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老鹰盘旋过来了,象一架侦察机,慢慢地转着圆圈,扫描着地面,向东飞去了。“它难道没有看见那只沙狐吗?还是害怕制服不了它?”这个疑问使他不解。他用脚踢开一块沙地,坐下,喝了几口饮料,抽烟。
一只野兔一跳一跳,扑入他的视野。它的毛色极象田鼠,脊背略有棕色,胖忽忽的,看见他,警觉了,竖起上身,睁圆双眼注视,忽地缩身向沙丘的腰际跑去。它感到远离了危险,就又一跳一跳的。他决定伏击这只野兔。再不能走动了,便趴在雪地上,用枪瞄着,等它一出现就开枪。他等了十几分种,悄悄抬头,一只眼睛扫视了一下,赶紧把头放低,它还在那个地方一纵一纵的。他的胸脯感到了冰冷,觉得趴的时间长了,恐怕不行。如果兔子还在那儿,他爬起来,决定不伏击了。不过,他预感到它在慢慢向这边游荡来,心情有点紧张。又偷看了一眼,真的!他把枪口瞄准着可能出现的一个缺口,缺口的一边是滚圆的沙堆上的雪,另一边是干枯的几根杂草。几分种过去了。轻微的擦音,一个兔脑袋!忽!野兔飞身一跳,向枯草方向奔去,吓得他手指一颤,迟扣动了扳机。他顺野兔在空中划过的身影开了枪。
“通——”
巨大的响声震得沙丘上的空气都在颤动,几缕轻雪飞溅开来。枪口上一缕蓝烟飘向空中。
他爬起来,走向前去。
什么也没有,只有雪地上的乱影。向下看去,野兔已经飞奔到了坡底,那灰色的影子越来越小,再折向西面的平雪上,渐渐融合到雪里面,看不清了。
这幕情景使他抖擞了精神,拍打掉胸膛上的雪,要继续追击沙狐。
沙狐的爪印在一个沙丘的阴面弄得斑斑点点。坡上有好几丛沙棘,或许它依靠这几丛沙棘躲过了老鹰的冲击和利爪,或许在情绪烦乱地做些迷惑,或许是它的谁也不知道的奇怪行为。越过坡顶,爪印又成一条直线了,向南边延伸。
他不明白它为什么沿着一种弧形奔跑?
南边有更多的横着的沙丘,上上下下很费劲。他越过两座沙丘后,感到很累了,不太想追击这只沙狐了。用脚踢开雪,露出一块沙地,把枪和包丢在沙上。盘腿坐下,把那半只烤鸡慢慢地吃着。他吃得很香。鸡脯吃完,鸡腔里的肉丝儿伸嘴去吸吃,鸡脖子啃得光溜溜,掰断,里面的脊髓也吸得干干净净。鸡的骨架子放在旁边。剩下的酒也喝完了,打个饱嗝,瓶子丢到坡上滚下去。
抽烟的当儿,他的眼睛随便地望着雪,无意中又看到了那只沙狐,它站在沙丘顶上。
“它为什么要经常让我看到?是身体有病不能跑远吗?是在引诱我疲惫地倒地吗?”他望着它想。
沙狐站着,望着他静坐在那儿,不知怎样确定自己的行踪。也许它希望他象个真正的猎人进行长途追捕,那就较量一番;也许它不喜欢这个不象猎人的人,无所事事,走走停停。它的眼神告诉他:只是它的形体有点小,气力不足,如果大的话,一定要在这沙漠的一隅主宰自己的命运。它蹲下来了,凝视着他,有时向西北方向张望,如一个人在观察天空的风云变化,谛听远处的雷声。然后,低头,尖嘴嗅着雪,烦躁不安地跑几步,好象被困在陷阱里。
他也没有了注意,追又追不上;不追吧,自己是个背着猎枪专门来打猎的人,何况猎物在不远处看着自己。那就追吧。他站起来,挎上包,提着枪在雪地上行进。沙狐站起来了,确定他向自己的命运而来,扭头向西南方向奔跑。
他虽然有点困,但还有些精神,再也没有看到别的小动物分散注意力,便一心一意跟踪这只沙狐。
翻过一座沙丘,看到它的身影了,低头小跑着。忽地,它停下了,环顾四周和天空。原来天上有一只鹰。它跑向一丛荆棘,钻进去,转过身体,后腿蹲伏下来,防备鹰的冲击。鹰没有俯冲,下降高度盘旋着,扬开翅膀下滑,一股水旋涡似的下落,停在离荆棘丛不远的雪地上,看着狐。狐蹲伏得更低了,两爪象螃蟹的钳子,随时准备搏击。鹰走近荆棘丛,偏着脑袋望。狐蹲伏得更低了,眼睛死死地盯住这个可怕的大鸟。
它们互相望着,使人难以想象动物有没有意识。
狐被鹰眼盯得躁动不安了,象狗一样乱叫乱跳,露出牙齿,做着咬断什么的凶狠动作。鹰停下来了,张望了一眼周围,迟疑着。狐蹲伏下来,安静着,那眼光幽深,眼皮皱成三角形,太仇恨这个鹰了,仇恨的不是鹰要吃自己的身体,而是仇恨鹰无声地威胁自己的生命。安静七八分钟,看见鹰似乎要走进,立即激动不安地抓咬撕扯,前爪把雪刨得飞扬,几乎要冲出来,或者狂奔,或者与鹰搏击。鹰伫立不动了,看着这个铁丝网碉堡式的阵地,这个疯狂的猎物,这个容易引起搏杀**的东西,鹄立着。
它想使狐惊恐地在雪地上逃命,它飞上去,一爪插进狐身,一爪插进喉咙,两爪击毙它。狐觉察到鹰的企图了,不再冲动不安了,把雪刨撒得飞扬,露出锋利的牙齿,嘴角上的硬皮咧开,显出猩红色,发出低低的吼声,紧接着抓咬撕扯,前爪如少林劈挂掌一样划动抓击。
鹰却静静地鹄立着。狐觉察鹰在以静制动,立即俯卧,节省体力,死死地盯着鹰。狐知道,鹰是不会
贸然走进这一丛荆棘的。如果走进来,谁死谁活还说不清呢。
它们僵持着。
半个小时过去了。
鹰看见远处一个人,缓慢蠕动而来,确定人向它们逼近,偏着脑袋看看这个猎物,决定要离开。它扇起宽大的翅膀飞起来,扬起雪沫,接着上旋的气流飘飞向南面。
狐的双眼随鹰的移动而转动,判断鹰的确飞走了,在南面的天空上成为一个黑点,不再注视鹰的远影了。从荆棘里跑出来,站在高处俯视着“峡谷”里缓慢移动的人影,向西北方眺望,又低头急燥燥地跑了几步,停下,张望。等这个人影蠕动到半坡上,它向南面的阳坡下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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