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山脉中有一处奇地,名为东海。既然是海,必然有水,而且是无穷尽的水。这秘境为神秘大能所创,只要修行到一定层次的强者就会明白,缔造空间容易,让空间坚固安稳却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更不要说像仙都山脉这么大的空间了,神秘大能恐怕拥有只手间天翻地覆的浩瀚威能,说不定已然有传说中飞升到那神圣世界的能力了。
这座矗立天地间,任海浪侵蚀拍打的巍峨高山上还有其他许许多多各不相同的建筑群,道门殿堂、阁楼、亭坊、小楼等等应有尽有,在这山脉之中,怕只有重阳殿所在的地方能够媲美。
蓬莱阁就坐落在临海的山崖上,在秘境缔造之初就有了雏形,由三清殿、吕祖殿、天后宫、龙王宫等以及蓬莱阁组成,因为蓬莱阁在山崖之巅,占据中心之地,最为辉煌,故而以蓬莱阁命名这块地域。主体建筑蓬莱阁坐北朝南,是一座高十五米的重檐八角木结构建筑。楼阁正中悬挂着神秘大能手书的“蓬莱阁”金字匾额。阁上层为厅堂,外部四周有明廊环绕。
来人至此,凭栏远眺,海天茫茫,大有伸手摘云,挥手弄潮之势。幸运者还可以在此看到著名的海市蜃楼奇景,有人说那做虚幻的海岛就是传说中的仙山蓬莱。
在蓬莱阁的西方有一座精致的避风亭,东、西、南三面无窗,北面临海处又有短墙遮护,即使海风狂啸,厅内依然可以燃烛如故。
在蓬莱阁后山下有座结构精巧的仙人桥,传说在秘境初成之时,有神秘的八位仙人的虚幻影子从上面走过,漂洋过海而去,最后隐入海天一线处的海市蜃楼之中。
那日季命与青水二人被逐出悬空寺,净闻背着青水下了山,而季命为突然来到的张元带走。
一袭黑衣,如墨长发与衣衫几乎融为一体,冷酷的俊美脸面,墨绿色的眼眸此刻在海风微拂中微眯着,衣袂飘飘猎猎作响,把张元衬托的卓然不群,虽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更为的不羁潇洒。
凌乱僧衣,因为僧帽掉落而垂下的头发在风中起舞,缕缕发丝疯狂摇摆,遮挡了季命泪光闪烁的清亮眸子,四肢僵硬,就这样麻木的坐在仙人桥上,直着头,呆呆的望着身前大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可能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念,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铿锵剑鸣,一道黑光在仙人桥上闪烁,仿若黑夜突然降临于烈烈高阳之下,一柄黑色如夜的长剑握在张元手中,乌光在剑上闪烁流动,最终贯穿了手臂,季命心神颤动,不由得抬起头来望向张元,讷讷的不说话,因为无话可说,因为说多无益。即使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青水,即使自己早就在冥冥中感觉到自己会连累清水,终于自己还是没有逃脱那样的宿命。望着张元手中那柄如同死亡的剑,心灰意冷,浑身冰寒的忍不住打颤。
张元冷哼一声,十分的不屑,没有转身,依旧是将一袭黑色的后背留给季命,讥讽道:“刚刚十岁就没有了斗志,才如此小的年龄就心灰意冷了,你以为你只能做到现在的地步了吗?你以为是自己连累了你的小师兄,却没有想过这就是你的命运。诅咒是命运,人生路坎坷同样是你的命运。你想要逆天而行,将你的命运轨迹打乱,重新塑造属于自己的未来。可是,小小的挫折都受不了,你又从何说起对抗那无所不在的命运呢?我不清楚你身上的诅咒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不日前师尊告诉我,你的路只能靠你自己来走,他也说过,诅咒有时候不是诅咒,会是你的福赐,然而这些终究还是要看你怎么做了。你觉得是自己让小师兄的人生灰暗,是你让他无家可归,却不曾想事实是否真的是如此?有些事稍微想想你就应该知道,佛殿就算是我想要悄无声息的前去都要花费极大地功夫,又怎么可能有让你们过去而不被发现的捷径呢?这其中定然有许多事情是你我所不知道的,既然如此,你将所有的罪责归咎己身,是不是特别的愚蠢?自责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你的人生刚刚开始,颓废不应当,迟疑不决也是不对,只有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走出康庄大道来,你才算是对的。你觉得对不起小师兄,那就继续走下去,总有一天他会需要你的!”
剑光划动,张元蓦然转身剑尖直指季命面门,冷声道:“那么,现在,你是想要站起来,还是一直这么坐着?”
季命听得张云的话,突然豁然开朗,就好像漆墨的黑夜有天空从穹苍之上洒落而下一般,缓缓起身,低声道:“多谢师兄一番开导。”
张元微微摇头,轻声道:“不,你还是没有明白。”
说话,张元一抖手臂,长剑撩动,剑花挽出,在季命胸口猛地被一刺,长剑冰冷,虽说被划开一道伤口,但是季命一时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当张元将剑收回,冰寒的气息散去,疼痛的感觉才袭上心头。季命不可置信的望向张元,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为什么?
“疼吗?”
季命愤怒道:“废话,当然疼了!”
张元疑惑道:“真的吗?数年之前,仙都入口处,还记得落秀水给你的苦痛吗?生不如死的疼痛,你忘了吗?”
季命神情失落,伸出手运转元力止住流血的伤口,五指间鲜血流下,疼痛刺骨,低沉着声音道:“当然不忘了。”
“那时候疼,还是现在痛?”
“我不知道……”
“对,不知道就是对了,若是知道,那你就是非人的。”
“什么意思?”
“疼痛在所难免,你也不可能熟悉疼痛。可能那日的疼痛让你麻木,让你觉得再大的痛苦都不会有多大感觉了,但我刚才刺你的这一剑依旧让你有刺骨的疼痛,为什么?因为你是人,是人就会疼痛!落秀水让你遍尝苦痛并非让你习惯疼痛,而是希望你能够对疼痛的到来有所准备。虽说刺客需要隐忍,但是伟大的刺客是应该有感情的。对疼痛了解,未尝就不是对它的麻木了。记住,你是人,你不可能在一次疼痛中就成长到让所有人满意的地步,所以好高骛远不是雄心壮志,而是将自己置身于绝壁悬崖之上!你很好,但是你也不够聪明,别以为背负了一些责任就高看了自己。”
季命皱眉,不懂,少年模样看起来十分的纠结。
张元看向远方高山,目光跳动,从一座高山到另一座高山,从一座楼阁到另一处宫殿,从一人的身上再到千千万万人的心上,脸面有轻松也有无奈,眼神中仿佛有淡淡的哀伤,不过也有时间流逝过后的一点释然,嘲讽道:“你还没有放下啊。我都有些后悔将你送到广远那老家伙处了,本以为他在俗世中待过一些时日,能够将一些事情看得明白些,却不曾想,越活越过去了,竟想让你早早的拾起一些没必要的负累!”
季命轻声道:“放下?放下吗?……”
张元伸手放在季命的头上,低叹道:“你还小,有些事不是现在的你应该考虑的。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而我为何要将你带到这吗?”
从仙人桥上远望,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小亭在山道上间落,山顶的宏伟蓬莱阁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神圣苍茫的崇高之意从远而近磊落而下,虽然季命不懂得这是什么感觉,但是他知道,这里是蓬莱阁,道门圣地之一的蓬莱阁。
佛门参禅,道门问道。
佛殿是禁地,蓬莱阁也是一处常人难至的圣境,故而举目望去,只能看到零落人影或于山间行走,或盘坐在山石上静思,或在山上翘首望远方。
季命眉毛一挑,望着张元说:“蓬莱阁吗?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张元悠然道:“让你放下的。”
季命不解说:“放下什么?为何要放下?”
张元说:“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想象一下你现在能做什么,有多大的能力才能支撑你心中所想?”
季命想了半晌,从保护父亲,到活得快乐,再有补偿青水,以及有可能的担负起天下苍生的责任,浑身颤抖,心神巨震,喃喃道:“原来我一直都高估自己了啊!”
张元反驳道:“不是高估,也不是自信,而是忘记了希望靠的是能力,而不是心中想的有多广。佛门修心,故而广远大师让你修心,只是有用吗?这般年龄,不去玩耍嬉戏,修得的也是走火入魔的心,不修也罢!而道门,虽说也修心,可是谁知道呢?我看道门修的身,一具乐逍遥放下包袱的真身。”
季命轻叹,朝前走了几步,抬起手,阳光落在上面,指尖上仿佛染上一层金粉,风吹来,金粉闪耀,微眯眼睛,缓缓落下,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师兄你说的……是对的,所以我准备按照师兄你所说的做,可是我害怕自己再度陷入胡思乱想的窠臼……”
张元笑道:“当然,这我知道,修行者与普通人最大的不同可能在于,一点点的想法就能让自己走火入魔,因为修道者想要的太多了,然而能力不够,只是那又怎样呢?”话音落下,张元指向蓬莱阁道:“那里风景独好,咱们过去看看吧。”
季命点点头,见到张元走路,像是要爬上去,不由得微微一怔。张元回过头来道:“道门圣地,岂是你我能够无视的呢?仙人桥之后就只能徒步了,不仅仅是因为有禁制阻碍飞行,也因为行走中有大景,边走边看边思边想,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