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靖言惊喜交集,回身看到熟悉的人,错愕得说不出话来,下一瞬又觉得这一切是天经地义的。【全文字阅读.】到网她走了这么长的路,这样努力这样虔诚,就是应当看到他的。里、电视里,所有有情人,不都是这样被纠缠的缘分牵扯到一起的么?
她胸中只有一半是喜悦,余下一半留给各种错综复杂的情绪,紧张、忐忑、激动、委屈,还有一丝细微的酸楚。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在胸口迅速发酵膨胀,几乎就从眼眶溢了出来。
邵声也没有打伞,只是将一件运动服遮在头顶。他抓着莫靖言的手腕,将她拽到旁边的屋檐下,翻手将运动服披在她头顶,“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我逛街……路过……”
邵声打量了一眼她空无一物的双手,“也不看着时间,回去这么晚。我送你去地铁站吧。”
“我……还是在这儿等雨小了吧。”她抬头怯怯地望着他,生怕他问出“那你刚才往哪儿走”一类的话。
邵声将她挡在屋檐里,自己小半个身子露出去,头上沾了雨水,细密的水珠在平短的发梢上折射着细细碎碎的灯光。他蹙了蹙眉,“那我陪你等一会儿,然后送你去车站。”他指了指便利店,“去店里等吧,暖和一下,我也要买些东西。”
莫靖言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折了回去。
邵声买了两根蜡烛和一包火柴,解释道:“刚才下雨,忽然就跳闸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来电。”
她随口应了一声,又打了两个喷嚏。
他看着她的头发,“用我的衣服擦干吧,否则又要发烧了。”
“发烧就发烧,又没有人在乎。”她心中委屈,扁着嘴将眼神投向一旁。
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女生,身上的衬衣湿了大半,颜色半深半浅;脸色有些憔悴,抿着唇不发一语,眼角似乎有泪光闪烁。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指尖几乎触碰到她鬓角潮湿的发丝,低声道:“怎么会,没人在乎呢?”
这时店员走过来,咳了两声,“不好意思二位,今天我们要闭店盘点,这就关门了。”
莫靖言猛地抬头,凄凄地看着邵声,“我们,要去车站了么?”
他看见她眼底的水光,心中说不出的怜惜,“地铁回去时间太久,现在车也不好打。我拿件干衣服给你换上,再带你去车站吧。”
邵声的住处,其实是公司附近一栋建成十来年的民用住宅楼,楼梯狭窄,黑暗中莫靖言一直拽着他的衣襟。邵声点了蜡烛,用一小团暖黄的光引路。
“来得太匆忙了,好多东西还在寝室。”他解释着,“要不我有好几只户外用的手电和应急灯,都比这亮得多。”
“你也知道自己走得急。”她嘟嚷着,撇了撇嘴。
“公司这边有急事,再说,过几天我还会回学校的……”
“骗子。”她轻声说。
“你说什么?”
莫靖言闭了嘴。你就是个骗子骗子骗子,你根本就是在躲着我。就算你回了学校,恐怕也是卷了铺盖逃之夭夭,才不会来见我。你这个骗子骗子,胆小鬼胆小鬼。
她怄气般默念了一路,心中酸酸甜甜,五味陈杂。
因为停电,热水器不能用。邵声用煤气灶烧了一壶水,让莫靖言将脸和手臂擦干,用热水洗了脚。他又抛过一件写着校名的大t恤,“放心穿吧,这件是新的。拿回去不用还给我了。”
莫靖言低头看着胸口硕大的校名,有些沮丧,暗想,还真是和我撇清关系,滴水不漏,类似的t恤全学校90%的人都有,谁也不会想到是他借给我的。
她将湿衬衣叠好,放在塑料袋里,恤很长,一直遮到大腿上,将牛仔短裤挡住一大半。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种若隐若现的装束,好像有人说是最诱惑的。她不知自己为何就想到这里,脸“腾”地红起来。扭头偷偷打量邵声,他背着身,专注地玩着手机上的贪吃蛇。
莫靖言有些尴尬,既想和他多呆一会儿,又为了刚刚转瞬而逝的念头坐立不安。她在狭窄的门厅里转了个身,脚趾踢到墙角,痛地叫了一声,撤身时立足不稳,向后跌去。邵声听见她的惊叫,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腰,她才没有坐到地上。
宽大的衣服滑起来,露出细细一线肚皮,好在微弱的烛光中看不清她的手足无措和满脸红晕,莫靖言连忙站直,将衣角拽下来。
“你啊,迷迷糊糊的,自己一点都不注意。难怪会发烧生病。”邵声叹气,“换好鞋子,再把那件外套也穿上,走吧,我送你打车去。”
莫靖言委屈,“上次是谁放了我鸽子,我才会淋雨?”
“我没想到你会等那么久,而且,我真的有事儿。”邵声望着她,他背对烛光,但双眼依旧是亮晶晶的。
“那我生了病,你也不多来看看我。去趟校医院,还说是去看骨科。”
“我的确是去看骨科,也顺路去看了你啊。”邵声辩解着,“有很多人看望你、照顾你,其实也不差我一个。”
莫靖言摇头,略带蛮横地说:“不,以后我生病了,你必须要专程来看我!”
邵声失笑,“为什么呢?还有,哪有没事儿念叨自己生病的。童言无忌!”
她撅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
邵声叹了口气,柔声哄着她,“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反正这两三个月你也不会生什么大病了。”
莫靖言已经带了哭腔,“过了这两三个月,你还是要走?”
邵声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她抓紧衣角,鼓足了勇气,“如果我说,你别走了呢?……我是说,我还想和你去野攀,还想和你去郊外烤肉呢?今天我走了这么久的路,就是想找到你,问你可不可以留下来……”
邵声沉默不语,良久之后,缓缓开口,声音艰涩暗哑,“莫莫,你只是习惯了我在你身边开导你。但现在你已经渐渐长大了,很多事情你可以自己解决了,慢慢你会发觉,并没有那么依赖我。而且,你会认识更多朋友……”
“不许再这么说了,我不要什么更多的朋友。”莫靖言气结,脱口喊道,“我只要你!”
房间里一瞬间变得安静,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尴尬无语。在沉默中时间一秒秒流逝,让莫靖言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唯恐邵声会开口,说出一句“对不起”。如果是这样,她还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已经捧出真心,如果他不要,自己还有什么言语可以挽留他?
她被浓重的无力感包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身上的热气随着希望一起消失了,她手脚冰冷,身体轻轻颤抖,垂下头一边抽泣一边嗫嚅着,“我,我都不知道你住在哪儿,今天、今天在周围走了大半天,又累、又冷,好不容易见、见到你了,你怎么能、能这么狠心?开口就说、说我不需要你了?我需不需要你,有多在乎你,是你随口说了算的么?”
邵声牵着她的小臂,引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拉了一把,和她面对面坐着,轻声问,“还是冷么?”
她点了点头,“手脚都很冷。”
他将赤着的双脚伸过来,“你踩着吧。”
莫靖言迟疑了一下,脚从拖鞋里褪出来,踩在邵声脚背上,果然热乎乎的,身上的寒意一下就消失了一半。
“你的脚可真凉,像两个小冰块。”他轻声笑道。
“都是你害的。”莫靖言嘟嚷着。
“那天我也去了岩壁,但你已经走了,我也被浇了个透湿,的确挺冷的。”他清了清喉咙,“是啊,我躲你来着,现在这情形,我自问没能力处理得好,会弄得大家都很尴尬。而且每次见到你,我的决心和想法都会动摇。
“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再也不见你。有些话,我本来想去巴西之后,过一段时间再和你说的。如果那时候你还是没有和别人在一起,你还能记起我,那不管两年还是三年,我都可以等着……可是,现在,我觉得,我等不及了。我不忍心看着老傅难受,但是,我又哪儿能真那么狠心,看着你难受?”他低沉的声音有些含糊,“你知不知道,当初是我让老傅快刀斩乱麻,赶紧选一个的。那时我多希望,他选的那个人,是楚羚。”
心中明明是甜蜜的,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为什么眉头鼻尖却都是酸酸的?眼中的泪水停不下来,但笑容已经一点点在脸上荡漾开来,莫靖言弯着嘴角,用力点头,“我早知道了。”
邵声微露窘态,“你怎么知道的?”
“我梦到的。”她破涕为笑,“你和在我梦里说的,一模一样。”
他也笑了,有些羞涩有些释然,伸出手来,轻轻地牵着莫靖言的手指尖。她也蜷了指头,勾着他的手指。两个人心中都是无限甜蜜。
“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怎么样面对这件事,结果,害你这么难过。”邵声摩挲着她冰凉的手指,传来丝丝暖意。
“你如果不早点告诉我,谁说我会一直等着你?”莫靖言筋了筋鼻子,“早点告诉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明白你为什么犹豫……我们,也可以暂时不告诉别人啊。”她有些羞赧,“我只要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就好。其他的都没关系。”
“我不敢对你说,因为只要说了一个字,我就再也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了。”邵声语气轻柔。他伸出手来,粗粝的指尖划过莫靖言的脸颊,轻轻拂拭着她脸上的泪痕。两人忽然沉默下来,四目相接,在暗黄的烛光中努力捕捉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怎样都看不厌。就这样对视着,然后一起轻声笑起来。
邵声拨开莫靖言垂落的发丝,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她的嘴唇。他身体的暖意和雨水清冷的气息混合着,近在咫尺,莫靖言心跳加速,在他亲吻的那一刻屏住了呼吸。他的唇离开后,依然流连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她的眼睛,吻过泪水流过的痕迹,然后又回到她的嘴巴上,亲了一下,轻柔地咬啮吮吸着。她忍不住环着邵声的肩背,微张了嘴,含住了他的下唇。
邵声手臂收紧,吻得更加热烈。两个人鼻尖偶尔擦过鼻尖,唇和唇胶着在一起,细腻地触碰着,舌头敏锐地感知着对方的回应,谁也不愿意离开。
过了良久,停下时两个人都微微喘着,气息不匀。邵声身体后仰,莫靖言倾身向前,跌进他怀里。他眉眼弯弯,略带沙哑的声音中蕴含着笑意,“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一旦说了,我就忍不住了。”他将怀中的女孩抱紧,手掌揉到她的头发里,再一次深深地吻了下来。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克制着,要压抑自己的感情。但是如同炽热涌动的岩浆汇集了无法抑制的能量,沉默的火山终于会爆发。你可以假装爱一个人,却很难假装不爱一个人。
两年多以前的新生文艺汇演,一年级的研究生里很多人去看了演出。邵声对这一类热闹的场合并不感兴趣,反而好奇前几日夜里见到的小姑娘是否会再次出现,索性去了岩壁。
回来时同学们议论纷纷,有人替他惋惜,说:“你今天没去亏了,我们看到好多美女。尤其是莫小妹,这下傅队赚到了!”
邵声躺在床上,翘着脚,悠闲地看着电视里的体育新闻,满不在乎地说:“不亏啊,我也看到一个美女。”
“哦?在哪儿?”同寝室的人问,“怎么个漂亮法?”
邵声想了想,说:“其实是开学迎新时捡到的。你逗她,她就撅着嘴,脸鼓得像个小包子,但也不会真的生气,很有趣。看着迷迷糊糊,其实很有灵气。”
同寝室的兄弟笑道:“小包子?这是什么形容?难得见你留心女生,怎么,看好人家啦?”
邵声扬了扬嘴角,“先看看再说,的确挺好。”说着说着,眼前浮现出小姑娘紧张地贴在岩壁上,额头抵着墙的样子,嘴里嘟嚷着,“冲动是魔鬼。”
下一次见面,看到她终于肯来加入攀岩队,他心中一阵欢喜,却清楚地听到傅昭阳喊她,“莫莫”。于是,他只能微笑着说:“原来,你就是莫小妹啊。”
他曾经对楚羚说,“不是你喜欢一个人,对方就会喜欢你的。有时你对一个人有一点点好感,就要在自己能控制住的时候控制住,而不要还不知道对方的心意,就任其发展。”可是,当你意识到自己时刻惦念着一个人,再想去控制时,往往已经太迟了。
她是一个沼泽,引你一步步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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