雷去打击敌人,真要舰炮相向就现在海军实力来说,敌我双方差距还是极为悬殊的。大家刚才听杨沪生说了那么多感谢,黑黝黝的脸上泛出喜悦的笑容,可杨沪生话题一转,大家才想到主要的战斗果实都是陆炮取得的,跟陆军比起来,海军所取得的胜利实在是不置一提。
“……有人以为英国人没什么了不起,我们在湖口只是部署了一点水雷,安置了几门火炮,不可一世的英法舰队只能退避三舍,在大家齐心打击下,他们的军舰今天沉一艘,明天被重创两艘,这有什么了不起啊!……可大家想过没有?英法的军舰现在是在我们腹地跟我军交战,湖口,自古就是长江天险,在陆海空三军配合下,我们也只能将敌人舰队阻截在湖口外,想要将他们赶出去,不可能,也不现实,这就是我们现况。为什么回这样?大家谁能告诉我?”
山坡上山坡下近千名将士鸦雀无声,只有旋风发出的呜呜声。
“因为我们没有一支可以跟红毛番大洋决胜的海军!”黄翼升在杨沪生身后低语道。虽然声音很低,可现在他的话却深深传到在场的每个人耳中,印在大家心头上。
“不错!因为英国人是海洋第一强国,而我们却没有一支可以跟他们对抗的海军!”听了黄翼升的话,杨沪生大声道:“因为没有强大的海军,我们只能在自己的腹地寻找有利的地方阻击敌人,而不是决胜大洋,将敌人赶回去!因为没有强大的海军,哪怕我军在国土上取得胜利,我们也不能乘胜打出国门,惩罚那些对我们发起侵略战争的罪魁祸首!因为没有强大的海军,陆军弟兄只能冒着敌人猛烈的舰炮火力,前仆后继以血肉之躯抵挡敌人!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我们没有一支强大的海军!同志们,以前我们曾经拥有一支世界第一的远洋舰队,郑和七下西洋的时候,现在的英法只能在自己家后院溜达,这是我们曾经拥有过的辉煌!让人骄傲啊!真的令人自豪。可几百年后,英法依靠海军打到我们家里面,而我们的那支强大远洋舰队到哪去了?因为从明朝到满清,那些高高在上的吸血鬼关起门闭着眼睛称王称霸,自以为中国乃世界核心,****物产丰富,无所不有,只要封关闭市,各国生计从此休矣!真是夜郎自大,到了满清道光年间,洋鬼子军舰开了过来,我们却发现自己曾经无比强大的舰队在洋人前面根本不堪一战!郑和的世界第一远洋舰队成了史书上记载,可我们现在却在别人军舰下被动挨打,大家感到羞愧吗?至少我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杨沪生停了下来,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虽然天气还寒冷,刚下过雨的空气中显得很潮湿,可他却说的有些口渴了,这种感觉更主要是因为杨沪生说的动感情了。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千古不灭的道理!现在,为了有强大的中国,为了今后的战争不再在我们腹地打响,不再让自己的家园被战火焚毁,不再让中国的百姓因为战争颠簸流离,我们必须重建那支曾经的世界第一舰队!我们要勇于承认自己落伍了,既然落伍了,怎么办?奋起直追就是!军舰没有?造!再穷也要将军舰造出来!可是光有船还不行,还需要合格的海军将士,我知道大家以前只是驾起渔船在江河打过鱼,最好的不过是到近海捕鱼而已,这怎么行?难道有了良好的军舰就是为了建立一支江河舰队吗?要惩罚人家,我们就要找上门去!为此,海军必须要走出海岸,奔赴大洋!要承认现在的英国法国海军比我们强,我们需要学习人家,不要放不下架子,已经让人家把裤子都脱掉了,还有什么好自喜,有什么好吹嘘的?只有将人家先进的学到手,并且超过人家,这样我才能将可能的战争扼杀在摇篮里面,就是发生了万一,也才能好好的保护自己的美丽家园。看到没有?你们周围的这些曾经的外国人,他们现在跟你们一样加入了中国国籍,加入到为中国而战的神圣事业中来,他们在关于海军领域知道的东西要远远多于你们,你们不跟他们学,跟谁学?祖国的海疆期待着各位驰骋,世界各大洋等候着你们,为了解放,为了强大,努力学习吧!我再说一点,希望能给大家帮助。海军,是进攻性的军队,让海军防守,这简直是慢性自杀!进攻,只有进攻,不停地进攻!找到敌人,打击敌人,消灭敌人,彻底地粉碎敌人海军!这才是为什么要成立海军的原因,我们现在是江河舰队,或者有人说是绿水的,但我希望能在不久的将来,看到我们海军成为一支蓝水舰队!同志们,你们看过蔚蓝的大海吗?你们将在黄司令带领下奔赴那里,把为国捐躯的荣誉交给敌人,我们只要不停的胜利!最后,让我们为在建设强大海军道路上牺牲的将士致敬!全军都有了……鸣枪为烈士致敬!……”
杨沪生套出腰间左轮手枪,枪口朝天用力扣动了扳机,将一发发子弹射向天空。
震耳的轰鸣声在大地回荡着,青烟弥漫笼罩了整个操场,潮湿的空气中充满了火yao硝烟味。湖边湿地中白鹤冲天而起,灰蒙的天空下,无数白点印成一条白色长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