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离静静地听完,道:“继续守着!”
“将军——”郑禹面色挣扎。
他是郑氏子弟,背后还有偌大一个郑氏。
崔离道:“能挡一时是一时,若要强闯,可放了太后、诸相入宫,其余一并拦下!”
“是!”郑禹等将领顿时松了一口气,领命而去。
崔离却没有松下这口气。
皇帝昏迷不醒,各处必然闻风而动,岂能容他与李初把控宫城内外?
……
于相府内,于允元一面披衣一面疾步朝外赶去。
走到门口,几乎与一人迎面撞上。
“父亲!”于置忙扶住于允元。
于允元又惊又喜:“你出宫了?宫内情况如何?陛下是不是真的……”
于置躬身送走父亲,却没有进门,转身朝西,几经周转,停在一座府邸门口。
这座府邸门面不小,却连个灯笼都没挂,门口冷冷清清,只借着月光照出一方朦胧暗沉。
于置快步上前,用力拍打着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缓缓打开。
“尚书右丞于置,求见晋原县伯!”他低声道。
……
“勤王啊……”灯下的女子似笑非笑,凤眸中满是嘲讽,“上回我听你的劝下了山,短短半年,三千弟兄只剩了两千五百,这回于右丞还想毁我几人?”
于置神色平静道:“上回,县伯听的不是我的劝,而是韦知言的劝!”
“啪”的一声,桌上茶盏扫落,屈突落抬眸冷视,眸中愤恨如刃。
于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早在蜀州,我就提醒过县伯了,不是吗?”
屈突落目光暗下。
是,于置早就提醒过她,童尘并非池中之物,也无淡泊之志,隐在山间,必有所图。
是她鬼迷了心窍……
屈突落捏紧拳头,自嘲笑道:“皇帝陛下都生死不知,我怎么敢凑热闹?怕死得不够快吗?”
于置道:“不赌一把,你和剩下的两千五百名弟兄永远都会活在韦知言的阴影之下!”
屈突落沉默片刻,道:“我要做什么——”
……
居德坊,元府。
“崔离领羽林军守宫门、紫宸殿,李初领秦州军、左武卫接管城门,太后领右金吾,荆王领左领军,卢相领右武卫,聚于建福门,其余诸卫按兵不动!”
元策穿着家常袍衫,须髯剃尽,比初回长安时少了许多煞气。
听完旧部的话,他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语气随意道:“听旨,听令,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要乱动。”
旧部急道:“都护遭贬,这是大好时机——”
“这不是大好时机——”元策打断他后,笑了笑,道,“当今,那不是龙子,是狼子!”
“倘若紫宸殿里没事,谁动谁倒霉!”
“倘若有事呢?”旧部小心翼翼问道。
元策哈哈一笑,眉宇间煞气毕露:“倘若有事,你觉得谁能压得住这局面?李长暮?还是李谦?不求着我,如何对付得了李初和崔离——”
……
天色初明,曙光乍泄。
紫宸殿前,太后、荆王、诸相都已经到了。
建福门终究没守住,该进的不该进的,都进来了。
五百羽林围着紫宸殿,往外,是金吾、领军、武卫,敌众我寡的局面一目了然。
“无诏入宫,兵围帝居,敢问诸位是何居心?”崔离道。
荆王怒道:“陛下于麟德殿晕厥,你封锁消息,阻挠太后与诸臣探视,是要挟持陛下造反吗?”
崔离不为所动:“陛下抱恙,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陛下抱恙,太后与宰相如何不得探视?”卢相痛心疾首,“崔离!陛下往日可待你不薄!”
“陛下待你们也不薄——”崔离淡淡道,“诸王与将领破宫门,兵临紫宸殿,这是探视,还是逼宫?”
荆王脸色一变,下意识退了半步。
“贼子!”王太后却扶着宫人的手上前一大步,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这些人都是哀家召来的!崔离贼子挟持陛下!王知节!给哀家冲进去!都冲进去!”
有了太后亲卫带头,刚刚心生退意的诸卫将领顿时精神一振,齐齐拔刀逼近。
崔离心中一叹,抚上刀柄。
身后的紫宸殿安静得仿佛空无一人。
他不知道她要怎么救,也不关心她会怎么救,她说信他,其实他也信她。
不是信她一定能救,而是信她一定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就够了!
“噌——”
长刀出鞘,就是一个信号。
百骑收缩围圈,五百羽林于外,严阵以待。
就在这一触即发时,身后静寂殿宇中突然响起轻微一声,随后淹没在冲杀声中。
崔离横刀挡下王知节一招时,忽听得身后吱呀声响。
王知节蓦然睁大了眼,急急收招后退,跪地低头。
他面前所有人都矮了下去,或震惊,或惶恐。
只有王太后喜极而泣,跌跌撞撞跑了上来。
崔离转过身,他还站在门槛内,玄衣金绣,身姿挺拔,手上握了一柄寒光如雪的宝剑。
他的眸光自殿前掠过,眉心紧蹙,威仪摄人。
脸色还是苍白的,看起来也有些虚弱,但是——
他没事了!
崔离顿时扬起唇角,激动下拜。
“朕没事,让母后担心了——”他匆匆说了一句,撇开王太后,疾步向崔离走来。
他迫不及待地亲手将崔离拉起,目光焦灼若狂——
“她人呢?”
(第三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