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了芯子之后,五色光氤氲蒸腾,随着时间的流逝,表面的颜色愈加深沉,仿佛在窖中珍藏了许久的陈年美酒一般,表面现出一种醇厚的质感。.l.仔细去看,还有琉璃杯中酒般,浅浅的漩涡在流转成形。
封星衍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
原本逸散的阴阳五行,在她的重拳之下,被强行缩小了体积,现在这方寸大小凝聚的全然是精华。稍有异动,必会引发其中的各处分子的连环反应,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而她需要的,正是这一番效果。
适才以流星之势滑过,猛地扎进其中的鱼目小珠,乃是她三花聚。如此合心称意的要求,我自是不会拒绝的。”
“滚”一声震天裂地的嘶吼。
原主心神急剧波动,震得神魂空间也出现了反应。一阵地裂似的强烈反响,震得漫天星河都开始摇晃。甚至偶有几颗小的星座,承受不住压力,一个不慎从星河掉落,周身烧腾起火焰,如一颗硕大的火球向九幽猛烈砸去,堕入无边的黑暗不见了踪影。
天璇珠开始急剧地震颤,悬停在半空中持续不断地旋转,不住地向外流泻薄雾似的黑光,飘摇弥散至星河的位置,点点滴滴被吸纳进去。星图得到了力量源泉的弥补,才渐渐稳住了倾颓之势,夜空复归平静。
一番动作之后,封星衍的神魂,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透明了几分。她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天璇珠与她的神魂勾连,法宝幻化的境界出现摇动不稳之象,究其根本是从她的体内摄取力量进行弥补。三花之元离体,便只能从稳固神魂成形的基本灵力中抽取,如此一来,变得透明苍白是无疑的。
封星衍不由得高看宁如晦一眼,不管是误打误撞也好,成心为之也好,这一击带给她的冲撞着实不小,一般情况下怎的也需要打坐调息许久。不过现在么,没必要那么麻烦。
不顾宁如晦面容上强烈到溢出实体的不满,她不再控制身体的前倾趋势,任它继续前冲,向着宁如晦神魂的方向,不加抑制地一撞
躯干,头颅,四肢,一个个紧接着贴合在一处。二人的神魂在空间上全然相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封星衍感觉自己在一片青青的芳草地上疾驰,鼻尖仍能嗅到泥土的芳香,碧空如洗,郊外芳华正好,野草花也别有一番味道。如果没有老冤家立在对面,似乎风景会更好一些。
看着宁如晦一张就没有笑过的脸,封星衍也是无奈,心情大好时劝了两句:“不要总是摆出一副丧门神的样子,我不欠你钱,似乎也没欠其它的什么。”
至多是借用了他宁如晦的神魂,进行了一道反哺,互相滋养一下。
看此处茵茵芳草连天,一副自然优美的景象,便知道二人的神魂融合地不错,封星衍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觉得舒爽无比。否则若是互相排斥,估计这幻境幻化出来的,还不是凄风冷雨的哀戚场景,指不定是哪座荒烟蔓草的乱坟茔。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不冷不热地一声反击,看得出来正在气头上。
也是,任谁被旁人无缘无故来了个穿身而过,想必都不会高兴。不过嘛,这是互利互惠的好事情,又不是伤及人伦、惨绝人寰的祸事,有什么可排斥的
“我做了什么,我心里自然有数。只怕你心里衡量的秤,歪到了天外天吧。”封星衍倏地停下,抱胸看他,明显心情不虞。
“我若真的使得是什么邪魔外道,你凭的什么站在这里和我说话,我自有千种万种方法,教你尝尝万蚁噬心的痛楚。还是说,你正想试个一二”
宁如晦听得这言语,也跟着一声冷笑,“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似乎并不比万蚁噬心好受到哪里去。怎么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了”霜寒的眼神射来,似乎草叶的摇摆都受到影响,被生生冻住了几息。
“对不起,还真是忘得差不多了。”封星衍无所谓地答道,手指一弯,凭空折了片草叶,置于唇边,缓缓吹了口气。这叶子便如无根的浮萍,随风飞去,不知最后坠落在哪片地界,又成为哪一颗树木的养料。
“命如浮萍。你,我,不过都是天道之下的蝼蚁而已。能在这大争之世,有命活下来就是万幸,你又在奢求些不切实际的什么”封星衍周身逸散处高位者独有的霸道与威势,居高临下地看向宁如晦,
“我一向信奉,实力决定命运。”
半晌静默。
“这话不错。但这不等同于,你可以依仗威势,随意欺压于人,罔顾旁人的意见。为长不尊,嗜杀暴虐,你却还在诡辩”宁如晦的眼中充满鄙薄。
哈哈哈
封星衍笑得一阵腹痛,孺子不可教的眼神,无奈地看着男人,“霸道狂傲那是因为本座有本钱,等到你修为稳压我之时,再来进行这种没营养的话题。不然若不是本座一直抬你一手,你焉能活到现下”
“谁知你是哪里走火入魔,非要汲汲营营我一小小筑基的功力不放”宁如晦无视她的狡辩。
“宁如晦啊宁如晦,枉你取了这么个名字。明明弃昭择晦,为何还是一厢情愿地相信,这世界有昭昭日月,朗朗乾坤。你当我残暴无状,性格诡异,焉知这世上其余众人都是一心向善,严守道祖教化,不起半分异心”
“比起现在的你,我还是更喜欢那个,不苟言笑、杀伐果决的忘尘殿大弟子。”
她的眼神忽得出神望向不知名的远方,叹道:“正是天真的年纪啊。遥想当年我也是幼稚得出奇,竟然妄想用你筑基的微末修为,杯水车薪,助我冲击元婴壁障。殊不知吸人功力,乃是有伤天和的行径啊”
“我又有什么资格苛求于你”她转头望向宁如晦,一时竟不知是在看故人,还是在看记忆中的自己。
“你”宁如晦面带狐疑打量着封星衍,这一番言语,还真是得了岁月沉淀方有的言辞,不像是事先编排出来糊弄他的样子。
只是,这样一来就更加无法理解了。又不是鬼魅上身,怎地她凭空便能知晓未来,张口闭口全是当年。而且她的话语中明显有着自相矛盾之处,明知此举有伤天和,那她现下又是在做什么,变着花样进行以求得另类快感
怎么左看右看她的精神都不太正常呢。
“不用在心里腹诽我。你我已然互相在对方体内留下印记,有关对方的想法,我都能知晓得一清二楚。”封星衍无所谓地抬了抬眉梢,“正大光明地讲出来,我会觉得你更君子一些。”
便看到宁如晦一副弃之如敝履的样子。
“哦,你是觉得我不配提君子。”封星衍一声冷哼,勾掌作爪,未待宁如晦摆开防御之势,便一个突刺没入躯壳,捅了个对穿。因着是臆想出的幻境,并没有扎眼的斑斑血迹,也不见什么脏器流出,胸前开出的斗大的洞口,也是极骇人的。
“你”宁如晦方一开口,就感到从胸口处传来一阵钝痛,犹如有人用千斤的重锤在上面反复地敲打,仍觉不过瘾,复用磨盘碾压一遍。一口郁气憋在胸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却无力解脱。
封星衍的手臂仍停留在自己的身体内没有取出,垂眸含笑言道:“我就让你看看真小人的行径。伤在我身,痛在你心,这种到死都摆脱不了的神魂勾连,怎么样,是不是很过瘾”
“疯子无赖”宁如晦脱口骂道。
男人面上的阴霾越积越重。见目的达到,封星衍不再继续自残,右手猛地抽出,胸前的洞口缓缓愈合。
她却好似没事人一样,眨眼转换了心情,扬眸看着天边流动的云霞,“风景正好。你说,我们是否要来些什么旖旎的事情趁着天璇不在旁窥伺,可是绝好的机会。”
所以为什么你满脑子都是些肮脏下作的东西啊
“肮脏下作”封星衍的脸上带上了纯真的不解,“本座生平从未一尝其中滋味。却常见门中弟子行此鱼水之欢,个个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甚至可以抛却自己的身份地位,只愿与心爱之人双宿。我却未见得有什么好下场,不是被师门尊长斩于剑下,便是遭到道魔二家的共同追杀,死亦不能同穴,被碾成渣沫的骨灰,倒是飞遍了大江南北。”
宁如晦一阵胆寒,为何她能面色不改,如何平静的侃侃而谈挫骨扬灰之事,便如同她亲手做过一般。“你既然亦觉得无趣,为何有此一言”他愈发觉得这个人自相矛盾得厉害。
“因为啊,对象是你啊。”封星衍眉眼如黛,轻点丝丝魅色,如最妖媚狡猾的狐,勾动人内心潜藏最深的遐想。
不待她继续勾人的话语,宁如晦一声冷哼,继而双手狠狠掐上了自己的脖颈,死命扼住自己的咽喉。待得所有气息都被隔绝在外面,肺腔空空如也的时候,涨红的面上反而出现了一丝得意的嘲弄之色。
因为对面的封星衍,也是一个单膝跪在地上,单手抚胸,如涸辙之鱼一般,死命地大口吸着新鲜空气。
两人就这么对着自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久到天边的流云已然换了样貌,原本占据一角的大片白云,早就不知流转到哪一方天地了。
“聪明。”封星衍艰难地起身,目光如炬,定定地看着长身而立的男人。
“彼此彼此。”宁如晦冷冷地回了一句。
既然这老怪物说自己与她神魂勾连,一命双生。那自己这里受了损伤,她那里必然也会受到同等的冲击。这种伤敌一千,必先自损八百的打法,他本来并不想用,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到自己的道基。
但奈何这个混账,出口太过混账
张口不止是吸取功力了,竟然还试图染指采.补的勾当,不打杀一二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两人相顾无言。一阵微风拂过,吹动草叶,尖端星星点点落下几颗露珠,砸进泥土当中。
轰隆隆
忽得来了阵地动山摇,臆想织构出的幻境摇摇欲坠,空间如同一块布满龟裂的大镜子,破碎成千万块大小不一的碎片,摇动之下接二连三的掉落下来。不一会儿功夫,空间表层半数的膜便扑簌簌掉个干净,裸.露出其后暗黑无垠的虚空。
封星衍幻化出一柄长剑在侧,勉强维持住自己不倒,另一只空闲的手连忙去拖拽宁如晦。两个人尽皆是灰头土脸,一头须发或多或少的散乱,面上布满大小不一的沙尘,却没有功夫擦拭。
“发生了什么”宁如晦面色深沉,急速出口一个问句,话音刚落,又止不住随着空间的震荡开始摇摆。
“外面有人。”封星衍将剑尖向地面里插.得更深,半柄剑几乎都没入其中。但是负上两个人的重量,还是支撑不住。双足一路用力,竟是在泥土中深深踏出一道沟壑。
表层碎片掉落的更加猛烈,开始不过是巴掌大小,后来竟变得和山上滚落的大石差相仿佛,质地还十分密实,一个砸落,恐怕能将他二人一齐拍成肉饼。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二人异口同声地言道。话音刚落,两人的目光便齐齐转向对方,一瞬间的奇妙碰撞,包含更多的则是心有灵犀的恬然。
封星衍神思外飞,便要召唤天璇珠,准备里应外合,双方同时选定一处薄弱的空间壁垒,动手齐齐打破。然而想要传递的信号才刚刚触碰到空间的边缘,便被四面八方下落的碎片,砸了个七零八落,转眼间消逝成灰。
直恨得她没将一口银牙咬碎。
如此便没有办法了。设局之人陡一下便采取如此狠戾决绝的招式,根本不留丝毫转圜的余地。封闭的空间在震荡之下,结构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中枢都不在了,更不会听从原主人的命令。收和放都不是她能够掌控的,唯一能做的,只有,破
到头来,还是一力破万法。
封星衍再次凝神化剑,左手持柄,剑尖向天,双指凝起一团光华内蕴的银白色光芒,自下而上在剑柄上一涂,普通的凡兵有如开光一般,平平无奇的剑刃陡然变得寒霜遍布,一般凡物当能立斩剑下。
她将宁如晦拉到身后,招呼了一句:“少时我将持剑,在空间壁上劈开一道裂缝,具体多大现在说不分明。一会儿你看准机会,裂缝一现,不要犹豫,立刻脱身出去,回归之内便安全了。”
宁如晦面色暗沉如水,满是不赞同,碎片掉落地愈加频繁,他不得已高声言道:“你想要一个人逞英雄吗单人独骑仗剑冲上去,是对自己信心太过,还是本能地瞧不起我”
完了。
封星衍暗骂自己两句,情急之下毫无转圜地将真心话说出来了,竟然忘了这位爷,是个自尊心高出天际的叛逆分子,你越是小看于他,他偏要给你做出些夺目的事情来。
好么,这时候不带上他一起,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说实话,此刻封星衍,是瞧不上宁如晦那点微末修为的,不仅修为掣肘,连同眼力见识俱都粗浅得很。一个不慎坏了事情,难道要两个人一同折在这里,还拉她一起陪葬
完全是亏本的买卖。
在心里吐槽个爽,一个回神,便看到被骂的那个,正定定地看着自己,那仿佛看到她心里去的目光,竟让身处高位多年的封星衍,都多少有些不寒而栗。
“我是累赘。”宁如晦四字吐出,没有丝毫起伏。
封星衍挑了挑眉梢,来掩盖那一份弥散至整个空间的尴尬氛围。刻上烙印之后,随意在神魂境内,臆想对方的事情,是要被抓小辫子的。
然而她好死不死的忘了个干净
“还是一起吧。”宁如晦暗暗使力,将封星衍深深埋进土层的利剑拽了出来,淡然道:“开刃。”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封星衍对于这个十分合理的要求,拿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
双剑齐齐开刃,样貌装饰,包括剑气,俱是一般无二。封星衍和宁如晦一人持一把,倒颇有些仙家眷侣,鸾凤和鸣的样子。如果忽略他们身体始终止不住的摇动。
“我打头阵。”封星衍方欲开口布置一二,便被宁如晦无悲无喜的纯黑眸子一盯。最后一个阵字破碎成了残音,瞬即被天塌地陷的崩裂之声掩盖下去。
宁如晦率先飞身而起,封星衍叹了口气也紧随着跟上,在一片飞落的乱石阵中灵动起舞,身子一会儿,忽而向右侧出,腰肢不时进行大角度的翻转,有如延展性极强的面团,随着环境的改变时刻调整自身的形状。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猛烈的巨石风暴下,到达壁障的附近。
“斩”出口近在眼前,封星衍没有丝毫犹豫,与宁如晦双剑齐挥,对着正中的位置狠狠斩下,银白色光芒流泻,划出一道狭长而又深邃的缺口,如同珍奇妖兽的竖瞳一般。
原本分裂的空间,倏然被生生划开,两侧气旋密度不同,从而产生单向的剧烈流动。外部浓郁的灵气顺着划开的风眼,猛烈地倒灌而入,两人首当其冲,被飓风吹得发髻散乱,面皮都光滑了几分。
宁如晦不得已举起袍袖挡在面容之前,才不至于被灌进满嘴猎风,勉强拼凑出了话语:“这样不行”
封星衍当然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神魂脆弱,再这样被倒吹下去,只怕他们两个都要在飓风之下被碾成齑粉。此时前有飓风,后有巨石,正是进退两难之境。
情势紧急,由不得他们继续举棋不定。封星衍把心一横,拽着宁如晦的袍袖,全身气力集中涌动到手腕,扯着他的臂膀朝风眼狠狠一甩。一个完美的弧线,黑衣直直穿过壁障,与黑色的夜空融合在一起,眨眼间消失不见。
而猛烈的飓风,却没有丝毫停歇之势。
反力和猎风二者的同时作用下,封星衍的身躯如一只破碎的布偶,极速地倒卷而回,似一颗凄美的流星,从高空中坠落,在铺天盖地的碎石下落层中,显得分外另类而奇特。
她的脸上此时却没有哀伤之色,只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遗憾浮现,一声轻呵叹道:“时不我与啊。希望下次见面时,会是更加有趣的场面。”
烟花嘭得一声在空中绽放,为世界留下最后一瞬绝美的身姿。
宁如晦悠悠醒转的时候,脑袋里还有些浑浆浆的,如同灌了一大把水银。明明是刚刚发生的事情,却依稀有些记不得了。
他恍惚有些印象。
封星衍,一把将他扔了出来,自己回身投入了那个崩坏的世界
崩坏崩坏
等等他居然被那个老怪物舍命相救了
这个想法陡一冒出来,宁如晦便吃惊得不能自抑,唇角微微的颤抖泄露出他的心绪。他感到,自己十载辛辛苦苦建立的价值观,包括其中最热切的复仇愿景,就那么轰得一声崩塌殆尽。如空中楼阁转瞬间灰飞烟灭,泻落一地流沙。
为什么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缠绕的,不过这三个字,为什么
往日里,封星衍这一派首座,明明只是将他作为一个物件对待的。这话不尽不实,应该说,她一向是冷心冷情,对任何人或物都没有什么差别,在她眼中,俱和大殿中装饰的明珠一般,只是生命中的点缀而已,不存在什么其他的价值。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东西是她放在心尖上的,那只能是功法修为了。对此,封星衍几近痴迷到了狂热的地步。
他还记得,几十年前,当他宁如晦比起现在还不值一名,初初被封星衍带到云清宗的时候。有一天,他在后山的一处清净地打座修炼,正巧耳闻了封星衍与通幽二人的对话。现在想想,只怕是因为自己弱小得不像话,他们高位者连挥手灭杀的兴致都没有吧。
当时
一阵衣衫穿林打叶的声音传来,想是这人故意弄出些声音,让林中那个伫立的背景知晓他的到来。
“怎么这么迟”那背景冷然开口,却没有转过身来,是个略带几分稚嫩,却强装出一副老成状的低沉女声。
来人听到这略带不满的声音,却没有气恼,三步并作两步转到女子的正面,含笑做了个揖,道:“劳封师叔久候。不过,好货总是不怕晚的嘛。”
定睛看去,答话这人一身素白勾灰色边的道袍,面蓄短须,平眉,高鼻,是个极其普通的中年道人形象,正是早几年的通幽惯做的打扮。
那时候,通幽还未曾荣升长老。封星衍既没有坐到首座的高位上,积压也没有现在这么深,充其量算是个袖手不管旁事的长辈。
忘了说,当年封星衍的辈分在门中也是数一数二,乃是当代掌门的亲传大弟子,以女子之身傲视群雄,单是一个修为,就令旁人拍马莫及。不到二百岁的年纪,已是金丹大成,真真正正踏入修仙那道门槛了,不知是多少修士羡艳的对象。
按照辈分,通幽只是个筑基小辈,还要尊称一声师叔。
“师叔,这次我寻来的这一法诀可不简单,乃是传说中上古门派玉清教的独家秘法,从不外传,堪称吐息收纳,凝元练气的无上功法。”
通幽一番卖弄过后,从怀里掏出一本页角都有些泛黄的经书来,玄色封皮上以云篆书写六个大字,太微洞玄玉经,笔力遒劲,入木三分。
“太微洞玄”封星衍盯着这几个字,自顾自喃喃,忽得袍袖一拂,这书册凭空就不见了。
见此情状,通幽不禁大喜,喜色溢在脸庞上都收敛不住。看封师叔这意思,这本书她很满意,毕竟当场便收入储物空间中了。
“那,师叔”通幽小心翼翼的垂询,面露期待。
一个小巧的琉璃瓶儿,在空中划过弧线,直直地抛到通幽拖起的双掌中。他打开瓶塞一嗅,一股扑鼻的药香传来,几近令他陶醉地不能自已。
“谢师”等到他扬起头想要拜谢的时候,眼前哪里还有封星衍的影子,只余不尽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通幽如珍如宝地将药瓶儿揣至怀中,一个劲地摇头,道:“这封师叔,怪人一个。”
怪人吗
宁如晦在心里问自己。原来封星衍最大的特点,不是狂傲,不是嗜血,而是怪诞吗
空间中她的话语言犹在耳。若不是因为怪诞,她何苦费尽心机,将他一个彻头彻尾的修仙门外汉,领上仙途若不是因为怪诞,为何始终处于高位,却怠惰去管门内事务若不是因为怪诞,适才为什么要
舍命,相救
他发了狂一样的不能理解,只希望封星衍能够再次神奇地睁开眼来,解答他蓄积在心头,甚至压得他喘不过来气的一箩筐问题
他知道,这个无解的锁结一日不解开,他的良心便一日不能安定,日久年深只怕会滋生更为严重的心魔,堕入她亲手为自己布置的层层迷障,此生此世不能自拔。
此时一声略带迷茫的声音在耳畔回荡,如同一颗惊雷炸响,“这我还没死究竟是你的手法太差,还是我命太大,阎王爷都不收。”
这一声,震得宁如晦一瞬间大脑有些短路,听到耳中又不啻于仙音缭绕。激动之下,面颊甚至在不住抖动,静默了半晌方才敢回头去看。
封星衍还是一如既往的清丽面容,褪去了记忆中那分稚嫩之后,更显得娇俏可人,惹人喜爱。
此时她正用右手半捂着自己肚腹,按在已然结痂的大洞上,犹自疑惑地喃喃,“奇怪了,竟然这么快就结痂了。这不科学啊。”
宁如晦万分激动之下,无暇去分辨封星衍话中的真意,紧紧阖目两息,仿佛汇集起了全身气力,努力问道:“你适才为什么要舍命救我”
对面却是传来一声惊呼:“救你咱们两个当中,一定有一个脑子坏掉了。明明你刚才还想提刀杀我,我自救还来不及,怎地会如此犯傻,转过头去救你主谓关系也颠倒得太过离谱了”
宁如晦听得如此出乎意料的答案,死死按住了自己躁动的反驳之意,只凝神朝封星衍脸上看去。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她的肌肤,重点盯住那双水灵灵会骗人的眉目,停了半晌,却颓然地发现,封星衍这一派纯然无辜的样子,当真是挑不出一丝破绽。
今天想必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也罢,至少她人还好好的活着,总有一天,自己会有解惑的机会的。
而此时的宁如晦并没有发现,他心中根植了十年的复仇目标,竟被封星衍一次下意识的救护之举,消磨殆尽。现今对着这个女人,他第一个想到的已然不是如何取她性命,而是由衷的希望,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一柄泛着寒光的兵刃打破了寂静,如一条白练陡然横在面前,如镜的表面将二人的面容照射得一清二楚。
宁如晦惊疑之下慌忙抬头去看,只见记忆中方才出现过的那个人,此时化作厉鬼来索命了。
“怎样,一对儿小情侣,如泣如诉的情话儿讲完了没有”通幽一张文士的面皮上,却涌动着阴测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