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蔚遇刺的事传到京城的时候,造成了朝堂内外很大震动。
这官员遇刺还是晏朝刚开国,乱的那阵子遇到过。如今国泰民安,如此罔顾朝廷颜面的事,再没发生过。
凌蔚居然遇刺,官员们人人自危。
这官场上总会得罪这么一两个人,要是人人都来这一出,还得了?
太子陪同凌蔚一起回京,上奏到此事与倭寇有关时,官员们就更愤怒了。
这倭寇时不时的在海上海边杀烧抢掠,其倭国国主还有脸来晏朝朝拜要东西,说起倭寇的事总推脱那个是海盗所为,他也没办法。
谁信啊?
现在这些倭寇不但真对普通民众,还妄图捣毁大坝,甚至刺杀官员,反了天了!
这时候,连文臣都说不出“以和为贵”的话了。再以和为贵,他们出差的时候被刺杀怎么办?!
打!一定要打!缅甸都打下来了,倭国也能打!
黎隶面沉如水,没说打也没说不打,只说先把事情搞清楚了,幕后真凶查到了,再说其他的事。
“朕只希望,本国中,再无像盐商那样,通敌卖国的畜生。”黎隶冷笑道。
官员们低着头心中发寒。难道此时还有朝中其他人参与?难道朝中官员勾结倭寇□□?
这简直踩了所有官员的底线。
你可以口诛笔伐设绊子陷害,甚至在朝堂上大打出手,但是直接找杀人去杀人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太残忍了。
其实弹劾陷害什么的害人家满门的事,比□□要恶劣的多。只是□□太简单粗暴了,弹劾陷害还能自辩,还能自救,这□□……谁能时时刻刻保证自己处于安全的环境下?谁时时刻刻身边都带着护卫?就算带着护卫,也不保证没空子可钻。
谁家人不逛个街出个游?谁家人不买个奴仆收个丫鬟小厮?这处处都是空子啊。
听说凌蔚还是带着皇帝陛下特意派给他的护卫上街,还能被刺杀,据说刀刃上还猝了毒,这是划破个伤口就有生命危险的。谁能保证自己不遇到这么一茬?
到底是谁?是谁这么恶毒?
官员们心中忐忑不安,互相猜疑。而和凌蔚有间隙的人最先被排上怀疑名单。
甚至有人怀疑,那刺杀的说不准根本就是太子,凌蔚只是为太子挡了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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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蔚知道自己遇刺肯定会造成很大轰动。
这简直是人人自危吧?
皇帝陛下肯定头疼死了。
刺伤凌蔚的剑刃上虽然猝了毒,但是古代的猝毒技术并不是很发达,所用的毒素也不是很多。他们多是用毒蛇的毒液来涂抹刀剑,经过反复的高温和外置空气接触的破坏,虽然用于猝毒的毒素凶猛,但能发挥出来的效果并不是多强。
即使没有解毒蛋白,但因为伤口挺大,凌蔚出了不少血,所以中毒不是很深。
他的危险,在于失血过多,中毒之后,两者相加,才会奄奄一息。
经过御医的连番诊治,控制住凌蔚的伤情,在凌蔚清醒过来之后,算是度过了危险期。
有了内库里的珍稀药材,太医院众多御医经过集中诊治,凌蔚身上的毒素被进一步缓解,反复的发烧也被控制住了。
接下来就是养好伤,补好血,经过自身的新陈代谢,把剩余毒素排出体外。
御医们治好了凌蔚,自然是要邀功的。为了邀功,他们自然会把凌蔚的伤势说的很夸张。
那毒素有多么猛烈,那伤口有多么深,那失血有多么严重,高烧不退有多么危险,种种加起来,凌侯爷能好转,是老天加他自己的意识加皇帝陛下太子陛下的保佑以及太医院上上下下御医们高超的医术的体现。
凌蔚没危险了,皇帝和太子就高兴了,太医院参与此次“会诊”的医生自然得了很多赏赐,陪同太子去江南的两位御医更是得了大头。
凌蔚清醒过来之后就为自己的护卫求了情。他觉得这次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护卫能及时赶过来,让他只挨了一剑,已经很了不起了。
“瑾堂慈悲。”太子却觉得,作为护卫差点让凌蔚死掉,他们死一万次都不足惜。在出事之后,那护卫就挨了军棍,之所以没处理,太子是想让凌蔚自己来处理。
不过凌蔚说放就放吧。反正凌蔚没事就好。
凌蔚在知道护卫挨了军棍,挺不好意思的,待伤情稳定之后,他就让人送些金银药材给那些护卫。
太子心忧凌蔚的事,再加上认为在凌蔚受伤的时候见血不吉利,因此那些护卫挨的军棍并不多,皮外伤严重了些,但并没伤到根本。
在凌蔚昏迷不醒的时候,护卫们惶惶不安。如果凌蔚有什么三长两短,估计他们都会在暴怒的皇帝和太子面前讨不了好。
凌蔚醒来之后,不但没怪罪他们,还赐下金银药材安抚被惩罚的护卫,让他们惊讶之余也感激涕零。
凌蔚的慈悲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他在江南的所作所为也传到了京城,似乎更加坐实了他是菩萨下凡,辅佐真龙天子的谣言。
至于真龙和菩萨编排在一起,是不是画风不对什么的。咱大华夏向来是这么混搭风,大家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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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怎么这么大意!”凌蔚救回来之后,黎隶就开始发火了,“朕早说了有人对你不利!你倒好!砍了几个盐商就大意了!护卫只留了小猫三两只,其他全派出去了不说,出去逛个街还能让护卫离开自己一个人待着,你命很大是不是?!”
凌蔚耷拉着脑袋:“臣错了,陛下息怒。”
“息怒?!你让我怎么息怒!”黎隶很想给凌蔚两下子,但看着凌蔚虚弱的样子,又下不去手,“你还是启辰的老师呢,你就这么给启辰带的好头?”
“臣真的错了,臣大意了……”
“陛下说得对,瑾堂你此次实在是太大意了。”刘皇后皱眉道,“在知道有人会刺杀你的情况下,你应该时时刻刻绷紧弦。还好此次救回来了,若是没有御医在场,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常乐如何?你让小叔如何。”
“鹰飞他……不知道吧?”凌蔚小声道,“他还在北边打仗,可别让他知道了。”
黎隶冷哼:“朕当然把事情瞒下来了。鹰飞上次来信,说很快就能归朝,等他回来事情就瞒不住了,我看你怎么办!”
凌蔚嘟囔:“臣都这么凄惨了,他也不能怎么着吧?”
黎隶都气笑了:“德性!”
“陛下也别再骂瑾堂了,瑾堂此时也是无妄之灾。”刘皇后劝道,“那些人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
“能不丧心病狂吗?朕快把他们老底都抄了。”黎隶冷笑,“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他们可是当惯了太上皇的,现在连世家的底子面子都快被朕掀了。”
“陛下,臣能问一个问题吗?”凌蔚小声问道。
“说!”
“臣……对他们而言,臣估计不讨喜,但臣也没做出什么让他们恨之入骨的事吧?”凌蔚觉得自己很冤枉,“怎么他们对臣这么残忍,连刺杀这种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出来了?”
凌蔚细数自己来到晏朝之后做的几件勉强算得上大事的事。三元及第什么的……这不会让人恨之入骨吧?教导小殿下什么的……也没得罪什么人吧?甘州试验新粮食什么的……也没有威胁到谁的利益吧?茶叶制糖什么的……赚个钱也没什么吧?而且还是挂在黎膺名下。
若说得罪人,估计就是缅甸一战的事了。但是自己只是主战派中微不足道的小虾米一只,朝堂上除非点到他的名,他都是在走神发呆。
至于制盐的事打乱了他们的小算盘,但这个是他们自己惹上门来的。而且就算没有他新的制盐法子,这军备还是能筹集齐,只是多费些时间和功夫罢了。所以就算得罪了他们,也不到恨之入骨的地步吧?
如果说盐商们恨他入骨,他还能理解。断人财路等于取人性命嘛。但是屹立好几百年不倒的大世家没可能为盐商出头到这种地步吧?
凌蔚清醒后,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总觉得如果不搞懂自己为什么会被刺杀,简直寝食难安好吧?
“妾身去催催御医的药。”刘皇后微笑的避过这个问题,转身离开,只留下黎隶在床边长吁短叹。
“你真不知道?”黎隶道。
凌蔚虚弱的摇头:“臣真不知道啊。”
黎隶叹道:“好吧,朕也不能指望你能自己猜出来。没有老幺在身边,你简直笨的很,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传得你能掐会算,算尽上下百年事。”
凌蔚:“……陛下,臣不是神棍。”
“噗,朕当然知道。”黎隶还不了解凌蔚吗?凌蔚算是他教导长大的,有几斤几两他还不明白?凌蔚或许很有才华,或许也有些小聪明,但是造成这种误会中,有多少巧合,他和黎膺在讨论之后,都很无奈。
比如他给黎膺写个含蓄的家书都能被不小心当密折当众传阅,最后演变成出谋划策的事。
只能说这小子实在是运气太好,老天都帮着他。
“你可知外面都传你是菩萨下凡?”
“臣是男的!”
“……菩萨也有男的。这个不重要,你之前前科太多,运气太好,事情太巧,造成种种传言……”黎隶沉默了一下,然后好笑道,“特别是你这次弄出什么神龙斗天,让朕背了黑锅,天下人都信了。都传说天下大安,神龙降世,菩萨辅佐。你就是大晏朝气运之一。”
“哈?”凌蔚满头雾水,“这是在写吗?”
还是洪荒流仙侠类吧?镇压气运什么的?要不要再来点什么先天灵宝后天灵宝啊?
这也太扯了吧。
“还有,为什么是菩萨辅佐神龙,好歹臣也是三元及第,怎么也应该攀扯上什么文曲星君之类的,菩萨是什么鬼?”凌蔚无语。
黎隶忍不住大笑道:“要是别人听到你说‘菩萨什么鬼’,估计就不会认为你是菩萨了。谁让你慈悲为怀,拯救天下苍生呢?”
凌蔚更加无语:“陛下,别驴臣啊,臣什么时候拯救天下苍生了,臣怎么不知道?”
“新的高产不择地的粮食,棉花棉布,新的农具纺织机,还有新的制盐方法,以及缅甸大胜,江南治水。”黎隶挨个数。
凌蔚苦笑:“其他臣就不说了,缅甸大胜怎么也扯到臣的身上了?”
“因为你的献策。”
“……臣真没有献策啊。”
“朕当然知道你没有,但是让朕和老幺怎么说,你写了一封情书不小心被当做密折被人看了还被认为是献策用了导致大胜?”
“……陛下,那是普普通通的家书,并不是情书。”
“何况你还有个老仙人师父。”
“……师父不是老仙人。”
“至少别人认为是。”
凌蔚觉得自己变得太高大上导致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然、然后呢?臣成了菩萨转世,然后呢?”
“你不但是菩萨转世,还是大晏朝稳定繁荣的关键啊,你辅佐朕,教导太子,让太子从以往顽劣不堪变成了如今天下称颂……”
“陛下,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太子殿下从来都没有顽劣不堪过!那都是污蔑!”凌蔚说起这个就是气,“那些人肆意编排太子殿下,就为了显示自己高洁不惧权贵不趋炎附势,太子殿下还那么小!简直太过分!”
黎隶笑道:“朕当然知道,启辰一直都是好孩子,都是别的人乱说的。但你教导太子后,太子在外面风评变好却是事实。总而言之,连钦天监也说你的身世传奇,是大晏朝和朕的福星。”
“钦天监那群老神棍肯定是顺着流言乱说的。”凌蔚愤愤道,“陛下英明,殿下聪慧,手下贤臣良将众多,多臣不多,少臣不少,这太平盛世终究是太平盛世,谁也改变不了。”
“朕当然知道他们是顺着流言说的。”黎隶被凌蔚拍马屁拍的很舒服,“但钦天监估计也有他们的人,这言论传出去之后,就给他们一种错觉,要绊倒太子,绊倒朕,首先要除掉你。”
“臣,可真冤。”凌蔚忍不住流出两行清泪。
有话好好说,咱们能不能别这么封建迷信?什么菩萨什么气运什么福星什么杀了我凌蔚就能导致大晏朝气运紊乱真龙天子元神受损给人造成可趁之机什么的……
这是写吧?这就是写吧?大家都是文化人,这么扯淡的事居然会有人相信?
“无知,实在是太可怕了。”凌蔚哭丧着脸,“子不语怪力乱神,人,要多读书啊!”
“反正,他们已经山穷水尽,只能在这方面寄希望了。”黎隶也觉得凌蔚挺倒霉的,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啊,“好好休息吧,说不准以后还会有人针对你呢。”
凌蔚觉得自己好伤心,好难过,好特么想去shi一shi算了!
这都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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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进去?”黎隶出门的时候,看见太子带着一干小尾巴正在偷听。
太子讨好的笑道:“我担心把他们带进去,会吵到瑾堂休息。但是他们又不放心瑾堂,便让他们过来看看。”
“父皇,瑾堂没事吧?”
“叫老师。”
“好吧,老师没事吧?”
“已经没事了。”黎隶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小女儿们,态度还是很温和的。
“父皇,老师是菩萨吗?”安康小声的问道。
“当然不是,那都是别人乱说的。”黎隶笑道,“正如瑾堂所说,再怎么也该是文曲星君吧?朕可没见过他尊重过佛祖。”
“那老师是福星吗?”
“这个……当然是了。”黎隶点点头,“简直福大命大,这样都没死成。”
“父皇,还是别让瑾堂出门了,我怎么觉得他出门一次就遇到一次危险。”太子心有余悸,“我觉得瑾堂不是福星,而是运气太差了吧?”
想想甘州遇刺,想想从缅甸回来就大病一场,想想到江南又遇刺,还真是一出门就遭灾。
黎隶叹气:“好像真是这样。看来那小子不是什么福星,实在是大大的倒霉蛋。”
“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瑾堂?”锦阙拉着自家父皇的袍子角道。
“叫老师。”
“太子哥哥都叫瑾堂,我以前一直叫的瑾堂,才不要叫老师。”锦阙胆子最肥,不依不挠。
“为什么不肯叫老师?”黎隶早就奇怪了,好像这帮小子都对叫凌蔚“老师”挺抵触的。明明他们只听得进凌蔚讲课啊。
“因为瑾堂和老师不同,瑾堂就是瑾堂。”锦阙老气横秋道。
“是的,瑾堂就是瑾堂,老师不一样的。”安康也小声附和道,“老师很严肃,有点可怕。”
“老师讲得什么我都听不懂,瑾堂讲的很有意思。”
“瑾堂会很多故事。”
“瑾堂带了很多好吃的!”
“想去瑾堂家里玩。”
“瑾堂说好了带我们去采蘑菇的。”
“现在没蘑菇了吧?”
“那钓鱼?”
“钓鱼不错。”
“瑾堂说了,等伤好了,冬天带你们去泡温泉堆雪人打雪仗。”太子也参与进来。
“能游泳吗!瑾堂上次教的青蛙泳!”
“哥哥,瑾堂说了,你那明明就是小狗刨水。”安康弱弱道。
“哼!”锦阙扭头。
“好吧……叫瑾堂就瑾堂吧。”黎隶总算明白了,原来这帮小朋友是把凌蔚和其他老师分开了,认为凌蔚和其他老师不同,所以不能一起叫老师。
算了,不叫就不叫吧。反正凌蔚也没个老师样子。
凌蔚躺在床上直翻白眼。
他们站在门口,声音那么大,真当自己睡着了,什么都听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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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之事紧锣密鼓的查着,朝中天天不停歇的吵着。
这些都和养伤的凌蔚没关系。
凌蔚突然觉得,此次受伤或许也不是坏事。
虽然做的时候很激动,脑袋一热做了许多高调的事。但现在冷静下来,觉得果然还是太张扬了。
要是就这么回京,说不准会惹出多少事。
现在自己这么一受伤,避开了风头,那朝中风浪再大,都和自己这个伤患没关系了。
连之前准备着好好弹劾自己一顿的那几个天天看自己不顺眼的御史都偃旗息鼓。
自己可是立了大功还差点搭上性命的人啊,还被特许留在宫里养伤,谁这时候不长眼睛?
凌蔚伤势稳定后,常乐公主本来是请求让凌蔚到公主府养伤的。
凌蔚家就他一个人,让他回府显然不可能。
这时候常乐公主又开始抹眼泪。都是秦|王害的。要是凌蔚家中有女主人,也有人照顾他啊。
不过黎隶思考之后,没同意常乐公主的请求。
在他看来,公主府还住着一个凌梧呢,那是个不靠谱的。
而常乐公主和凌韫虽然都不错,但是凌韫的妻子前段时间做了许多没头没脑的事,让黎隶觉得此人有些拎不清,不放心让凌蔚去公主府。
其实在黎隶看来,就算是常乐公主,对凌蔚也不是多亲近的。
常乐公主陪了凌蔚一段时间之后就回南边了,凌蔚一直是他和刘皇后照看着长大,可以说,他和刘皇后才更像是凌蔚的父母,黎隶在内心,也有些把凌蔚当儿子看待。
特别是黎膺和凌蔚好上之后,黎隶心里愧疚之余,也更把凌蔚当自家人。
在他看来,凌蔚受伤,谁都照顾不好,还是留在宫里最好。
在宫里,他和刘皇后才放心,还有太子和其他儿女能陪着凌蔚,凌蔚心情也好。
到了公主府,凌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说不得还会闷出病来。
凌蔚精神稍稍好些之后,还能继续给小殿下们上课,简直是养伤工作两不误。
至于凌蔚留在宫里符不符合礼仪,皇帝陛下表示,他说符合就符合,皇子伴读都能住在宫里,凌蔚作为长公主之子,怎么不可以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