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夜是失约,不是失踪。
他虽然自己没来,还是有提前派了高福过来,只说太极宫有点事,让她不必再等,先回去歇着。
“出了什么事?”钟迟迟疑惑问道。
高福大概没有得到交代,支吾着不敢说。
“太后娘娘又给陛下献美人了?”钟迟迟想起上回千秋宴的事。
高福急忙摇头:“没有没有!陛下今天没有跟任何嫔妃娘娘说话!”
“那是太后又不舒服了?”
高福犹豫了一下,低头默认。
钟迟迟看他的神色,觉得大概不止如此,正要继续问下去,突然心头一跳,刹那间,周身巫力大盛——
是铜鉴阵!
钟迟迟瞬时变了脸色,猛地盯住高福:“太极宫到底出什么事了?”
……
钟迟迟到太极宫昭庆殿时,宫眷们都被拘在前殿,中庭只有三人。
李长夜负手立在中央,身旁一左一右,分别是皇叔荆王和陈国大长公主。
钟迟迟脚步一顿,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李长夜看到她,扬了扬眉,旋即抬手招呼:“迟迟,过来!”没有露出意外神色。
“陛下召见钟迟迟何意?”荆王皱眉看了她一眼。
李长夜拉着她的手道:“迟迟一向敬爱母后,朕知她得了消息会坐不住,索性让她过来了!”
说得这样煞有其事,钟迟迟只好忍下笑意,露出一丝担忧,问道:“太后娘娘还没醒吗?我略通医术,要不我去给太后娘娘看看?”
在来的路上,高福见拦不住她,索性把今晚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事情也不复杂,就是体弱多病的太后娘娘在宫宴上突然晕倒了,十几名御医都诊了一遍,却诊不出病因,接着,就有人提了邪祟之说。
跟上回用桐木人陷害她的套路一模一样。
皇帝陛下龙颜震怒,当即命人传旨道一真人,作法彻查两宫。
道一的作法,就是她刚刚感觉到的铜鉴阵。
铜鉴阵是能变化的,将阵眼移动,可以洞察法阵各处,刚才她在望仙台上感觉到的,正是铜鉴阵的阵眼移到望仙台时照出的,她自己的巫力。
只是不知道李长夜命道一作法,是真察觉到了什么不妥,还是只为震慑有心人的阴谋。
不过不管王太后是不是真晕厥,她进去看看,总能看出点结果来。
然而李长夜却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迟儿有心了,御医刚刚看过,不急!”
钟迟迟见他一脸的高深莫测,确实看着不急,大约是没有什么不妥,只等道一证实两宫并无邪祟后再作应对。
等了半个时辰不到,殿外来报:“三清殿道一真人求见!”
李长夜眼神变了变:“传!”
道一一向紧守阵法为主,要是没事,派人回传即可,特意跑这一趟——
身材瘦长的道人大步入内,稽首行礼,语气沉凝:“禀陛下!贫道作法所得,两宫惟昭庆殿有异!”
“当真?”李长夜紧紧盯着他。
道一再拜:“不敢欺君!”
说罢,抬起头,不留痕迹地往他身旁的钟迟迟看了一眼,再对上他的目光,微微摇头。
李长夜心头一沉。
昭庆殿有异,指的不是钟迟迟。
那就是说,真的有邪祟!
她也明白过来了,眼神微变,似要开口。
李长夜捏了捏她的手,冷声道:“那就好好查查昭庆殿!”
道一应声领命,先去了后殿。
钟迟迟低着头,掩在袖中的手悄悄划动,才刚起了个头,就被人按住了。
他神色温柔地说:“别怕,道一真人修为高深!”
钟迟迟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不愿自己插手,便默默松了符印。
李长夜下令查昭庆殿后,气氛顿时惶惶,就连钟迟迟也以为至少要闹上大半夜,没想到道一进了后殿后,没多久就出来了,手里拿了一件东西。
道人面色沉肃地将手中物件呈上:“禀陛下,正是此物有异!”
钟迟迟眼皮跳了跳,抢在李长夜之前将东西拿到了手上。
这是一条绣纹精美的抹额,玄色底,龙凤纹,嵌了珍珠翡翠,十分华贵。
抹额一入手,钟迟迟就明白王太后为什么晕厥不醒了。
“这抹额有什么不对?”李长夜看着抹额缓缓开口,也不知在问谁。
钟迟迟没有回答。
道一看了她一眼,回禀道:“疑有邪咒!”
钟迟迟将抹额翻看了一下,沿着缝线仔细拆开。
藏在内里的另一种绣纹露出时,她目光骤然一缩。
边上的荆王和陈国大长公主也看到了,大惊失色:“这、这是——”
“是巫符!”道一的语气听着也十分震惊。
李长夜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问道:“这抹额哪来的?”
周围静了一瞬,陈国大长公主惊疑不定地说:“是云安献给太后的……”
李长夜再次沉默,良久,从她手里拿过抹额,意味不明地翻看了一会儿,淡淡道:“云安公主府所属全部收押候审——”
他收起抹额,倾身拉起她的手。
“都折腾到这么晚了,朕与诸卿,今夜都在太极宫歇一晚吧!”
他笑了笑,和蔼可亲地嘱咐高福:“好好安置,不可怠慢了阿叔与阿姑!”
说罢,牵着钟迟迟朝外走去,随着步履渐行渐远,留下的话语气一句比一句冷硬:
“嫔妃各自回宫,无诏不得出!”
“所有御医昭庆殿待命!”
“着右金吾将军王知节巡警太极宫,严禁宫内行走!”
“所有宫门封禁,无诏不得出入,违者以谋反论罪!”
……
王太后还在昏迷,李长夜只在昭庆殿相邻的宫殿歇下。
进殿后,他挥退左右,松了手,将抹额举在她面前,问道:“这是什么符文?”语气淡淡,眸光幽暗晦涩,喜怒不辨。
钟迟迟一边揉着被他牵过的手,一边道:“一种阵法符文,残缺不全的,顺序也不对,害不了人。”
他看到她的动作,微微一怔,覆上她的手背,低声问道:“弄疼你了?”
钟迟迟缩回手,摇了摇头。
他盛怒之下,也没有失控伤到她。
揉手,其实是她一个无意识的动作。
这个动作她自己也明白,是她心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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