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七,宁卿总算赶回越城,但却没赶上参加宁三姑娘的婚宴。
宁家还沉浸在一片喜事和将要过年的热闹气氛中。这次过年,他们比往年还要紧张兴奋。自上次宁妙三人进京之后,虽然是被撵出来的,但却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宁卿很受宠。
上次宁老太太生日就派了这么多名得力嬷嬷前来坐席,这次宸王妃走娘家,一定会更加气质派,礼品自不多说了,说不定宸王府的姑娘会来。就算带不回来什么郡主县主,至少把莺姨娘那贱货的两个丫头片子带回来吧!再次也是王府姑娘不是么?
“攒盒要用白记的点心,到时要新鲜的,可都订好了?”宁老太太道。
“早就订好了。”顾氏笑着说。
“春联找常书屋的常老板亲自写。”宁老太太说。
“媳妇昨儿就想着找常老板,一大早大爷就出了门去求。”田氏说。
“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一名婆子抱着四个大包袱进来:“姑娘们的衣裳都做好了。”
正说着,宁素宁巧,还有七姑娘宁香都急急地跑了进来,宁妙在后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娘,新衣赏回来了是不是?”宁素宁巧一见到那几个大包袱就冲了过去,宁素第一时间就抢过那最大的一个包袱,打开有三套新衣赏。
“那是我的!”宁妙跑过来,一把抢过。
宁香和宁巧已经打开了另外两个,只有两件。宁素一见就尖叫:“祖母,不公平,为什么四姐姐是三套,我们只有两套!”
顾氏脸上僵了一下,宁老太太的拐杖在地上狠狠一擢,大吼:“吵吵个毛!一窝子没规没矩的东西!”然后狠狠地剐了宁妙一眼:“多一套衣裳好让她去相亲!”
顾氏脸色发白地僵笑着,宁妙小脸一阵青一阵白。
自从在宸王府回来后,宁妙怎么看自己的知县少爷未婚夫怎么不顺眼,长得没宋濯好,穿得没宋濯好,家势更加没宋濯好,然后各种作和挑剔……
话说人家知县少爷赵公子,也算是越城才俊中的一枝花,娶你个小商女已经算屈就了,她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嘴巴还被宋濯打掉了三颗牙齿,说话都漏风!赵公子一怒之下,退亲了!
顾氏和宁老太太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宁妙向来自命清高,把自己当天仙一般的,被退亲时也不甚在意,只想着人家不识货,等她嫁个皇子皇孙就有他好看!
但一连相看了好几个人家,全都不要她,宁妙这才大受打击,对宁卿越发的恨了。都是五丫头这个小贱人,害得她被退了亲,害得她成为别人的笑柄!最可恨的是那个小贱人被那个人护着,别说报复,连见她一面都难。
“老太太,五姑娘回来了!”这时一名婆子急急而来。
“你说什么?”宁老太太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幻听了。
“五丫头怎么会回来。”田氏说。她们都认为宁卿已经送进了王府,就算还没开脸也是半个妾,能赖在王府自然赖着不走,哪有回来的理。
“真的回来了!”那婆子说,“是宸王府的马车送回来的。”
话还说没完,宁老太太等人就见一名绝色少女在缓步而入。身上穿着素雅的衣裳,不是名贵的,而是很普通,与她们一样的料子的衣裳。但这样的衣裳,却让她穿出了一股清丽绝艳的味道。
“五……五丫头!”宁老太太站了起来。
“祖母!”宁卿眼圈一红,扑过去,与宁老太太抱头痛哭。
“我的五丫头回来了!”
这时宁卿的大伯父和二伯父宁大爷与宁二爷也闻讯而来。
宁二爷长了一张极为圆滑的圆脸,一进来那精光闪闪的小眼睛就扫了扫宁卿的衣裳首饰。见宁卿穿得普通,头上戴的只是一朵珠花和一根金簪,双眼就眯了眯。
宁素宁巧两个丫头不是说五丫头很得宠么,怎么这般素雅?立刻笑着说:“听说五丫头回来了,可有带什么好东西孝敬老太太。”
宁妙也注意到了宁卿的头行,上前道:“五丫头,你怎么只有这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你的四大丫鬟呢?你的雪貂呢?世子表哥这么疼你,居然也舍得你这么简陋地回来,受这种苦?你莫不是失宠了被赶出来了吧?”
“你胡说什么?”宁老太太怒吼:“掉了三颗牙嘴巴还这么臭!”
宁妙被吼得脖子一缩,躲到顾氏后面。
“五丫头,这是怎么回事?”宁大爷皱着眉头:“四丫头是胡说的吧。”
“我……确实被赶出来了……”宁卿低声道,“他有了新欢……样样都比我好,就不稀罕我了。”
“什么?”不论是宁老太太,还是顾氏田氏,宁大爷宁二爷,俱是脸色铁青。
“我就说,她一定会被赶出来的!”宁妙又是激动又是痛快地上前,这个小贱人居然真的被赶出来了!真是老天开眼呀!终于把这个小贱人给收了!叫你嚣张,叫你得瑟!
宁素宁巧也是暗暗幸灾落祸,想到宁卿在宸王府如此高高在上的样子,连郡主县主都捧着她,现在一朝滚进泥泞里,这种感觉,别提多痛快了!
“祖母,五丫头被赶也是活该呀!”宁妙阴阳怪气地说:“恃宠而骄,吃饭要人家喂着,走路要人家抱着,连养只宠物都要人家特地找两个丫鬟来侍候,她这般作,开始还好,时间久了谁受得了她!人家玩腻了,自然一脚踢开。”
宁老太太震惊地看着宁卿,宁卿不作声,又望向宁素宁巧,两人对视一眼说:“五姐姐确实太恃宠而骄了些。”
宁老太太等人可没听过这话。宁妙三人回来后没说过,因为那时宁卿正得宠,她们疾恨,说出来了只能章显宁卿得宠!但现在宁卿被赶出府,说出来就成了罪状!
“快,现在回京去道歉!”宁二爷急道。他不想宁卿失宠!可知道这个侄女进京后,他们就到处说宁卿如何得宠,也因此他的生意更顺了些!
“对,宸王府的车走了没有?算了,还是现在立刻备车!”宁老太太也觉得不能断了这条线,她还指望着宁卿得宠带起她们宁家呢!
宁卿也不说话,只见她突然就走出屋,宁老太太等人一怔:“五丫头,你去哪?”
众人连忙跟着她。
只见宁卿回了以前住的屋子,搬来一张椅子站上去,扯出一条白绫就搭到房梁上。
“五丫头你要干什么?”众人大惊,全都扑过去拉着宁卿。
“你们要把我送回去,我吊死在这里!”宁卿红着眼圈道:“我不会回去!死也不会回去的!”
宁老太太气得一个倒仰,咬牙道:“好,不回去!不回去!”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宁卿扯下来,按到椅子上。
宁二爷气得脸也青了:“不回宸王府……要不送到西昌侯府去!西昌老侯爷正打算纳第二十一房小妾呢!”
宁卿大怒,猛地扑过去一把将宁二爷推倒在地:“你把我当什么?当货物?这么爱送人,怎么不把你自己的女儿送过去?”
“她的女儿送去也没人要呗!”慧苹脸色铁青。
宁二爷一噎,要是宁妙长成宁卿这样,去宸王府当妾哪轮到宁卿啊!恼羞成怒:“贱丫头,我是你二伯!是你长辈,你居然敢推我!没我养着你早死了!”
“原来你养着我是来卖的?”
宁二爷恼羞成怒,扬起手就要打,宁老太太怒吼一声:“住嘴!全都给我住嘴!”
宁二爷被震得身子抖了抖。
“你们是要逼死我?”宁卿咬牙道:“我告诉你们,要是你们再把我送出去当妾,我就对那个权贵天天吹耳边风,把你们一个个弄死!”
宁老太太、宁大爷、宁二爷、顾氏和田氏全都是一噎。
宁老太太气得心肝痛!声音都在发抖:“那你要怎样?”
“给我订亲!我要嫁人!”他势力这么大,无论她怎么跑都跑不掉,只能嫁人。
顾氏走上前冷笑:“嫁人?你的身子怕早就脏了吧?你都不知跟宸王世子睡了多少次了!而且你的名节也毁了!整个越城,谁不知你是他的宠妾!别的一听到是你宁五姑娘,个个都避着呢!”
“那只能嫁个鳏夫,嫁个破落户。”宁二爷恨恨说。“哪有西昌侯府风光!”
“够了!”宁老太太冷喝:“给她订亲!”
这是她最疼爱的孙女,把宁卿送进宸王府,虽然更多想着是利益,但也考虑过是对宁卿好才送的。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能给权贵当妾,那是荣幸的事情。宸王世子又年轻有才干,让宁卿给他做妾一点也不亏,还赚了。
但送到西昌老侯府……呵呵,那真是羊入虎口啊!
谁不知道西昌老侯爷是个虐待狂,每个姨娘妾室都熬不过三年又得换一批,所以才拼命地收人。
宁老太太哪里愿意把宁卿送上一条死路。
至于其他权贵,又没人在里面牵线,不知景况,宁老太太也被宁卿哭得心累啊,所以干脆顺她的意,找个人订亲就订亲吧!
……
宸王府——
宋濯早饭后就到梦竹居给雪花糕喂一次食,午饭的时候喂一次,晚饭的时候喂一次,临睡前也去喂一次。
然后雪花糕在宁卿离开后胖了两圈。
清风清河都不会傻到提议宋濯把雪花糕抱回碧云轩养着,因为他们都知道,宋濯喂的不是雪花糕,而是他的相思。
她临走时,他气狠了她,等她走后,他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样,日日心心念念。
就算是冷战的这一段时间,他不来看她,最多是难受些而已,但现在得知她不在府上,他日日煎熬难耐。
宋濯把雪花糕抱在怀里,望了望天:“今天几号了?”
“十二月十七,还有三日就过年了。”清风道。
“过年后很快就四月初十了。”宋濯把雪花糕放下就离去。
“四月初十是什么日子?”清风清河面面相觑。
雨晴刚好走过:“是姑娘的生辰。”
二人一怔,出了梦竹居。宋濯要出门,他们二人立刻跟上。
宋濯去了最好的焰火师傅的店铺,出重金订制最好的焰火。
“表哥。”这时程玉华突然出现在门口,笑着道:“表哥也要订焰火。”
“对,你怎么也来这里。”
“我……”程玉华小脸一红,“既然表哥订了,我就不用订……”
宋濯一听就知,这是为他们大婚而订的。宋濯心里有些不自在,因为他订焰火了为了给宁卿庆祝生辰。
“这里的手工很好,但花样却不多,我知道有一间更好的,咱们去看看。”程玉华走前一步。
谁知道她不知踩错什么东西,宋濯身侧的一桶焰火猛地炸开。
幸得宋濯武功高超,反应机敏,身子一掠就闪开了,但闪避时手却撞到插在桌上的匕首,手肘处划拉出很大一道口子,鲜血立刻喷耍而出。
“殿下!”清风清河早已经扑过来护主,见到宋濯并没被焰火桶炸伤,松了口气,但宋濯的刀伤又让他们心下一紧。
“表哥,你没事吧!”程玉华脸色发白地冲上去。
“皮外伤而已。”宋濯扯出帕子一卷,暂时先止血。
“快去医馆。”程玉华色道。
“不……”可心脸色一变,却不敢阻止。
“不用了,我回府处理就好。”宋濯说,“一会皇祖母知道又要念叨了。”
这点小伤以前又不是没受过,宋濯不在意。但想到离上次被狼咬伤之事不远,不好再惊动敬仁太后,否则又要惹她老人家担心。
“表哥,可是……”
“这里不安全,快走吧。”宋濯连忙把程玉华推出了门,与她告别一声就打马而去。
“郡主,你刚才干嘛让世子去医馆。”可心说。
“表哥受伤了,自然要尽快包扎。”
“郡主忘记了改命灯一事?”可心真替程玉华捉急。
程玉华小脸一白,对!她刚才太过着急了,居然把那件事给忘了。要是这事惊动太后,太后不知会不会往那方面想!
她一回京,表哥就身受重伤,现在又受伤……难道,她真的克夫?
纵然程玉华再不信自己是克夫命,但现在也开始有些动摇了。
不,不会的!她不可能克着他!她不信!
程玉华固执地安慰自己,脸色不好地回到家,靖国公夫人叫她来吃饭,见程玉华神不守舍的样子,靖国公夫人皱着眉道:“华儿,你怎么了?”
“没事。”
“老夫人……”可心欲言又止。
靖国公夫人很通透地把下人都挥退出去,程玉华却道:“什么事也没有,可心你不要大惊小怪。”
“那可不是小事。”可心咬咬牙:“郡主的改命灯……灭过一次。”
“你……你说什么!”靖国公夫人震惊。她们一直以为程玉华的改命灯是燃足三年而不灭的,程玉华回来后也没有说过,她们就以为程玉华改命成功,想不到……
“郡主一回来,世子就受重伤了。今天郡主在焰火铺碰到世子,世子差点被炸伤,虽然避开了,但还是划了手。”可心急道。
“这该如何是好。”靖国公夫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世子可有去医馆?”
“他回府了,想必是不想惊动太后娘娘。”可心说。
靖国公夫人松了口气,她可是最清楚敬仁太后的为人,简直迷信到了极点!要是被太后知道程玉华改命失败,这桩婚事就成不了!
“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可心都急出泪了,要是再发生这种事……
程玉华怔怔地坐那里,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不信命,都是假的,但心却又在担忧。
“既然有相克就有相生,总会有解决办法的。”靖国公夫人道:“远真大师闭关不见人,咱们找一找普慧寺的方丈,那也是高人。对了,濯儿有没有说什么?”
“表哥才不信这些东西。”程玉华肯定道。
宋濯确实不信,甚至是反感,所以跟本不把程玉华什么克夫之事放在心上,也没有往那方面想。
靖国公夫人松了口气:“华儿,明儿个你跟我一起去一趟普慧寺,看能拿点什么东西压一压。”
程玉华固执地不愿意相信,但心却在动摇,闻言就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