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咿咿呀呀的从王府的前庭飞归,停在了枝头上,只待了一刻放佛嗅到了什么厌恶的气息,便又匆匆的飞过了湛台却羽的头顶,不见了踪影。夜色逐渐黑暗,偶尔有路过前庭的下人也只是快步走去,低着头偷偷瞟了湛台却羽一眼也不招呼他。
湛台却羽有些略微坐立不安,他在这正厅已经坐了约莫有一个时辰,王大人再也未露面,而下人们都视他如空气。府内上下凝聚着一股诡异又令人寒战的气氛,湛台却羽终于按捺不住,环顾四周,趁着无人快步穿过回廊,走到了后院。后院倒是有些灯火,下人们住的房子都亮着灯,王大人的厢房也点上了灯,隐约能从房内看见王大人在来回走动着。湛台却羽扭头向西厢房看去,王夫人的房间黑着,没点起灯,里面也没有有人的迹象。倒是有一点与白天不同,王府的人门前多了一把锁。湛台却羽走上前几步,隔着距离却能够看清那把锁,房门破旧但锁却是新的,今日白天还未有这把锁,显然是湛台却羽走后,王大人吩咐管家,甚至是王大人自己装上的锁。
湛台却羽低下头用手搓了搓下巴,这王大人肯定是从管家出得知了自己打听了有关王夫人的事,摆明了不愿让自己靠近这西厢房。王大越是如此,越是欲盖弥彰,引得湛台却羽更想一探究竟。
“管家!”湛台却羽在后院内吼了一声,那木讷的管家弯腰驼背的赶忙从房子里跑了出来,低着头,如同木偶一样站在湛台却羽面前。
“大人有何事?”
“今夜我为王大人护卫,请管家为我带路,让我有个暂留之地。”
“万分抱歉,老爷已经吩咐了不需要大人的护卫,府内实在没有为大人留出客房。这院中有石桌石椅,大人若是想留下,可在此休息。”管家战战兢兢的说着,指了指后院内的亭台桌椅。
“如此啊...呵”湛台却羽冷笑了一句。
“大人要是饿了渴了,那边的厨房里也有茶水吃食,大人自便。”管家指了指侧面小院。
湛台却羽不愿再理会管家,朝着管家挥了挥手,管家反而如释重负般的朝着侧面的小院逃了回去。湛台却羽摇了摇头,朝着后院的石椅走去坐下,比起双眼,养起了神。湛台却羽刚闭上眼没有多久,一天的倦意向他袭来。
皎月正上梢头,湛台却羽已经有些困意了,虽然他心知肚明这里住了上上下下不少人,然而此刻却如同只有她一人,下人,王大人都紧闭房门,王府如同义庄般沉寂。湛台却羽听着门外打更的吆喝着路过,湛台却羽准备着小憩一下,微微闭上了双目。
开春的夜里的微风不带丝毫的凉意,微微的吹着湛台却羽的面颊,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和一股莫名的香气。王府的后院空荡荡的,没有了人的走动,寂静的氛围将其余的感官变的更为敏感,湛台却羽在的小憩中生出了几分睡意,正想起身去厨房拿壶酒来,如此风月不饮壶酒实在有煞风景,湛台却羽在心里似乎已经认定今夜无事发生。
湛台却羽刚微微睁眼,正欲起身,不经意的看向王大人的厢房,却看到王大人鬼鬼祟祟的探着头张望,湛台却羽赶忙又装作熟睡,眯起眼睛看着王大人的一举一动。王大人探头朝着湛台却羽看了几次,似乎确定了湛台却羽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将房门打开一人的空隙,从其中东张西望的走了出来,蹑手捏脚的走到了王夫人的厢房前,他不安心的又望了一眼湛台却羽,从怀中取出钥匙,打开了厢房的锁,推开了房门,迈步进去之后又赶忙回头看看,确认四下无人,湛台却羽又在熟睡,赶忙关上了房门。
湛台却羽的睡意被王大人的怪异举动一扫而空,站起来俯下身子,缓步的向王夫人的厢房走了几步,王大人进去已经有些时候了,厢房内还没亮起灯来。湛台却羽又向前走了几步,王夫人厢房内的灯虽然亮了起来,却依旧昏暗的很,似乎屋内只有一盏灯,不过也可以依稀的看到屋内的人的身影。
屋内的黑影扎着发髻,似乎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一些,应该就是王夫人,灯光昏暗,只能看到王大人模模糊糊坐在椅子上,却连身影都看不清。二人似乎从屋内传出了些许的对话,湛台却羽听得不清,又上前靠了几步,索性站到了门前,贴在窗下蹲着,免得被屋内的人察觉。湛台却羽附耳,还是只能听见模糊的内容。
“你真是蠢!非要惹的大理寺的人插手!”王夫人的声音尖锐又刺耳,声音虽然压低,音调却已经远远高于寻常说话,放佛吵架般的聒噪。
“夫人,夫人我知错了,我这不是丢了宝贝替你心急嘛。”王大人的声音充满了惶恐。
“哼,宝贝怎么还没找回来,贼人都追到了,宝贝却找不回来!”王夫人怪罪着王大人,尽是不屑之情。
“夫人,再给我一天,明日那大理寺的走狗就回去了,我一定会去把宝贝拿回来的。”
湛台却羽细细听着他们的每一句话,心想王大人自知丢了东西,却不敢说明是什么,既然他们夫妇二人都称那东西宝贝,必定是贵重之物。
“夫人,夫人,我答应你一日之内必定把宝贝找回来,请你今夜在歌唱一曲吧。”王大人的声音里尽是哀求。
“门外还有大理寺的人呢!”王夫人有些不悦。
“那人睡的正熟,再说他要是能听到夫人的歌声,也是他三生有幸。”王大人不断的劝诱,似乎十分想要听到这王夫人的歌声。
湛台却羽倒是对着王夫人的歌声有些好奇,王大人方才的语气,那种苦苦哀求,甘愿做牛做马似乎对王夫人的歌声早已成瘾,那种状态,令湛台却羽想到来了早已封禁的五石散。
五石散本是治疗伤寒的药物,魏晋时期,何晏在五石散的基础上进行改变变成了一种让人服用后上瘾的毒药,王大这番若痴若狂,重瘾在身的样子简直和那些服用五石散的人如出一辙,只是他听得是歌声罢了。
王夫人没有再回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湛台却羽耳后的房内,响起了一阵空灵诡异的歌声。湛台却羽霎时间只觉得那声音直往自己的脑子里钻,王夫人所唱的歌词如同番邦的语言,湛台却羽连一个字也听不懂,但却只觉得这韵律充满了诡异。战天却与不通音律,却觉得每一个音都扣在他的心上,听的他如痴如醉。
歌声一直幽幽的从屋内传出,湛台却羽心觉再听下去大事不妙,本想捂起耳朵,双手刚微微抬起,却停住了。湛台却羽的眼前哪里还是方才的王府,徐徐微风略过,带着十里的桃花香,香气中夹着酒香,是上好的女儿红。院中的石桌石椅上摆满了佳肴,一红衣女子早已在那桌旁为他斟好了酒,玉臂微抬,轻轻的向湛台却羽招了招手,莞尔一笑,又赶忙用袖子遮住自己的面庞。
湛台却羽没有起身,深知这乃是幻觉,只是此刻他的四肢已经不受他的控制。湛台却羽紧紧的闭上双目,一片漆黑之中,没有了微风与酒香,湛台却羽原以为躲过了这幻觉,再睁眼之时,汗珠已经从他的额头滴下。
眼前的尸山血海,湛台却羽只看见自己早已不在王府的后院之中,甚至辨别不清这是何处,地上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尸体,远处甚至堆成了一座小山包,鲜血从那尸山上一直流到了湛台却羽的脚边,湛台却羽却未动容。一只手微弱的抓住了湛台却羽的脚,湛台却羽低头看去,原本坚定的眼神也闪烁了起来,地上的女子满脸的血痕,遮盖了她原本的美貌,女子与地上铺满的尸体一样,穿着一袭黑衣,没有任何的点缀,只是胸口之上绣着一朵血红色的花,而此刻那朵花被干了血染的漆黑,女子尽力的向湛台却羽伸手,皱着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口中却含着鲜血,无法说出话来,她吐出一口鲜血,鲜血之中露出这女子的舌头。
“是谁?........”
湛台却羽已经忘却了此刻是他的幻觉,他已经被这场景征服,这一幕他无法再接受一次,尘封的过去,并非他不愿再提,而是他不敢再提。
歌声停止了,湛台却羽眼前的一切都散去,湛台却羽呆坐在地上,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屋内响起了动静,湛台却羽拼尽了浑身的力气,勉强走回了石椅之上,长舒了一口气,瘫倒在石桌之上,他的双目呆滞的望着王夫人的房门,看着里面的灯灭了,没过多久,王大人又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看到湛台却羽瘫软在石桌上,确信他早已熟睡,这才出门又挂上锁,轻手轻脚的走回房内。
湛台却羽把王大人的一举一动早已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他未想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在多动一下,那王夫人的歌声不仅勾起了他心中所想的美景,甚至连他最不愿触及的回忆都化作幻觉出现在眼前。湛台却羽此刻的心中满是恐惧,却又对那歌声不自觉有些想在听听那歌声,他动也不能动的在石桌上,不知何时体力才能恢复过来。
湛台却羽又不仅回想起方才听到那歌声的感觉,起初明明是幽幽入耳,让人觉得诡异不适,却接着听了下去。湛台却羽回想着那歌声,双目之中隐约出现了些许的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