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沈锦乔没问,太子却不介意告诉她:“这西南是卫晟的地盘,西南地势偏僻,除了几个大城之外,其他的地方说得上是穷乡僻壤,朝廷对这方也不是很重视,所以这里更容易隐藏一些东西。”
“不过他选中这里的原因也不仅仅如此,这里是梁州和眉州背靠的乌驼山,属于夏朝龙脉的分支,这山中看似荒芜,实则却有两座大铁矿,而这两座铁矿一直没被官府发现。”
“卫晟将自己的私兵伪装成土匪藏在山上,这几个州城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两个大土匪窝,官兵被打点过不会来,一般猎户也不敢来这片打猎,所以一直藏了多年都没人察觉。”
“今年眉州和梁州的洪水之所以这么肆掠,是因为他们挖空了山脉,洪水没了阻挡,直接破山而出,势不可挡,摧枯拉朽。”
“而他们一直压制这边的灾情,不过是想缓解一段时间来收拾这烂摊子,必须要把矿山的事情处理好,否则一旦爆发,意图谋反的罪名,牵连更广。”
沈锦乔听得满脑子只剩震惊了,私挖铁矿,藏私兵,造反,还让这两州这么多百姓死去,这卫丞相是要上天吗?
“可就算收拾了烂摊子,总有蛛丝马迹,他敢让殿下来,就不怕被查出来吗?”
容君执看着沈锦乔,微微勾唇,似是笑她的天真:“不如你想一想,为何他敢谏言让孤前来。”
马儿到了山道上,容君执下马走路,周围到处着火,火光照得这里如同白昼,地面随处可见死去的土匪,再往上去,翻过壁垒,土匪的山寨里,刀光剑影,正在厮杀。
鲜血、火焰、尸体、烧焦的味道,血腥的味道......
沈锦乔面色微微发白,她明白了,卫晟为何要让太子来这里,还让太子带着卫北朔,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让太子活着回去,这么多士兵,再布一个精心的局,让太子埋骨在这梁州,那就能把一切都掩埋了。
而太子却还是来了,这是他跟卫晟的棋局。
卫晟要太子死,然后由卫北朔操作,掩盖一切,而太子将计就计,釜底抽薪,他要毁了卫晟的私兵,毁掉他的心血。
所以太子故意做出被人劫持的样子,实际上却带人来到了这土匪窝,他杀的是土匪,上报朝堂,都是他剿匪有功,他毁了卫晟的私兵,还能立功,若是能从这里回去,卫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当然,这是沈锦乔能猜到的最多了,而容君执的目的显然不止如此,他要把这个铁矿爆出来。
他被劫匪劫走,逃亡途中意外到了一个土匪窝,结果发现这个土匪窝竟然私采铁矿,他得知了,自然要将这土匪就地正法,然后将铁矿收回来。
这就是目的?显然不是。
他就算毁了这两座山,卫晟转移的也够多了,他根本伤不到卫晟什么,他要的是夏帝和卫晟之间产生嫌隙,让夏帝察觉到卫晟的谋逆之心。
那么大的两座铁矿被挖空却没有找到多少铁,那些铁去了哪里?谁都会怀疑,夏帝也会怀疑。
夏帝尚未登基之时卫晟就追随他了,夏帝不可能不知道卫晟的真面目,而他却依旧重用卫晟,是因为他让卫晟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同时卫晟手里也握着夏帝的把柄。
若是贸然拿出卫晟的罪证让夏帝给卫晟定罪,夏帝一定会畏惧卫晟手中的罪证不敢动手,他不允许自己的阴暗和肮脏面被世人所知道,甚至会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帮卫晟洗清罪责。
所以容君执从未想过自己能从明面上定卫晟的死罪。
而唯一能瓦解卫晟的办法,就是让夏帝忌惮,也只有夏帝想要卫晟死了,才能真正有机会扳倒卫晟。
容君执没有掩饰行踪,就这么站到了最显眼的位置,立刻有土匪发现朝他杀过来。
沈锦乔倒是真把自己当侍卫了,第一反应是拔剑护太子,而太子抬手在她手上一敲,将她的剑推回了剑鞘。
“孤带你来看看,并不是真要你当侍卫。”他虽然是太子尊贵无比,但也是男子,哪儿会让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持剑来护他?
沈锦乔被太子一把扯到了身后,她只听到长剑划破布料刺入血肉的声音,还有鲜血飞溅落在了她的身前,对方只来得呜咽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太子身边的侍卫将他面前围起来,任何想要刺杀的人都靠不过来。
沈锦乔就站在太子身后,明明他才是最尊贵的太子殿下,这一刻他却把她护在身后,沈锦乔一时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她是侍卫。
‘咻’!
有箭支破空而来,利箭带着浓烈的杀意。
“噗呲”!太子挥袖,箭支直接被打落在地,剑尖深深的插入地面,箭羽因为大力不停的颤抖。
下一刻太子从原地飞身而起,身影如鬼魅从战场掠过,沈锦乔亲眼看着他飞向了一处瞭望台,一剑斩杀了那个弓箭手。
杀了人,太子才不疾不徐的往回走,这一次是用走的。
这里是战场,他却恍若闲庭信步,但凡有人不长眼的想去杀他,最后都死在他的剑下。
沈锦乔就站在那里,被一众侍卫护在中间,眼睁睁的看着他一路杀回来。
容君执这位太子殿下被世人称为佛门神子,慈悲为怀、悲悯众生,若只是外貌,似乎真的很符合,可若是他们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何谈慈悲?
一剑杀一人,无情冷血,周身气息比这黑夜还要浓郁暗黑,这分明是魔,高高在上的谪仙神祗,堕入人间地狱,成为了最残忍危险的魔。
沈锦乔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走来,自己的双脚冰冷得在原地生根,忘记了周遭的危险,也忘记了自己要不要逃。
终于,太子走到了她的面前,手中的剑因为染血开光而锋芒更胜。
容君执将剑收回了剑鞘,看着面前这个明显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的姑娘,淡漠幽冷的嗓音问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