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我走啦!”临街的院门“吱呀”一响,窜出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冲着街上张望了几下,在瞥见街对面那抹白影的时候,亮了一亮。“啪”地跳下门阶,就往街对面走。
“榛子。”章仪桦追了出来,将个油纸包塞进小女孩的手里,“外婆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了。刚做好,还热乎着呢,带在路上吃。”
“谢谢外婆。”小女孩两手环住章仪桦的手肘,将小脸靠在她的胳膊上蹭着,嘴里蜜糖儿似的道,“外婆对榛子最好了。”
慕君彦站在街边,目光隔着街凝注在对面街角一座院落门口。
院落门口,一个小女孩扯着一个中年妇人的衣袖,巧笑颜兮,嘴里说了些什么,那妇人脸上淡淡的笑纹,便随着那小女孩的话语,清晰了起来,一双眼也眯成了月牙儿形。
慕君彦漠然地看着,直到妇人回进院子,他才转身离开。
街对面,章仪桦笑着,给小女孩整了整衣衫,嘱咐道:“不要玩疯了。记得早些回家。晚上外婆做些你喜欢的菜给你吃。”
“嗯。”小女孩用力地点着头,看着章仪桦进了院子,阖上院门,才转头向街这边而来。
“喂!”一声娇呼,让慕君彦从冥思中回过神来。刚才在院落门前的那个小女孩,站在三两步开外,正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看见慕君彦注意到她,小女孩伸出一截白嫩纤细的手指,在慕君彦面前勾了两勾,转身而走。走出几步,小女孩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慕君彦还站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便跑回来扯住慕君彦的衣袖,拉着他就往前拖。
慕君彦一时没有防备,倒被小女孩拖动了几步,待定下神来,衣袖一甩,摔开了小女孩紧抓衣袖的小手,不愉道:“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女孩听他这么一说,反倒站定不走了。回过身,面对着他,两手抱胸,似笑非笑地道:“玉剑公子慕君彦?”
慕君彦一愣,口中已下意识答道:“是。”
“歙州第一家骆家的长孙,骆长贵是你爷爷?”
慕君彦的脸色变了一下,“家祖父的名讳,岂是你小小年纪,胡乱叫得的?”
小女孩翻了翻白眼,“我没认错人吧?骆大公子。”扯起慕君彦的衣袖,又复向前拖去。
慕君彦跟上几步,心下惊疑不定,“姑娘。。。”
她不可能认得他的。
难道。。。
想到这个可能性,慕君彦的眉蹙了起来。
“叫我榛子好了。”一只小手伸到他面前,“给你。”
“什么?”慕君彦不由自主地接过,拿到手上才发现是一块饼。微微发烫的饼,由外向内盘绕成圈,越接近中心,盘绕得就越发细密,清晰的纹理,仿佛美人的发髻。色泽金黄焦脆,焦甜的香气,直往鼻子里窜。慕君彦小心地轻咬了一口,只觉得香酥可口,清甜饴人,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香气萦绕在口中,逗引得唾沫不断地涌出。歙州也算是江南大城,他却不曾尝到过如此可口的点心。
“我外婆做的盘香饼。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榛子骄傲得挺起胸来。
“嗯。是很好吃。”慕君彦非常赞同地道。三两口吃完,舔舔手指尤不过瘾,又伸手取了一个。
一口咬下去,随着焦甜的香气在口里蔓延开来,慕君彦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妇人慈祥的脸孔。
他分明记得,她应该是不擅厨事的。
小时候,有一次,他逮了只野兔回家。爷爷在园子后头,生了一把火,架了兔子在上头烤。令人垂涎的香味,逗引得他在一旁坐立不宁。
“爷爷,什么时候能吃啊?”他记得他当时好像是这么问的。
“快好了,快好了。”爷爷脸上有温柔的笑容,那种从眼底透出来的柔和,他这一生只见到过那么一次。
“你啊,急得就跟小章鱼似的。”爷爷一边说,一边撕下了条兔腿,撒上盐,递给他。
他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火烫地兔肉,泛着鲜香,在口里不住翻滚,一边嚼着,一边张着布满油花的大嘴,含糊不清地问道:“什么小章鱼?”
“小章鱼啊。。。”爷爷的眼神定定地凝注在身前不远的一棵小草上。翠绿的叶条儿盈盈地立着,仿佛一抹正在旋舞的精灵。
就在那一天,他听着爷爷,说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故事里,有一位纯真善良,精灵可人的少女,也有一个自私自利,阴暗狡诈的少年。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个少年,就是他的爷爷。
而那个少女。。。
他的眼神凝注在眼前大半块盘香饼上。
明明是一个不擅厨艺的女子啊!如今却有了这般精妙的手艺。
爷爷,这就是您的放不下吗?
那个女人,只怕早已忘记了您。
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吃得不亦乐乎,一纸包饼很快就被吃完了,慕君彦这才发现二人已经来到了南屏山脚下。
南屏山,位于西湖南岸,山高不过百米,山体延伸却长达千余米。山上怪石嶙峋,绿树庇荫。满山岚翠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秀色钟灵。山间名刹林立,有“佛国山”之称。山体多孔穴,山峰岩壁立若屏障,每当佛寺晚钟敲响,山间岩石、洞穴共鸣,回音迭起。自成“南屏晚钟”一景。
榛子已当先走了上去,慕君彦只得紧随其后。
二人不一会儿已登上半山腰,一座给游人纳凉歇脚的凉亭已遥遥在望。
“让你爷爷来提亲吧。”榛子攀上了一块石岩,忽然说道。
“什么?”慕君彦脚下一滑,忙不迭伸手抓住身旁的一棵小树,才勉强没摔下去。面上的神色青红相接,绝对算不上好看。
榛子立定转身,俯视着他道:“歙州不算太远,但你特地跑这么一趟,不会只是为了游山玩水吧?”
“我。。。”慕君彦刚一个字出口,榛子已伸手向前,单掌按压,阻住了他后面的话语,“我很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这么多年了,也该做个了结了。”她转过身继续向山上行去。
慕君彦咧嘴苦笑,果然不愧是宰相的孙女,刚才伸手一阻,威压的气势,让人根本没能想起,她其实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他开始考虑榛子刚才的建议。
榛子猜的不错,他确实是特地跑来杭州的。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为了,刚才在院落门前的那个妇人。
他自小父母双亡,因为骆老夫人娘家的关系,而被爷爷抱养,当作孙子般抚养长大。骆家待他极好,他能感觉到,那种真正发自心底,无所求的疼爱。那样的感觉,温暖得如同很小时候,被父母抱在怀中。不仅如此,骆家还保留了他的姓,他孑然一身之后,唯一留下的东西。他那个名义上的爷爷,对他来说或者更像是父亲般的存在。骆家并不缺什么,可是每当看见爷爷脸上,总带着些怅然的神色,他的心便不由地揪了起来。
一年过一年,他终于决定来一次,为了爷爷,也为了看看那个,爷爷永不能忘的女子。
咋一眼,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妇人,或许相较同样年纪的其他妇人,看上去年轻些,有风韵些,终究也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直到她笑了起来,那种恬静安然化为灵动流转开来的时候,脑海里,那个久远的故事中的少女,和眼前的妇人,才隐隐相合了起来。
一直以来,爷爷所不能宽怀的或许只是对她的欺骗,如果能面对面谈一谈,解开一直以来的心结,爷爷可能就不会再有愧疚和不安了吧?
榛子的这个建议,给了他一个两下会面解开心结的契机。
不过。。。
“你就这么嫁给我了?你不后悔?”
“啪”地头上已经重重挨了一下。
“搞没搞错!?你以为你是谁?”慕君彦揉着后脑勺,抬起头,就看见榛子两手叉腰,怒气冲冲,一脸夜叉样,“就你那白痴样,我会看上你?哼!”
晕,搞了半天原来是假提亲,那就真的没什么问题了。
说话间,二人已登上了山顶。
山风温和地吹着,榛子两手抱膝,坐在山头上,望着山间飘渺的烟雾,和远处的塔楼庙宇,悠然出神。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两下碰面,把事情解释清楚?”
榛子微微点了点头,还是出神地望着远处。
“那你父母呢?”
扫了他一眼,“这是我自己的事,没必要叫他们大老远赶回来。”
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来,慕君彦被噎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都很清楚,双方是为了共同的利益才走到一起的,而不是为了其他。二人之间看上去似乎很融洽,但这其实只是表面上的平和。只有不侵犯到对方的利益,这种平和才会继续下去。
榛子刚才的那句话,意思很明白,她的父母很好,没有必要去打扰他们。她是绝对不会为他的父亲好过不好过,而做出任何不属于她的利益的安排的。
山顶上静了下来,只有偶尔响起的鸟叫声,回荡在山崖间。
“你见过他么?”榛子突然出声问道。
慕君彦愣了一愣,看到榛子看向自己的眼神,顿时明白了她问的是谁。
“嗯。”
“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慕君彦眼前浮现起那人的身影。
那个人,其实他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他被收养后没多久。
他是以骆家孙子的身份被收养的,所以,那个人其实应该算是他的父亲。
他已经不太记得清,第一次看见那个人时所发生的事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人的目光从他的身上扫过时,他眼眸中的疏离和冷漠。
以后很长的时日里,每当有人提起他时,他最先想起的,就是那对充满了疏离和冷然的双眸。
奶奶在世时,经常会抱着他说起那个人小时候,有多听话,多乖顺。每当那个时候,他就能觉察出***身子轻微的发抖,似乎有一种很沉很沉的痛,在周围弥散开来。在他拜师离家学艺之后没过多久,奶奶就一病不起,与世长辞了。而那个人,甚至在他母亲辞世之时,都没有回来看她最后一眼。
说实话,他真的恨他,就一个女人而已,为什么要伤害自己至亲的亲人?他究竟明不明白,他留给他父母的,究竟是怎样的悲痛?
这次,来杭州前,他去了看他。这是他第二次见到他。
与记忆中的不同,包在一身浅灰色的袈裟中,他的神色沉静安定,唇旁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让他联想起佛图中的“拈花微笑”,那种堪破尘世的笑颜,冰冷到毫无温情。
出尘,他或许真的做到了出离世俗。
那个在奶奶口中,如此温和孝顺的男人,展现在他眼前的,却是永远的漠然。
他的父母,他漠不关心。这个尘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或许,他是真的放下了吧?!
可是他真想看看,当年那个让他动心舍情的女子,如果再站在他面前,他是否真还能如此平静?如此安然?
爷爷的落寞,究竟有多少是为了那个女人,又有多少是为了这个独子?
“我一直在想,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榛子的目光凝在远处的山林间。
在娘亲出嫁的同一天,那人遁入空门,从此远离尘俗凡世。究竟是怎样的情爱,才使得那样一个男子,抛家别舍?那个曾令娘亲倾心的男子,究竟又是怎样的一个人?
慕君彦渐渐放松了身子,斜倚在一旁的山石上,懒散地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当。。。当。。。”山间大小寺庙晚钟齐声响起,穿过山石岩穴,回鸣不已。
慕君彦侧首望去,夕阳西斜,半天云霞彤红丹艳,眼前那个女孩,沐浴在五彩霞光之下,彷若一尊静坐的观音神像。
他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了吧,慕君彦心想。
。。。
“你这丫头又打的什么鬼主意?”一杆长长的鱼竿,弯过湖面,透明的鱼线一半沉入水中,一半悬于水上,随着和风轻微波动。岸边,一个白衣男子,温文儒雅,唇含淡笑,目光凝注在湖心鱼线坠入的那一点,语气带着些宠溺和无奈地问道。
“哪有?”离得不远,湖边岸石上,抱膝坐着个小女孩,小脸蛋支在胸前双膝上,半歪着脑袋,笑嘻嘻地望着白衣男子。
“就你那些小花样,还在我面前玩?”白衣男子摇摇头,“慕君彦两天前刚入城。两天。你就跑来说要嫁给他,我会信你?”
小女孩撇撇嘴,“果然瞒不过您这只老狐狸。不过,榛子这次可是为了您和外婆呢。”
“为什么?我们好得很。”
“真的么?”眼珠骨溜一转,“那您为什么不带外婆回去?”
“不一定非得回去。”白衣男子瞥了小女孩一眼,“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这就够了,回不回去对我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你娘从来也没有回去过,难道她过得就不好了吗?回不回去,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什么也不知道。或许,她才是我们中,最幸运的一个。”
“我不这么认为。”小女孩直起身子,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娘或许是得到了属于她的幸福。但我也同样得到了属于我的自由。这又怎么能说不是一种幸运,或许,那才是我最想要的,不是么?”
“说得不错。”白衣男子点点头,表示同意,“对了,你娘呢?”
小女孩耸耸肩,两手支在耳边,“在边城。我爹也真是,把娘都宠成了什么样!娘一说想去边城看看,他就真带娘去了。真搞不懂,那种塞外苦寒之地,有什么好玩的?”
白衣男子笑了起来,伸过手去,揉乱了小女孩的一头乌发。
“外公!”小女孩抗议着,向外挪。
湖边,渐渐静了下来。鱼竿静静地横过湖心,白衣男子持竿盘膝而坐,不远处,小女孩静静地凝注着湖面的水波。
。。。
骆长贵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还会再见到章仪桦。
那一年,他去王府提亲,却见到了他这一生背负最深的女子。他当年是为了报复,才将她卖入勾栏,岁月流转,当他再见到这个女子时,她已失却了曾有的光芒。那样的疯狂,那样不甘的吼叫,让他明白,当年的他,是如何深深地刺伤了她。
但是在那一年仅剩的时日里,接踵而来的混乱和伤害,让他已顾不上再去愧疚些什么。
在得知王家拒婚的因由之后,云翮愤而离家。等他打听到儿子的下落,赶去东山之后,才发现他的儿子已经剃度出家了。
儿子弃家出世,使他的妻子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从来无病无灾,笑脸待人的她,竟突然病倒,缠绵病榻数月,才慢慢好了起来。
这时他才发现,多年来默默无语,辛勤陪伴在他身边的妻子,已是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对章仪桦,他是愧疚,他有不舍。可是对妻子,这个牵牵绊绊走过十几年,亲情与习惯相交织,或许还有些其他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的女人,他已经放不下了。
为了妻子,也为了自己最后一丝念想,那一年,他多次前去东山,想将云翮劝说回家,可云翮却拒不相见。一年之后,眼见劝说儿子回家无望,他正式认养了君彦,一方面,君彦是妻子娘家那边的血脉,另一方面,是希望这个孩子能转移妻子的注意力,消解她心中对儿子的思念。可即便是这样的安排,妻子也还是没能撑过多少年。
这些年,他是怀着深深的愧疚活过来的。如果不是当年种下的因,那么,云翮就不会被拒婚,妻子也不会抑郁而死,这些,都是他造的孽吧。
如今,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当面对章仪桦说一声抱歉,为他当年的鲁莽,也为这么多年来,附加在她身上的不幸而道歉。他并不指望她真能原谅他什么,可是无论如何,他真的希望,能亲口表达出他这么多年来内心的愧疚。
令他惊讶的是,王劭政和章仪桦双双迎出门来,章仪桦神情恬静安宁,与十多年前那次截然不同。
入厅,分宾主坐定,奉茶已毕,骆长贵就迫不及待地道:“王夫人。。。”话刚出口,已觉得有些突兀,不由自主地向王劭政那儿看了一眼,突然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章仪桦唇角微微上扬,侧了侧身,对王劭政道:“政,能不能让我和骆老爷单独谈谈?”
王劭政点点头,笑着对章仪桦道:“你去吧。”
“嗯。”章仪桦站起身,“骆老爷,请跟我来。”说完,裙裾轻摆,向厅外逦迤行去。骆长贵紧挨一步跟上。
厅中,王劭政望了一眼二人远去的背影,端起茶杯,轻轻吹去水面上的浮沫,悠悠然品起茶来。
花园里。
章仪桦顺着卵石铺就的小路缓缓而行,一边静静地听着骆长贵将往事一一细述。她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甚至在骆长贵说到当年那些和她相关的往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骆长贵将当年的事一一说完,停下脚步,对着章仪桦道:“当年,我实在是太冲动了。你和这些事情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可那时,我的心里却只想着复仇。我这次来,只是希望,能当面向你道个歉。”他顿了顿,突然觉得唇齿的移动有一些艰难,“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谅我?”他带着些希冀,又不太抱希望地看着章仪桦。
骆长贵一停步,章仪桦跟着停了下来,面对这个曾经的幼时玩伴,她笑了一笑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原谅你了。”
骆长贵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原谅自己,倒是有些吃惊,“为什么?”
“这世上,每个因种每个果。恩怨缠绕,永无止歇。原谅你,也原谅自己,这世上,本没有什么不能被原谅的。端看自己能不能放过自己而已。”章仪桦轻轻地道。
眼前的这个女子,已再不是当年那个纯真的少女。也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充满愤怒,疯狂,不甘,怨怼的生灵。如今的她,宁静祥和,恬静安然。
突然之间,他就轻松了起来。
几十年,牢牢夹在心间的枷锁,一下松开。
“那么,君彦他们的婚事?”君彦之前已经和他说过,这门亲事不过是个借口。不过,就算是借口,提总是得提一下的。
“小一辈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吧。。。”章仪桦将一缕乱发捋到耳后。
骆长贵点了点头。
。。。
送走了骆长贵,王劭政搂着章仪桦慢慢地往回走。
“我们回去吧。”
“回哪儿去?”章仪桦有些疑惑。
“回我们该回的地方。”王劭政搂着章仪桦轻轻道。
。。。
花园里。
骆长贵和章仪桦刚走开没多久,花草丛中一阵窸唢,爬出两个人来。
“哎呀,累死了。”一个身影“啪”地扑到一旁的假山石上,趴在上头像团面糊似的挂着。
另一个寻了块比较干净的假山石,拿袖拂了拂,抱膝坐了下来。
“真没劲,躲了这么久,什么精彩的都没看到。”榛子托着腮,气鼓鼓地道。
“你还想怎么样?”慕君彦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一边伸展着僵直的身子。
榛子嘟起小嘴,“我听说当年你爷爷可是很喜欢我外婆的,总要来点什么掉眼泪阿,想当年阿之类的戏码吧。没想到什么都没有!”
“晕,难怪你硬拖着我躲在这儿!”慕君彦明白过来,敢情这丫头是特地候在这儿等戏看的。他的眼扫到榛子身上时,突然叫了起来。
“哎,不公平!为什么我这么狼狈,你还能这么干净?”慕君彦看看榛子一袭淡绿衣裙,微尘不染,再看看自己一身衣服上上下下不是花草,就是泥痕,顿时不平起来。
“因为你头大无脑。”榛子闲闲坐着,随手拔了根草,拨蚂蚁玩儿。
慕君彦本待还嘴,想想榛子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刚才那些树枝什么的劲往他身上戳,反是榛子,像条小泥鳅似的。。。又滑又软。。。
想到刚才榛子躲在他怀中向外窥看时,身上隐约传来的幽香,慕君彦的心神不禁一荡。
看着只顾低着头,拨弄蚂蚁玩儿的榛子,慕君彦心中一动,挪了几下挪到榛子身边,凑在她耳边,半真半假地道:“娘子,你说我什么时候拿大红花轿来接你好呢?”
榛子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并不作答,抬起一手遥遥指向远方。
“看。”
远处空中,白云开合,半天蓝幕里,有的首尾相接,相逐而戏,有的天各一方,随风飘扬。
正是:
缘起缘灭观山尽,云聚云散不由人。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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