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振振有词地说:“‘蓬门今始开,诸君自往来’呀,大家都听见了。”
这话太露骨了,女子们羞红了脸,柏娴追着捶打着云淡,牲畜们则大声起哄。
吵闹了一会,燕蔷承担起主人的职责,“小妹献丑了。下面期待各位公子小姐的大作,一人一首,谁也不许赖。作得好的,请皇上赐酒一杯,作得不好的,小妹可就要罚酒三杯了。”
昝钰第一个跳出来,“我来,我来。今日春游香归园,我作一首‘龙凤游春’,请大家欣赏。燕姑娘,还要麻烦你帮我伴奏。”
燕蔷点头应允,琴音又起。
昝钰唱道:“凤奏玉箫龙颜悦,迷蒙信手捻玉芽。寻幽访胜桃园径,趣来犹摘后庭花。”
凤为美丽的吉鸟,可以指美女。但是在东洲,却很少用龙来形容男子的,因为龙是凶兽。不过今天,大家都能听出,这里的龙,专指云凡,他是龙国国主不是。
不用曲解,这是彻彻底底的淫词。
昝钰的声音未落,叫闹声四起。
应天嚷道:“唐王,你摘后庭花的时候,怎被昝钰偷窥去了,不然他何以知道得如此清楚?”
云凡气得一脚把昝钰挑飞,“你个腌臜货。”
昝钰虽飞起来并摔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却一点都没受伤,因为云凡用力很巧。
云凡踢飞昝钰,好像印证了应天所言,众人笑得更甚。
阳宵也叫道:“唐王,下次可要把门关紧了,谨防贼眼。”
云凡看了陈旭一眼,郁闷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他指的是所谓兴文的提议。
陈旭笑道:“还好啦,至少比起薛蟠的‘一根什么往里戳’要文雅多了。慢慢来,哪能一下子就改得过来。”
阳宵准备赏酒一杯,却被云凡制止了,“不行,燕姑娘,罚他三杯。”
燕蔷轻笑着端上三杯酒,“昝公子,您可别怪我。”
昝钰笑道:“没事,美人赐酒,十杯也喝得。”一口一杯,顷刻喝尽,还叫道:“这里面的水可真多。”
看似说酒淡,实则低贱至极。
燕蔷掩面而走。明白过来的牲畜们笑破肚皮,没明白的女子,被旁边的牲畜添油加醋一解释,抡起绣拳都去围殴昝钰。
随后,众人陆续出场,或赋诗词,或表演一段歌舞。
男性牲畜,多是写诗,不管是否通顺,是否切题,反正是一个比一个污。
女性之中,阳欢也是作诗,本来纯属写景,但写景之词,离不了山水花草,被应天等人故意曲解,不色也变色了。
也有表演舞蹈的。
柏氏姐妹表演了一段柳枝舞,体软肢柔,如柳枝摇曳,舞姿优雅,似清风戏水。长袖飘飘,美轮美奂。
云淡跳的是打猎舞,慢步处,一步一探,无声无息,出击时,动如雷霆,电光火闪。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沙场舞,对应高大的应天,恰如其分,动作粗犷,大开大合,兼有武技招数在内,使人热血沸腾。
云凡不由又挠起了脑袋,叹自己眼界狭隘,小瞧了一个古老文明的底蕴。不管外星人如何封杀,东洲终究是传承了几千年,自有其身后的文化内涵。还有,东洲人大多多才多艺,只不过不显露与大雅之堂罢了。
一个接一个,没有任何人怯场。
其实出场顺序,并不是乱来。
起初是被昝钰破坏了,后来,燕蔷取来一个绣球,由上一个表演的人持球,表演完毕,则抛给他认定的下一个。
云凡身为修士,可以轻松控制那球不落到自己身上,即使很多人故意抛给他,却莫名其妙地落到别人手里。
最后,也就只剩云凡和身边的阳宵、陈旭了。
轮到阳宵,他起身踱了几步,指着园中两座假山,问众人,“你们看那两座山像什么?”不用说,牲畜们自然往某方面凑合。也是巧合,山顶被人点缀了两株桃花。
阳宵吟道:“双峰对峙红霞生,峡谷幽幽一径深。春潮因雨水更急,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有人大叫,“云雨一动,春潮当然水多了。”
阳宵大笑着着说:“错了,我告诉你们,只缘仙女开玄门。”
阳欢不由啐了一口,燕蔷更是掩面转身。将燕蔷比作仙女,再将‘玄门’跟开始燕蔷的‘蓬门’对照,调戏的味道实在太露骨了。
云凡用手指点点阳宵,“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燕姑娘,罚酒,罚酒。”
昝钰说那酒中水太多以后,燕蔷再也不亲自端酒了,都是吩咐侍女送上。
阳宵到也爽快,咕咚咕咚,尽饮三杯。
接下来是陈旭。
陈旭看着云凡说:“三五步成诗,我还真没那本领。容我抄袭一首吧。”声音比较低,远一点的听不见,近处阳欢阳宵听得见却不明其意。
东洲人因为修习内功,脑子反而更灵活,随便一个人都能出口成章。但是也因为崇武,文道不兴,诗词唱过就罢,难以有什么佳作流传的,抄无可抄。
云凡笑着说:“我也得抄。”
陈旭就微笑起身,背诵起来,“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龙山此去迢遥路,信鸟殷勤为探看。”此处龙山自然是指青龙山了。
众人高声叫好,又是一番故意曲解,似乎这种场合,每首诗必是污段子。
应天竖起大拇指,“兄弟,你体力真好。一夜百花残,哪里敢说东风无力,龙卷风也没你厉害。”
阳宵说道:“此诗该奖。陈公子可谓性情中人,榨尽方休。迢迢万里,还派信鹰殷勤来回,念念不忘。”
男女各自品议,唯燕蔷皱眉思索,只觉得在哪里听过。
云凡和陈旭本就一直关注着燕蔷的表现,再次视线相会,似乎有戏。
吵闹中,云凡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燕蔷耳中,“燕姑娘可是感到此诗很熟悉?”
燕蔷一顿,抬起头,“很抱歉,我走神了。唐王,我记不得,朦朦胧胧的。”
两人的对话被别人打断,阳欢道:“该罚,该罚。此诗让燕姑娘不高兴了。陈公子忒多情了些,想一个人那是专情,一次惦记着上百个,就太滥情了。难怪燕姑娘不悦。”
是奖是罚无所谓,取乐而已。陈旭先喝了阳宵赐的一杯酒,又喝了阳欢强端来的三杯。
云凡终于避免不了,不得不上,他是最后一个。
在大家的闹哄下站起身,“好吧,我也作诗一首,名为春晓。春来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他觉得这总是纯粹写景的,看别人怎么曲解。
不料歌声一落,众人哄堂大笑。
昝钰叫得最欢,“刚才谁说我偷窥来着?你们看看,唐王自承偷窥,而且已经到了痴狂的地步。一夜多少娇花落,清清楚楚。
还有,你们以后哇,闭紧门是不管用的,唐王是修士,你躲到哪里都不管用。最好是闭紧嘴。唐王不但偷窥,还爱偷听,处处闻啼鸟,我的天哪,都城昨夜落花声,尽在唐王耳目中。”
阳欢也叫道:“唐王,何必偷窥偷听,燕妹妹说过,有花堪摘直须摘。你看,燕妹妹又不高兴了。”
顾不得去骂那些节操无下线的货,陈旭、云凡看燕蔷的表现,又听阳欢说燕蔷曾有‘有花堪摘直须摘’之语,基本确定燕蔷应该跟自己类似,只是不知为什么失去了大部分记忆。
一般人不敢说云凡的诗作不佳,但阳欢却偏偏相反,非要云凡多饮三杯。
阳宵,昝钰等都明白,这是阳欢故意引起云凡关注的方式罢了。
诗会之后,就是游园。
不过游园就不是集体活动了,三三两两各自行动,特别是看对眼的一对对,那就可以钻草丛了,或者直接带走。
也就是说,集体活动到这里也就散了,游园之后,不再汇合,各自寻找活动去,回家也行。
因为云凡在,今日谁也不敢奢望留宿燕蔷的香闺。
燕蔷作为主人,为今日的集会画上句号。别人都喜气洋洋,但燕蔷却情绪不高,唱曰:“花谢人散春园空,日升星沉影如风。枝繁叶茂心愈寂,蝶舞莺飞伤囚笼。”
众人不管懂与不懂,尽都叫好。
陈旭赞道:“好诗。光阴荏苒,春光易逝。日升星沉,人影如风一样闪过。第三句尤佳,有‘蝉噪林逾静’,‘落花人独立’的意境。最后一句,燕姑娘是叹不得自由么?”
云凡说:“这只是半首诗吧,燕姑娘,是不是还有下阙?”
燕蔷感激地点点头,接着唱道:“园外天高鹰飞远,山青水碧马如龙。身无双翼徒怅望,一腔情怀诉周公。”其他人不懂周公何意,云凡和陈旭却清清楚楚,最后一句的意思是只有梦中才得自由。
陈旭试探道:“身无彩凤双飞翼。”
燕蔷下意识地接口,“心有灵犀一点通。”
云凡、陈旭哈哈大笑。
陈旭说:“燕姑娘,我赐你一双翅膀如何?隐形的翅膀。”
跟云凡又一次目光交汇,然后唱道:“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
燕蔷呆了,眼睛模糊了,慢慢地,自然而然地弹奏起来,跟着陈旭的节拍,慢慢地,跟上陈旭的唱词,出声合唱: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希望。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我终于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云凡也出声应和:隐形的翅膀,让梦恒久比天长,留一个愿望让自己想象。
唱一遍不够,燕蔷又弹奏第二遍,泪流满面中越来越入神。
云凡,陈旭笑容满面,阳宵,阳欢等则疑惑满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