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无愧为‘一剑动长安’……”
望江台下的擂台刀光剑影不断,长廊中惊呼声四起,王侯将相都把目光放在梅曲生和诸多年轻子弟身上,并未察觉外面刚刚发生的骚乱。
三公九卿十二位朝堂大员,如同不倒翁似的坐在正中,时而也会评价交谈几句。左侧的名士大儒们则是绞尽脑汁,看能不能在这里留下一首名传千古的佳作,裴玉龙甚至铺开的画案,准备画一幅天子望江图。
望江台上,贾公公身着大红袍子,一直站在天子近前,时而还点评几句,后面的两个秘卫则是沉默不言。
眼看着台上气氛越来越火热,所有人全神贯注打量的时候。和张翔一起负责安保的缉侦司副使刘云林,从楼梯旁探出脑袋,抬手行了一礼:
“贾公公,韩大将军今日把两个孙儿也带来了,想请贾公公给看看两个孙儿筋骨如何,本想把两个孙儿带上来,可在场朝臣众多,一点儿小事有点不妥……”
贾公公虽然一辈子呆在宫里,但名声早已远传天下,朝野无人不知。这么大个老神仙摆在宫里,自然有不少王公贵族带着儿子孙子想让贾公公看相摸骨,看能不能也出个‘龙筋虎骨麒麟劲’的后人。
只是贾公公常年伴随天子左右,哪怕是宰相太尉,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儿跑去叨扰天子,像这样出宫的机会很少。韩忠瑜是朝中仅次于太尉的武官,也算是位高权重,趁着机会过来问问不奇怪。
贾公公持着锣锤站在高台楼梯旁,听见这话,便望向了正在认真观战的宋暨。
宋暨目光一直放在擂台上,但也听见了刘云林的话,一点小事儿罢了,随意道:
“去吧。”
“诺。”
贾公公微微躬身,便把锣锤交给了身旁一个太监,随着刘云林走下了望江台,前往台下的一栋房舍。正在殷切等待的韩家家眷,带着两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连忙把贾公公迎了进去。
铛——
片刻后,天子似乎是看腻了梅曲生殴打小朋友,便抬了抬手。
太监敲响了铜锣,擂台上活跃气氛的热身便算是结束了。
万众瞩目之中,唐蛟和司徒岳明登上了擂台。
刚才梅曲生单人一剑战群雄,已经把气氛活跃了起来,此时正戏到了,气氛也拉到了顶点。不少好事之徒,还建议让司徒岳明下去,让唐蛟和梅曲生打。
如此热闹的气氛中,望江台上的宋暨似乎也来了兴致,让宫女把遮阳的珠帘拉开,站在了望江台的围栏边负手而立,打量着下方的擂台。
唐蛟在江湖上纵横了一辈子,也算是地位超然的人物,可瞧见朝廷为他准备这么大排场,连天子都露面站在望江台上看着,心里自然诚惶诚恐,更加认真了几分,持剑而立高人做派十足。
司徒岳明和其兄长天壤之别,只能算是江湖人一流的高手,还摸不到宗师的门槛,自知不是唐蛟的对手。可司徒家向来走的是霸道路数,万人之前自然不会怯场,还有几分跃跃欲试。
铛——
又是一声落响,宣召着今日天下十武魁之争的开始。
满场安静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擂台,生怕一眨眼就打完了。
唐蛟也是全神贯注,抬起了手中镶嵌珠玉的宝剑,朗声道:
“幽州唐家,唐蛟!”
“狗皇帝!”
唐蛟话音未落,忽如其来的一道怒急呵斥,如同炸雷般响彻在望江台下。
满场肃然一静,错愕中带着些莫名其妙。
唐蛟一个哆嗦,差点吓破胆。
司徒岳明也是满眼震惊,本以为是唐家使诈让他分神,可仔细一想,唐家怕是不要命了才用这种方法让他分神,连忙转头望向了台下。
望江台下近千人,被这道夹杂着无边怒意的声音惊动,齐齐望向了望江台的入口。
千步廊的尽头,狼卫和御林军重兵把守的大门处,一个身着白袍手提长剑的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本来面如冠玉的脸颊,此时铁青而扭曲,额头青筋暴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边杀气与戾气。
天字营狼卫和御林军的公孙明,听到了这声‘狗皇帝’,没敢上前阻拦,反而是愣在了当场,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换做寻常子弟和平头百姓,敢说这句话当场砍死不需要半点犹豫。可眼前这个杀气滔天的年轻人,是二十万西凉军的少主,大玥唯一一个异姓王的儿子,皇帝没下令,他们哪里敢抽刀阻挡。
便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许不令已经穿过了大门,大步走过千步长廊的下方,直直走向望江台。
三公九卿乃至宋氏皇族,全都面露震惊和错愕,不明白许不令为什么忽然这么放肆,这句话实打实的欺君犯上,哪怕仗着肃王庇佑死不了,也逃不掉禁足至死的处罚,许不令这是疯了?
长廊之中,萧绮看着那个前些天还温文儒雅的男人,也是面露震惊——面色青紫明显是锁龙蛊毒发了,他要做什么?
“放肆——”
“你大胆——”
“许不令,你疯了不成!”
短暂的寂静后,反应过来的朝臣皆是怒发冲冠,站起来急声呵斥。
望江台上的宋暨眉头紧蹙,似乎也愣住了,没有说话。
狼卫和御林军此时才回过神,提着刀追赶,想把发疯的肃王世子按住。
只可惜许不令看似在大步行走,速度却快的出奇,眨眼已经走过大半距离,双目血红,声音带着无边的愤怒,传至所有人耳中:
“我许家满门忠烈,未曾有一天一时一刻愧对宋氏,愧对天下百姓。
甲子前,我祖父许烈,以屠户之身入伍,用一辈子时间,给宋氏打下万里疆域。
功成不图富贵,带着亲兵出国门,在西北蛮荒开疆扩土直至西域。至今还在千里黄沙中给你宋暨守着国门,可曾有一天,可曾有一句话对你宋暨不忠?!”
怒声质问震耳欲聋。
长廊中的朝臣都站起身来,急声道:
“许不令,你放肆!”
“住口,你疯了不成?!”
“十年前,东海陆家不听朝廷调令,你宋暨一声令下,我父王许悠,亲率铁骑杀入东海陆家,砍了陆家家主的人头给你交差。
那是我娘的亲爹,我的外公,我父王的岳丈!
如此大义灭亲,难道还不能证明我许家的忠烈!?”
“放肆!”
三公九卿皆是惶恐,宋氏皇族也是气急败坏——即便说的是实话,又岂能用这种口气质问天子?
“许不令,你疯了不成!快快跪下!”
“圣上息怒!”
望江台上,宋暨负手而立,好似还没反应过来。
许不令站在望江台下,拔出了手中长剑,看着群情激奋的文武百官,指向了上方的天子:
“我许家未曾有一刻不忠,只因曾经立下汗马功劳,便遭你宋暨忌惮,想灭我许家满门,我木秀于林,便对我下锁龙蛊,你怕什么?!怕我许家造反!?怕我以武犯禁?!”
怒声呵斥,硬生生震住了满场王侯将相,所有人都满露不可思议,完全没想到许不令能说出这句话。
他们虽然怀疑过锁龙蛊是天子下的,但这事儿没证据,显然不能放在台面上讲。这话说出来,许家即便真的忠心耿耿,也该遭皇帝忌惮了,许不令这是想亡族灭种?
“你把剑放下……”
“胡说八道,圣上岂会……”
“许不令,你休要胡言乱语!把剑放下,你许家想造反不成……”
呵斥声不断,但这次都是有些诚惶诚恐,目光移向了上方的宋暨。
宋暨皱着眉,只是打量着许不令,依旧保持着君王气度。
许不令俊美的脸颊近乎扭曲,抬剑指着宋暨:
“天子无道,欲屠戮功勋,行兔死狗烹之事,不配为君,该换一个!
我许家三代忠义,可死于沙场敌国,却不能死于鼠辈之手。
既然你宋暨想让我许家灭种,那灭种之前,也得为给天下换个明主!
给我死!”
咔——
一声暴呵后,望江台下的石砖轰然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