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然已久的薛瑶终于有了反应,缓缓转头过去,眼里泪水渐溢,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大哥……”
语声凄然,委屈至极。
薛瑛顿时心疼得不行,急忙下马冲来,将她扶起,打量了两眼,抬头厉声质问:“你对阿瑶做了什么!”
钟迟迟勾了勾唇,将脚边的尸体朝他踢了过去,道:“你家妹子要跟钦犯私奔,我替你捉回来了,顺手杀了她的情郎,不用谢!”
薛瑛面色一沉,道:“你绑架公府千金,还口出污言,真以为陛下宠你,我就治不了你?”
钟迟迟笑道:“怎么会?陛下不宠我,你也治不了我啊!”
说着,空出一只手,手掌往前一伸。
薛瑶一见这种动作就如惊弓之鸟般尖叫起来,死死地抓住薛瑛。
钟迟迟嗤笑一声,五指微屈,插在不归胸口的软剑猝然射出,飞回她的手上。
这一手看得薛瑛也变了脸色,一边如临大敌地看着她,一边扶着薛瑶后退数步,将薛瑶护到身后,抬起手,一挥。
跟着薛瑛而来的三四十人齐齐飞身下马,各出兵刃,将钟迟迟和乔渔团团围住。
“钟迟迟,我劝你识相点束手就擒,少吃些苦头!”薛瑛冷冷地看着她。
钟迟迟看了一圈,失笑道:“这么几个人,卫国公,你这也太侮辱我了吧?”
薛瑛脸色更难看了。
其实这三四十人个个都是好手,例如乔渔在包围之下已经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小脸煞白地靠紧钟迟迟,小声道:“迟迟,你快点,阿阎还烧着呢!”
钟迟迟远眺了一眼,喃喃道:“不是我快不快的问题啊……怎么这么慢呢……”
说话时,东面已隐隐传来马蹄声阵阵。
薛瑛猝然回头,夜色中仿佛是亮了那么一抹,他又转回来看了看身前衣衫褴褛的尸体,这一看,也看出了受过刑的痕迹。
莫非真的是钦犯?
念头一闪而过,他仍旧紧紧护住了薛瑶。
不管是不是钦犯,都不会与卫国公府有关!
他双眼一眯,冷声令道:“拿下!”
带着两个拖油瓶,钟迟迟也不想动手,何况另一波人都快到了。
于是一手揽着阎小娘子,一手提起乔渔,纵身跃起,往跑得最快的那人头上一踩,逃出了包围圈,朝远处奔来的上百骑迎了上去。
毕竟手上两个人,有点拖速度,钟迟迟跑了一会儿,感觉身后有那么一两个轻功还不错的正在拉近距离,看着距离差不多了,便将乔渔往前抛了出去。
崔离猛地勒马,接住了乔渔,茫然地看着钟迟迟。
钟迟迟只比乔渔晚了一步到,见他看来,把怀里的小娘子往他面前送了送,笑道:“怎么?你想接这个?”
崔离默默地挪开眼睛,望向追兵。
钟迟迟很自觉地躲到了他后面,笑嘻嘻地嚷道:“崔将军你来得正好,卫国公要强抢我呢!”
薛瑛沉着脸看了看钟迟迟,又看了看崔离,道:“钟迟迟绑架我公府娘子,崔将军不会是要包庇她吧?”
崔离下马,朝薛瑛行了个礼,神色平静道:“大理寺狱有钦犯越狱,陛下令下官追回,相关人等,一律带回御前,由陛下亲自定夺!”
“钦犯在那儿!”钟迟迟热情地指点了一下。
崔离使了个眼色,不过一会儿,侍卫们抬着不归的尸体回来了。
崔离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再次朝薛瑛行了个礼,道:“卫国公,请!”
薛瑛没有动。
崔离退了一步,提声道:“此处所有人,全部带走!”又朝薛瑛微微躬身。
薛瑛这才冷哼一声,转身朝自己的坐骑走去。
崔离微微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钟迟迟已经带着怀里的小娘子上了他的坐骑,居高临下催促道:“快点儿!我这儿还有个病恹恹的小娘子呢!”
……
奉旨拿人,城门应声而开。
百十飞骑,踏月色奔行,直向宫门。
过崇仁坊后,原本应该继续直行到丹凤门,可队伍中突然出现了不整齐的声音。
崔离瞄了一眼,急忙调转马头,催了几步,挡住钟迟迟的去路。
钟迟迟耐心解释道:“她烧得厉害,我先带她回王府请大夫!”
崔离面不改色道:“宫中有御医!”
“御医能给一个民女看诊?”钟迟迟挑眉问道,“你说这话管用吗?”
崔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说话管用。”
钟迟迟被他噎了一下。
这话说得……没想到崔离也会说这种暧昧话……
可她不是刚跟李长夜分手么?这有点不好开口啊……
钟迟迟心里嘀咕了一下,再看崔离不肯相让的样子,也就作罢了。
看诊这种事她自己也能做,剩下的只是抓药,那还是宫里方便点……
到了宫门外,下马,入禁内。
听着怀里的阎小娘子已经开始呓语了,钟迟迟也有些焦急,索性抱着阎小娘子先走一步。
紫宸殿内灯火犹亮。
钟迟迟一脚踹开殿门,冲了进去,将阎小娘子往高福手里一塞,冲到御案前,匆匆说了一句:“借下纸笔!”便从桌后那人手里抢了笔,随手拉了一张什么过来,开始写药方。
她路上已经给阎小娘子号过脉了,现在写起药方来不假思索,不过片刻就写完了,直接往刚进门的人手里一丢,道:“快去抓药,煎好端过来!”
崔离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她身后的人,神色有些尴尬。
钟迟迟这才发觉自己刚才随手拉的,竟是一道空白圣旨,此刻圣旨上写满了药名,虽然没有盖印,看着也有些不像话……
身后人突然低笑了一声,道:“季川去吧!”
崔离背后闪出一名奉宸郎,接过“圣旨”离开。
钟迟迟缓了一口气,默默退开了几步,没有抬头看他。
接着,是崔离与薛氏兄妹入殿,后面跟着乔渔。
薛瑛一进殿,便跪地厉声道:“陛下!奉宸卫钟迟迟伙同江湖人乔渔绑架舍妹,请陛下做主严惩!”
话音刚落,钟迟迟便感觉一道似笑非笑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声轻笑,他颇具玩味地问道:“是这样吗,钟迟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