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梅早晨刚走,阿熊下午下班到车棚去踏小三轮车时,听到到处有人谈论着,今天,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04秒,SC汶川、北川发生里氏8.0级地震,此次地震为新中国成立以来国内破坏性最强、波及范围最广、总伤亡人数最多的地震之一……
阿熊听后马上浑身震颤,他想,孙梅家乡不正是北川吗,到家后一定也遇到地震了,想到这里阿熊只觉胸口疼得特别厉害,呼吸急促,他马上在路边的锁口石上坐下,扼住胸才没有晕倒。旁边有人问:许师傅,你怎么啦?是否有哪儿不舒服,要不要送你上医院?阿熊直话实说:我家的房西今天八点多钟乘车回SC北川老家,也许……我为他们担心。旁人指出:你呀瞎操心,他们还在路上不可能到家呢。阿熊一喜自打自的脑袋,自言自语说:对,他们还不可能到家,因此也不可能遇难。阿熊一跃而起,可仔细一想,孙梅母子是平安,可她的老家毁了,也许有亲人遇难了……
阿熊的心情又沉重起来,他无精打采踏着小三轮车回家。就象地震发生在自已身旁,到家后也觉魂飞魄散,他甚至没有吃晚饭,一夜竟没合眼,第二天也就是5·13号早晨,觉着自己实在饿得发慌,他才烧了点粥吃下了二大碗才匆匆赶去上班。上班时还是心神不定,他恨自已为什么与孙梅都没有手机,要是有了手机二人就能互通信息,如今只能干着急,这好比一条活鱼放在油锅中煎。好不容易挨过了一天,下班后,阿熊回家守着电话,可孙梅也没有来电话。傍晚实在肚子饿了就盛出早晨剩的冷粥,背朝外,趴在八仙台上,无精打采吃着。忽然只听得后面有人叫:老伯伯,我们回来了。难道是幻音?难道是白日做梦?他惊回头,确确实实,千真万确,只见小虎棒着父亲的骨灰盒站在他身后,孙梅拎着大包小包在走来。他忙站了起来相迎,呆滞了一会后语无伦次明知故问:怎么回来啦?为什么不回地震灾区家乡去看看?
孙梅放下包裹,扑到阿熊肩上哭了,好一会才哽咽着说:回老家的路已中断,我们到了郑州就买不到回家后的长途汽车票,我们回不去啦,打电话也不通,要等也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在车站工作人员的劝说下,我们只得返了回来。说着孙梅嚎啕大哭:我的家人也一定遇难了,我的命苦啊!苦啊!
阿熊忙拍着她的肩劝:没事,别哭,那么多人,那么多地面,怎么偏偏你的家人也出事呢?你哭不就是咒他们吗?
孙梅止住了哭,她耍起小脾气,拳头捶打着阿熊的肩说:都怪你,要是买了5·11号的车票,我们已到家了,与家人在一起了,不必要象现在这样为家人担惊受怕,捏着一把汗。
阿熊刮了孙梅一个鼻子说:傻瓜,要是早走了一天一夜,到家后,后果不堪设想。
啊!孙梅回过神来,吓得惊叫。
阿熊接过小虎手中的骨灰盒,放到了长台上,喜出望外说,我办了一件大好事啦,其实那天有5·11号的车票,阴差阳错,鬼使神差,我才临时变卦,买晚了一天的票。
孙梅警觉责问:什么鬼使?什么神差?
阿熊嬉皮笑脸,吞吞吐吐,语无伦次:我,我,想,想……他边说边慌里慌张拿过孙梅放下的一只破包,就往楼上走。孙梅更懵了,吆喝:这是我与小虎的替换衣服,你拿去干什么?阿熊更慌了。孙梅觉着不对劲,心想,也许包里有鬼神。就猛地上前夺过破包,往地上一倒,真的出现了鬼神——一叠封条封好的百元钞,及一封没封口的信。孙梅抽出信纸,只见上面写着:
爸爸,妈妈:
我与阿兴是结拜兄弟,虽然阿兴走了,可他的父母也就是我的父母,今后我会代替阿兴尽孝,每月给你们寄生活费,这一万元钱是为二老治病。爸妈,人死不能复生,你二老的身体最要紧,请迅速从阿兴的阴影中走出来,过好每一天,你们还有孙子及儿媳呢,你们郁郁寡欢会影响他们的情绪,你们放得开他们也就会想得开,你俩的心情直接影响到你们孙子的心情,请你们好好掂量而自重。看病的钱如果不够,下次我还会寄来。
孙梅恍然大悟,对阿熊当胸一拳,点破天机:你良心大大的“孬”,其实其它事情5·11号早晨早起都能办妥后上火车,只有银行要到九点钟开门,取了钱就赶不上火车,因此你才特意把车票买晚了一天,取了一万元钱后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塞到了我包中,让我带回去给老人治病。
见瞒不过,阿熊傻笑。孙梅指责:多么危险啊,要是这包在火车上被人拎走了怎么办?
阿熊说:这么破旧的包破旧的衣服扔在路上也没人拾,这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放在你身上,袋中鼓鼓的反而会不安全。
孙梅既为家乡事愁,又为自己母子平安而喜,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悲伤过后马上转欣喜若狂:你这只黑熊,为了领这一万元钱却意外救了我们母子!善心办好事。她把一万元钱及信交还房东,嘱咐:这钱与信是吉祥物、祥瑞、平安符,这钱更是神钱,比硕大一块金砖还要值钱,比金砖更光彩夺目,这信是代表你火红滚烫的心,这二样你得用红布包在一起,好好保存着,等小虎赚了钱就赎回去,让他及后代永远感谢你,让你这信及神钱流芳百世,让小虎及后代把你如神灵一样敬。阿熊快活地接过了钱及信,找了块红布包了起来。孙梅嘱咐:你要每年拿出来晒晒数数,这样才不会发霉生蛀。阿熊连连点头。
孙梅再也抑止不住感动、激动,说:老天有眼,把我们母子平安送回到你身边来啦!咱们有缘啊!说罢在阿熊的大麻脸上啪地亲了一口。阿熊脸红到耳根,直往后退。
那几天,孙梅天天往家打电话,可一直不通,她天天看电视,一看到有人被救出来就一眼不眨地看着,希望是自己的亲人,可不是,她难过了,她想看到自己村上的画面,可地方之大没看到……她哇地放声大哭。阿熊忙安慰:还没确切消息不能哭在先。孙梅边哭边说:要是有亲人活着,他们也知道我急,是无论如何会千方百计想方设法打电话给我的,一直没有电话还会有好消息吗?说完哭得更凶了,小虎也跟着一起哭。阿熊再也找不出安慰的话。孙梅哭得无力了,嗓子沙哑了才转为抽泣。
孙梅在昏天黑地中混着过日子,上班时也出神,领导深知其心,善解人意,就让她带薪休息。她整天迷迷糊糊,魔魔怔怔。19号——21号,全国哀悼日时,她心情特别沉重,特别伤心,幸好有房东照顾她,也总算一天一天挺过来了。
十五天后,孙梅在电视上看到,通往家乡的路已修通,她急着赶回去。临走前阿熊拿出了另外一万元钱交给孙梅,孙梅拒收。阿熊急急巴巴,口齿又叼着说:灾区要用钱,全国人民都在募捐,我是你房东,是你大哥,理所当然。再说自从你们来后我才有了积蓄,这钱实际上是你从棋牌室这老虎口中抢回来的,你有权使用。
孙梅再三推辞。阿熊急中生智说:你不要,我就带着这钱进棋牌室,反正虎视耽耽着这钱的人多着呢。孙梅忙说:别!别!别!我带走,可咱们得约法三章。阿熊问:约法什么?孙梅拍了拍阿熊的头说:你一进棋牌室就摘了帽子,没了脑子,你是个老书(输)记,我们走后你不得踏进棋牌室一步,只能在家中喊几个房西打打牌或搓搓小麻将。阿熊如老顽童立正敬礼:遵命!孙梅忍着悲伤,莞尔一笑,收下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