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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毒中圣手(1 / 1)

()飞来楼垮了。

这一切变化之快,变化之大,实在叫人防不胜防。

但他还是迟了一步,就在他刚刚一炸开,飞来楼还未倒塌的瞬间,三人已燕子般掠出了飞来楼。

少年在说他不能杀人的时候,就知道他一定还有最致命的杀招。

你若是以为别人都有是呆子,那么你迟早会发现真正的呆子就是你自己。

街道上到处是人,爆炸的巨响、弥漫的硝烟和着人们惊惶的呼声,乱作一片。

少年脚刚一落地,一条鞭子突然毒蛇般卷住了他的脚踝,一个仓惶从他身边奔过的中年人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柄剑,向他胸前疾刺,另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妇人,也将手中的菜篮向少年头上罩了过去,篮子里装的自然不是菜,而是一篮夺命毒砂。

鞭是钢鞭,剑是利剑,毒砂更是密不透风,但他们面前的人却忽然不见了。

三人刚刚一怔,眼前一花,面前白影一闪,每个人脸上竟都捱了重重的一个巴掌,打得他们直飞出去,跌在几丈外的地上。

三个人的脸立刻肿胀起来,他们互相对看一眼,爬起来飞奔而去,像是见了鬼一般,再也没有勇气回头看一眼。

少年手里摇着扇子,神情洋洋洒洒,见三人逃去,也不追赶。

人群却更是一片骚乱,那个胖胖的杂货店老板缩在柜台下,臃肿的身子似在瑟瑟发抖,穿红衫的小媳妇蹲在店铺旁,似乎已吓得呆了,手里还紧紧抓着那盒胭脂。

萧中玉手里握着剑,脸上却不停地流着冷汗,到现在他才发现事情远比他想象中严重得多。

街上到处奔跑的都是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每个看起来都只是这个小镇平凡的居民,但谁能料到哪一个冷不防突然就会给你一刀。

这条街上究竟还有多少危险,多少埋伏,他们现在的处境比刚才身陷酒楼更要危险、可怕得多,在那里,你至少知道谁是敌人。

他正忖间,背上忽然觉得一寒,一柄利剑的寒芒已割破了他的衣服,冰冷的剑气泛人肌骨。

萧中玉大惊,身子立刻前倾,但剑刃却象粘在他身上似的,他身法快,那柄剑也一点不慢,锋利的剑尖已刺入了他的肌肤,他忍不住已惊呼出声。

剑光一闪,剑出龙吟,秋羽裳剑已出鞘。

几乎同时,一把短剑、一根扁担和一柄飞刀一齐向秋羽裳袭来。

剑光匹练般一转,“叮叮”一片金戈相交,刺中萧中玉的那柄剑只递进了三分,长剑突然落在地上,使剑的人面如死灰,双手捂着咽喉倒了下去。

他的咽喉已被剑光割开,他没有惨呼,他的声都已被割断,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鲜血汩汩而出。

扁担断了,那把短刀飞了出去,刀柄上还带着一只鲜血淋淋的手臂。

飞刀被击落在地上,闪着一种惨碧色的光芒。

发飞刀的是个枯瘦的老妪,她惊恐地瞪着秋羽裳,一步步向后退,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她突然转过身飞奔出去,却又怕秋羽裳追来,突然一把抓住一个站在街边屋檐下早已吓呆了的男孩,狠狠向秋羽裳抛了过去。

秋羽裳也吃了一惊,立刻伸手去接,把那个孩子紧紧搂在怀里。

孩子大约只有十一、二岁,吓得嚎啕大哭,一张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的母亲呢?为什么不在他身边?是不是已在这一片混乱中与他失散了?

秋羽裳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酸楚,忍不住伸手去抹他脸上的泪水。

那孩子依在她怀里,脸上仍挂着泪珠,手里却突然多了一柄刀,薄而锋利的短刀。

刀刃雪亮,刀光一闪,已插进了秋羽裳的胸膛。

秋羽裳手一松,那孩子立刻落地,顺势一收手,将短刀从秋羽裳胸前抽了回来,血光飞溅中,他的身子轻灵快捷,就地一滚就到了那个老妪身旁。

秋羽裳依旧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不知是那孩子太小,还是太紧张,他的手并不准,这一刀也并未伤中要害,但却因为太用力,这一刀刺得很深很深,深深地刺伤了她的心。

那孩子已不再哭了。瞪大了眼睛,恨恨地看着秋羽裳。

他的脸上还挂着泪水,眼中却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他也只是一个孩子,他心中的仇恨又是谁种下的?

少年看见秋羽裳身上溅起的血光,吃了一惊,飞身向这边掠了过来。

他刚一掠起,只听耳边一片呼呼风声,一柄巨斧向他迎面劈来,这一斧劲力之雄浑威猛,足可开山辟地。

少年却不退不避,迎着巨斧直冲过去,似乎想这血肉之躯挡这一斧。

斧子几乎已劈到他的头上,却突然停住,举斧子的彪形大汉张着嘴,瞪着眼,却一动都不能动。

少年就站在他面前,站在巨斧之下,但他手中的折扇却在瞬间点了大汉“期门”、“将台”、“玄样”三处大穴。

少年一招得手,人又立刻掠出,此刻他的心思已全部落在秋羽裳身上。

但他刚掠出去一丈,又有几样兵器递到他面前,这地方每一个人身上似乎都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而他们似乎也明白这少年的心思,拼命截往他的去路,不让他与秋羽裳会合。

两柄长剑交织成一张密集的剑网,将秋羽裳罩在其中,那个孩子突然狂吼一声,也扑了上来。

他年纪虽小,在刀法上的造诣却不差,手中短刀一招连一招,全是不要命的招式。

几乎同时,枯瘦老妪的飞刀再度出手。

剑光闪动间,一片金戈相交之声,用长剑的两个人忽然惊叫着飞身疾退,手中的长剑脱手飞上半空,但他们刚退了一丈,却突然倒了下去,他们的胸膛不知何时竟已被洞穿。

飞刀带着尖锐的呼哨疾射而来,秋羽裳立刻回身撤剑,剑身在刀背上轻轻一拍,飞刀竟立刻改变了方向,呼啸着飞了回去,不偏不倚正插在老妪的咽喉。

老妪一张枯黄干瘦的脸立刻扭曲变形,喉头咕咕作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个孩子怔了怔,狂吼一声又扑了上来,好象一只受伤的野兽,他的声音嘶哑可怖,眼中怨毒之色更深。

他手中的刀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狠,“哧”的一声,刀刃划破了秋羽裳的衣袖,刀锋贴着她的手臂刺过,刀锋森冷如冰,浸入骨髓,但秋羽裳仍只一味闪避,手中长剑始终没有出鞘。

她的剑再快,再狠,又怎忍向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下手?

这孩子心头的怨愤和仇恨岂非也是深入骨髓,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解开。

这是他的错吗?这究竟是谁的错?

她的心突然茫然起来,乱成一片,这孩子刻骨铭心的仇恨莫非竟是自己造成的?

任何人背上仇恨这付重担就是背上了一辈子的痛苦,难道自己要让这个孩子也痛苦终生?

秋羽裳不敢再想下去,就在这时,忽然听见萧中玉一声惊叫,一回头,只见几个人架着萧中玉向镇外奔去。

她刚一回头,衣衫竟又被刀刃刺破,险险避过刀锋,再转眼看时,那几个人已不见了踪影。

秋羽裳咬了咬牙,长剑终于击出,剑背狠狠敲在那孩子手中的短刀上,短刀立刻落地,那孩子似已杀红了眼,低吼一声,竟连人整个撞了过来。

秋羽裳手中剑一转,剑柄击在那孩子胃腹之上,他立刻弯下腰,痛苦地缩成一团,不停地呕吐。

一个年青的少妇冲了过来,用身躯护住那个孩子,目光怨毒地瞪着秋羽裳,身子却在不停颤抖。

秋羽裳看着她,冷冷说:“带他走。”

那少妇有些吃惊,目光惊疑不定——仇人之间除了生与死,难道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她咬着牙,一字字说:“他就是雷霸天的儿子,你不杀他,他总有一天也要杀你。”

秋羽裳握剑的手紧了紧,瞳孔似已收缩——人类的报复本就是这样的,她要复仇,因为她姓秋,而他是雷霸天的儿子,所以他也没有选择。

秋羽裳盯着她,“马上带他走,你若是不想他死,最好不要教他杀人。”

少妇恨恨地说:“杀人总比被杀好。”

“可是你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杀人的人,总难免被人杀。”

少妇忍不住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人?”

秋羽裳冷冷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死?”

少妇这次一个字也不再说,抱起那个孩子,转身飞奔而去。

少年终于突破重围,飞身疾掠向秋羽裳,但他刚刚掠到那间杂货店前,那个胖胖的掌柜突然从柜台下抽出一柄明晃晃的九环刀,臃肿肥胖的身躯却一点也不拖沓,眨眼之间刀锋已劈到了少年面前。

环声震耳欲聋,少年去势本极快,九环刀更快,少年的身子突然青烟般一转,已从刀锋下滑了出去。

他刚一滑出去,就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小媳妇蹲在角落里,眼睛惊恐地看着他,全身却在不停地颤抖。

她似乎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人,在这一片混乱厮杀中早已吓呆了,此刻见少年迎着她掠过来,吓得一声惊叫,拔脚就跑。

她刚站起身迈出第一步,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手中那盒胭脂洒了出去,带起一片芬芳的红雾。

少年一口吸了进去,只觉得似乎香得醉人。

九环刀带着一阵狂飚又向少年左颈疾斩,少年身形又是轻轻一转,手中折扇轻轻一挥,也不见怎么用力,一拨一带,九环刀竟从胖掌柜手中脱手飞出,砍在一棵大树上。

少年微微一笑,身子轻虹般掠了出去,终于靠近了秋羽裳。

秋羽裳身边围着四个人,四条鞭。

四条一丈二尺的霹雳鞭,每一鞭抽出,都有硝石爆炸,火烟四起,四条长鞭配合默契,风雨不透,秋羽裳一时竟也奈何不了。

她的伤口剧烈地疼痛,鲜血染红了衣襟,那四个人只是竭力舞动长鞭,在秋羽裳身边围成一道火网,死死封住秋羽裳的退路,他们也许在等援兵的到来,或是想耗尽秋羽裳的体力,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她已经撑不了多久。

少年就在这时突然闪电般冲了过来,四人只觉眼前一花,少年已到了一个脸上有条刀疤的年青人面前。

他大吃一惊,再想回鞭却已经来不及了,一丈二尺的长鞭只擅远攻,现在少年与他相距不及三尺,这条霹雳鞭的威力根本发挥不出。

他想弃鞭挥拳,但一念还未转过来,脸上已狠狠捱了一巴掌。

这一掌几乎打碎了他满嘴牙齿,他整个人立刻重重摔出几丈外,满口鲜血直流,再也爬不起来。

另三个人也吃了一惊,正待挥鞭相救,但少了一条鞭,他们本来配合严密的阵法也立刻大乱。

秋羽裳立刻欺身直上,剑光匹练一转,一个人的头颅直飞了出去,洒下一片腥红的血雾。

余下二人大惊失色,在长鞭掩护下,退了下去。

小镇上突然一片死寂,只有四野盘旋的呼呼风声。

残月冷照,长街上一片死尸狼籍,两个使鞭的人远远立在一旁,惊魂未定。

少年和秋羽裳站在中间,面前是那个手持九环大刀的杂货店老板。

他当然不是真的杂货店老板,他手里的大刀在月光下泛着骇人的寒光,仿佛一头噬人恶兽的利齿。

他身边居然站着那个被吓得摔倒的红衣小媳妇,但她脸上早已没有惊恐之色,却荡漾着妩媚迷人的微笑。

她看了看两个使鞭的人,笑容诡异而恶毒,悠然说:“不用害怕,他们支持不了多久了。”她又看着那少年,“你已经中了我的毒,最好是乖乖地束手就缚,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少年哈哈一笑:“哦,就凭你们几个能奈我何?”

红衣少女冷笑着:“你不信?刚才你已动了真气,现在只怕已全身劲力全消,连个手指都动不了了。”

少年淡淡说:“是吗?那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就凭区区的‘桃花附骨香’也能毒得死本少爷?”

“你也认得本姑娘的‘桃花附骨香’?”

“我不但知道,还知道你就是桃花仙苏小玉。”

苏小玉嫣然一笑,“你认得最好,那你就应该知道“桃花附骨香”的厉害。”

“听说凡是中了此毒的人,不但武功全废,而且每三个时辰毒性发作一次,发作时全身奇痒难耐,不可自制,好象中这种毒的人大多数倒是因忍受不住毒发的痛苦,自杀身亡的。”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而且,我还知道它没有解药,如附骨之蛆,不死不除。”

苏小玉却终于笑不出来了,她忍不住上下打量了少年几遍,实在想不出这个人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

她咬了咬牙,恨恨地说:“你知道最好,我劝你还是赶快自杀,免得活着受罪。”

少年微笑着,悠悠然说:“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是谁?”

“在下就是万毒之源绝情山庄的韦开韦大少爷,你听说过吗?”

“万毒之源?绝情山庄?”苏小玉茫然地摇了摇头

韦开长叹一声:“想不到桃花仙子苏小玉竟孤陋寡闻至此,想这用毒之人居然不知道绝情山庄,实在可悲可叹之极。”

苏小玉忍不住问:“绝情山庄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知道鬼神手吗?”韦开反问。

“当然知道,他是当今江湖第一用毒高手。”

韦开朗声大笑,“第一高手?你可知道,他那一套,全凭家父稍加指点,居然在江湖上混了个第一高手的名头,其实天下真正的用毒高手哪里是他。”

苏小玉似信似疑,忍不住问:“那应该是谁?”

“这种问题还用问,那个人自然就是本少爷,我才真正得家父真传,若论下毒,鬼神手连绝情山庄的一个小丫头都比不上,至于你那点伎俩,就更不值一提了。”

苏小玉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试探着说:“那么说你根本没有中毒?”

“其实要想成为真正的用毒高手,有一点特别重要,倘若做不到这一点,根本就不配用毒。”韦开悠悠然地说。

“那一点?”

“用毒的人本身就应该百毒不侵,否则,自己天天用毒,迟早一天也会死在毒上。”

“莫非你已百毒不侵?”

“好说,好说。”

苏小玉紧蹙着眉头,目光游疑不定。

手持九环刀的胖掌柜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道:“少听他胡说,我们一齐上,杀了他再说。”

韦开折扇轻摇,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说得好,你不妨上来试试,本少爷也不在乎多杀一个两个。”

胖掌柜跨出一步,忍不住又退了回去,刚才他一招之下就吃了亏,连刀都脱手飞出,知道韦开实在是个厉害角色,心里不由又犹豫起来。

看他一副悠然自得,天垮不惊的模样,哪像是中了毒。

韦开也不理他,径自对苏小玉说:“我知道你不相信,不过,你也可以试一试。”

他伸出手,掌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青瓷小瓶,“这是绝情山庄的独门迷香,叫做千日醉,你不妨闻闻试试。”

说着,他手一扬,竟将那个瓷瓶抛了过来。

苏小玉不由伸手接住,满脸疑惑,忍不住想拔开瓶塞,瞟眼却见韦开似笑非笑,正看着她。

她猛然醒觉,将手中瓷瓶远远抛了出去,冷笑道:“你想骗我中毒,真是妄想!本姑娘用了一辈子毒,还会中你的圈套。”

瓷瓶落在几丈外,恰恰撞在一块石头上,瓶子立刻碎了,从中缓缓飘出一缕青烟,四下飘散。

苏小玉大惊,飞身疾退,叫道:“我们走,小心有毒!”

几个人立刻飞身就走,瞬间便没了踪影,远远传来苏小玉的声音:“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绝情山庄的传人,总之你中了我的毒,休想活得过三天。”

她口上说得虽硬,却再也没有回来的勇气。

韦开看着他们消失,再也听不到一点声响,才叹了口气,喃喃说:“想不到这苏小玉还真是胆小。”

“不是她胆小,只是你骗人的本事好。”秋羽裳冷冷说。

“莫非你不相信世上有绝情山庄?”

“你不要忘记秋家是做什么的。”

韦开叹了口气,苦笑着说:“苏小玉果然是个用毒高手,我稍一不慎居然也着了她的道,我刚才动了真气,毒性发作,内力已经尽失,你又受了伤,我怕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才编出这个故事来吓唬他们。”他悠然一笑,“若论下毒我比不过她,不过若是骗人,她却万万比不上我。”

“你很会骗人吗?”

韦开笑了笑,“其实偶尔骗骗人也有好处,刚才我若是老老实实告诉他们我中了毒,那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你根本不必插手。

“我本来倒也不想插手,因为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过结,但后来你提到正气山庄,我才知道你竟是秋家之后,我又怎能不出手相救。”

“他们要杀的本来就是姓秋的人,秋家的事秋家的人自己会解决,并不希望别人插手。”

韦开长叹一声,神色突然凝重起来,沉声说:“其实这并只是秋家的事,三百年来,正气山庄历代庄主撰写武林记史,铁笔如山,公正无私,天下人无不衷心景仰,令尊更是在下平生最敬重之人,可惜生不逢时,竟无缘相识一面,实乃心中一大憾事。”

“可惜天下并没有人真正希望正气山庄存在,秋家世世代代呕心沥血,只换来一场灭门之灾。”

“你错了。对于那些大奸大恶或是貌然岸道的伪君子来说,正气山庄的确是他们的眼中之钉,心腹之患,但在大多数江湖人心中,却绝没有什么能够代替正气山庄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公道自在人心,无论任何人都得承认秋家世代为维护武林正义所做的一切。”

“天下真有这种人吗?”

“有,而且这种人远比憎恨正气山庄的人要多得多。”

秋羽裳久久的凝视着韦开,没有说话。

这些天来,她杀了太多人,看见了太多的鲜血,她几乎已经对自己的复仇产生了怀疑,她已经开始厌恶,开始恐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但她突然发现,她的仇人们远比她更恐惧,或许,他们真正恐惧的不是复仇本身,而是正义。

她本就是为正义而复仇的。

所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致她于死地。

这一瞬间,她心里突然充满了一种强烈的复仇的愿望,甚至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要强烈,因为她不只是要为她的亲人复仇,更是为整个正气山庄,为江湖的道义复仇,那么,无论她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应该的。

韦开怔怔地看着她,他觉得在这一瞬间,秋羽裳整个人好象突然改变了,可究竟改变了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他当然不会想到他的这几句话,对秋羽裳竟有这么大的作用。他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秋羽裳摇了摇头,“没什么。”她忽然想起来,问:“桃花附骨散真的没有解药?”

“好象是。”

秋羽裳的心倏地抽紧了,盯着韦开依然带着笑容的脸:“没有解药,那你……”她再也说不下去。

她刚刚看到一点希望,但只一瞬,一种深深的绝望又占据了她的心——这个少年救了她,更重要的是他从心里给了她力量。但现在,他就快要死了,她帮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死去。

他还这么年轻,他的生命本来正如朝阳般蓬勃旺盛,但现在这生命正在流逝,一点一点地流逝殆尽。

秋羽裳的心在流血,一种莫名的痛痛得她连手也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韦开似乎看出了她的痛苦,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秋羽裳的手,这次,她没有再甩开他,只任由他轻轻握着。他笑了一下:“我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心里却也是一片茫然,他的手指冰冷,他突然希望它能够温暖一些,至少可以暂时安慰她绝望的心。

“我想喝酒。”他突然说,脸上绽放出很愉快的笑容。

秋羽裳一怔:“喝酒?”

韦开朗声笑道:“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他握住秋羽裳的手紧了紧:“你我相聚的日子也许不多了,应该好好地痛饮几杯才是。”

秋羽裳没有阻止他,只缓缓点了点头。

死亡虽然是一件可怕的事,但当它一定要到来的时候,任何人都是无可奈何的,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接受。

这也正是人类最无可奈何的悲哀。

韦开摇摇晃晃地向前走,笑着说:“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一个镇子,镇上一定有好酒。”

秋羽裳伸手扶住他,“好,我陪你,一醉方休。”

此时此刻,在她心里再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这少年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何时变得如此重要,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他们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冰冷的月光下,他们身后不远处一棵树的枝叶突然晃动了几下,没有风,树枝怎么会晃动?

可惜秋羽裳和韦开,谁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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