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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尘埃落地(1 / 1)

“好俊的身手,你是锦衣卫?”姚夫人调理了一下呼吸,冷然问道。

“不错,本公子乃锦衣卫南镇抚司百户宁祖儿,你是自己束手就擒呢?还是让本公子将你拿下。”宁祖儿脸上虽然还挂着笑意,但眼神已变得十分凝重。

“就凭你?老娘叱咤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娘胎里呢!”姚夫人哂笑道。

“今时今日,你还觉得你能跑的了么?”宁祖儿双手紧握,全身高度戒备。

“那就试试——”最后一个字刚落地,姚夫人已腾空而起,全身劲力狂涌而出,双手鸳鸯剑呈十字型贴在一起,交辉出一道巨大的十字形光幕。

宁祖儿只觉劲风拂面,寒光刺眼,知道对方要使出绝招“夺命十字斩”。当下凝聚浑身劲力,手中的三尺青锋“铿”的一声发出一声龙吟,发出一道耀眼的剑芒如流星赶月向那道狂风般扫过来的十字形光幕爆射而去。

“锵——”一声巨响,接着是“喀喀”连响。剑芒已被绞断,十字形光幕威势不减,袭向宁祖儿身体。眼见宁祖儿就要被这道光幕撕裂为四块,骤然光幕消失,鸳鸯剑的森寒剑锋离宁祖儿面部一分处戛然而止,宁祖儿的衣袂和长发被劲风激得随风飘扬。宁祖儿坚毅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姚夫人,姚夫人的身形像是被冻住了,眼睛暴凸,嘴巴大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咽喉处,一截三四寸长的剑尖深深刺入了里面。

“当啷”,鸳鸯双剑掉在了地上,接着是扑通一声,姚夫人的身躯仰天而倒。

宁祖儿轻吁一口气,将手中的半截断剑扔在了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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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声得得,杨牧云骑着马领着十余名捕快奔驰在运河边向南的大道上。

“北边关卡重重,她不会去北边,素月说她要回益阳老家,那她一定会往南走。”杨牧云心里想着,手中缰绳猛地一抖。

“大人,前边似乎停靠着一艘大船。”旁边一名骑马的捕快马鞭向前一指。

杨牧云极目望去,果见前方大约百丈处的岸边有一团艨艟巨影。

“走,过去看看——”杨牧云马鞭一挥。

......

子时,淮安城北的甘霖寺已是一片灯火通明,这座寺庙的每一个出入门户都把守着明火执杖的衙差。三班衙役们一手高举火把,一手执刀穿墙过户搜寻着寺庙中的每一个角落。

甘霖寺的僧人都被集中在了大雄宝殿里,贺东循看着宝相庄严的释迦牟尼佛的佛像,眉头依然紧锁,金禅老和尚还没有被找到。

“大人,小的在方丈禅房的地下暗室里找到了几个女人,就把她们带来了。”一个捕快领着四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来到了大雄宝殿。

贺东循看了她们一眼,询问了一下她们的姓名,果然是这一段时间丢失的几名女子。其中一人是曹水生的妻子芸娘,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赫然是今日担架上男子的女儿。

“那金禅老和尚还是没有找到么?”贺东循有些焦躁。

“大人,小的们还在搜查,另外,小的们搜到了迷香,还有几大罐黑色的药膏......”

......

“师父,您慢点儿。”小沙弥搀扶着金禅大师从马车上颤颤巍巍地下来,再一步一挪地向河边的一艘乌篷小船行去。他们身后,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胖大和尚从马车上抱下一口大箱子跟了过来。

三人上了船后,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的胖大和尚操起船桨向河中心划去。

金禅大师一屁股坐在船上,喘了几口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岸上远处星星点点地火光,催促道:“快划,快——”

“是,师父。”胖大和尚加大了操桨地力度。

眼看离河岸远了,金禅大师方松了一口气,“总算安全了。”

“师父,喝口水吧。”小沙弥递上一个水囊。

金禅大师接过喝了两口,禁不住骂道:“那杜月娘可真狠,仗着她是教中的旗主,不但要把盐运司的库银拿走,还要把老衲辛辛苦苦挣的银子也一两不剩的全部带走。”说着一拍身边的箱子,“幸亏我偷藏了一箱金子在身边,不然的话,就算逃出去也只能要饭了。”

“还是师父神机妙算。”小沙弥吹捧道。

“这一次我们要走得远一点儿,南直隶是不能呆了,咱们向西去河南,在那里重建一座庙,一切重头再来。”金禅大师一边说一边得意得笑了。

“师父大展宏图,一定能够东山再......啊——”起字还未说出口,小沙弥惨叫一声,向前扑地倒了,背上汩汩留着鲜血。

“广源,你要干什么?”金禅大师惊恐地盯着那一脸狞笑的胖大和尚。胖大和尚那一脸的络腮胡子不住晃动,手中的匕首还在滴淌着鲜血。

“师父,你这一逃,官府就要发下海捕文书,你拿着这箱金子也逃不安稳,不如就给了徒儿我吧。”广源目露凶光。

“广源,我待你不薄,你竟敢——”话还未说完,淌着鲜血的匕首已狠狠地插入了他的胸口。

广源呸了一声,“死贼秃,干尽了伤天害理的事,老子替天行道,替老天收了你。”

金禅大师瞪大了双眼,嘴唇翕动了几下,就此一动不动了。

“扑通”乌篷小船上投下了两具尸体,在河水中扩散出两圈涟漪,而小船不久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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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杨牧云上船后对宁祖儿说的第一句话。

“我说我想你了,你信么?”宁祖儿一对宝石般闪亮的眼睛眯了起来。

“宁公子又说笑了,”杨牧云感到背后一阵发凉,“这是沈大人派给你的案子么?”

“我哪有杨兄能干,都能自己去找案子来办了。”宁祖儿嘴角勾了勾,不置可否。

杨牧云一时不知该如何跟他交流,对身后的捕快们说道:“你们都上船搜一搜,看看赃物在不在?”

捕快们齐声应了一声,便四下散开。

“杨兄真不是一般的能干,当着南镇抚司的职,却办着淮安府的差事,这杨百户都快成为杨捕头了。”宁祖儿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说得杨牧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姚夫人?”杨牧云看到了甲板上躺着已死去多时的杜月娘惊叫道。

“你认得她?”宁祖儿问道。

“她是两淮盐运司同知姚楚熙姚大人的夫人。”

“她还有一个身份恐怕你不知道,”宁祖儿眼波儿一转,“还记得庐州观音教的事么?她是观音教烈炎旗旗主杜月娘。”

“她果然是观音教的人,那姚大人......”

这时身后响起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大人,小的查过了,船里满满一舱都是银子。”一名捕快上来禀报道。

“大人,船上的船夫都被人用重手击昏了,只有这一个小姑娘她刚刚醒来,我们就把她带来了。”两名捕快架着一位红衣少女来到他跟前。

红衣少女脸色惨白,但杨牧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姚小姐。”

“旗主——”看到杜月娘的尸体,红衣少女一声悲啼。

“带下去!”杨牧云眉头一皱。

“宁公子,不知你现在要如何处理此事?”杨牧云问道。宁祖儿在这里,他不能不问他的意见,况且船是他拦下来的,人犯也是他拿下和格杀的,一切还得先听他来处理。

“杨兄在淮安呆了这几天,都开始你你我我的生分了。”宁祖儿一笑,“我办的是南司的差事,当的可不是淮安府的职,这追赃的事本公子没兴趣。”说着纵身一跳,身姿优雅的立在岸边,冲着杨牧云一笑:“此间事了还是快回南都吧,要知道还有一个爱你的人在一直牵挂着你。”

看着宁祖儿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杨牧云心头一热,他想起了紫苏。

“调转船头,回淮安——”杨牧云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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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安东县淮安坝批验盐引所后堂,四名名皮肤黝黑的脚夫扛着两大袋盐踩着沉重的步子来到批验所大秤前,一甩肩膀,两大袋盐重重落在秤板上,秤砣高高翘起。

“一号签,四百一十斤。”监掣官面无表情地喊道。

姚楚熙穿着一身红色官服,头戴双翅乌纱帽,一脸严峻地看着现场的情景。他身后,站着周梦楠娇俏的身影。

“二号签,四百......”监掣官看了一眼姚大人,姚楚熙微微颔首,继续喊道:“四百一十斤。”

......

“三号签,......”

......

所有抽验的盐包验讫后,姚楚熙来到批验所签押房公案前,周梦楠和刘管事跟在他身后。待姚大人坐定后,刘管事恭恭敬敬的将盐引呈上。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杨牧云领着一群捕快快步来到姚楚熙的签押房中。

“相公,你怎么来了?”周梦楠诧异地问道。

“你先办你的事吧,”杨牧云一笑,“我只是来找姚大人说会儿话。”说着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姚楚熙,姚楚熙面色不变,镇定自若地拿起大印盖在了盐引上。

“说话要带这么多人?”周梦楠看了一眼杨牧云身后的捕快。

“杨夫人,你盐引上的章盖好了。”姚楚熙起身将盖上章后截去一角的盐引递了过来。

“姚大人,怎敢劳您亲自起身......”周梦楠忙上前接过。

“无妨,这是本官办的最后一件公事了。”姚楚熙捋须笑道。

“姚大人......”周梦楠又看向杨牧云,“相公......”她感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杨夫人,你赶快回船上吧,不要耽误了行程。”姚楚熙面色平静的说道。

“夫人——”杨牧云轻咳一声,看向刘管事:“快扶夫人退下。”

“是,姑爷。”刘管事接过周梦楠手中盐引,“小姐,您还是赶快回船吧!”

看着周梦楠的倩影消失后,姚楚熙一笑:“谢谢你,杨大人。”

“谢我什么?”

“谢你在你夫人面前给我留了面子。”姚楚熙说着摘下自己的乌纱帽放在了书案上。

“看来你已知道我来的目的了。”杨牧云淡淡地道。

“这一天总会到来的。”姚楚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么?”

“你夫人死了,装库银的船也被押回来了。”杨牧云说完静静地看着她。

“她不是我夫人,”姚楚熙睇了一下他急剧变化的脸,“我夫人早就去世了。”

“那姚碧晨......”

“她也不是我的女儿,我没有女儿,”姚楚熙苦笑了一声,“我只有一个儿子。”

“那令公子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姚楚熙长叹一声,“冤孽,一年前,我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就是我现在的女儿姚碧晨,她和她的主子控制了我儿子,要我为她们做事,否则就要害他性命。”

杨牧云默默地听他说下去。

“她们假装成我的妻子和女儿,开始我以为她们只是为了钱财,就答应了她们,后来我发现她们是颠覆朝廷的邪教乱党,”姚楚熙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于是我骂自己的儿子,并和他划清界限,将他逐出家门。”说到这里,姚楚熙哽住了,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你这样做是为了爱护他,救他,攀附乱党,颠覆朝廷,按律当满门抄斩。”杨牧云沉吟道。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姚楚熙一双混浊的泪眼看向杨牧云,“我有亏职守,罪该万死。希望你们不要株连他。”

“你既然将他逐出家门,你们就不再是父子了,何谈株连,”杨牧云脸上现出一抹异样的神色,“不过我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杨牧云回想起第一次去甘霖寺时,他看见姚碧晨非要进寺中一扇偏门时激动的神色,还有在姚楚熙家时看见她自言自语:“一定不会是他,可是那身影怎么会跟他那么相像?”就像在念叨一个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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