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迟迟走出浴堂殿后,有些心不在焉,冷不防前方有人喊了她一声。
“钟娘子?”
她抬头一看,十几步远的地方,崔离正站在宫门内,同她点头示意。
原来已经走到宫门了啊……
钟迟迟压下心中感慨,朝崔离笑道:“你家陛下可真不会疼人,怎么都不让崔将军歇会儿呢?瞧这憔悴的样儿,不是叫辛侍卫见了心疼么?”
崔离抽了抽嘴角,道:“崔某已经歇过了——钟娘子这就出宫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再过半个时辰就该午膳了。
钟迟迟含笑点头道:“是啊!我要走了!”
崔离愣了愣。
“我已经向陛下辞行了。”钟迟迟补充了一句。
崔离怔怔地看着她。
钟迟迟笑着调戏了一句:“怎么?崔将军舍不得我?”
崔离目光一动,低声道:“窦氏门下,掌京城四卫,领三都督,七刺史,安西都护元策是窦照的女婿——”
钟迟迟嗤笑一声:“崔将军想说什么?”
崔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侧身让过,道:“钟娘子慢走,崔某公务在身,就不远送了!”
钟迟迟经过他身前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轻笑道:“你家陛下的皇位,可不是怨天尤人得来的,崔离,你还差得远呢……”
李长夜只会伺机而动,随机应变,他没有那个闲功夫去怪谁破坏了他原定的计划,他眼里只盯着最终的目标。
和她一样。
出宫门,东南行,回到江陵王府。
李长暮知道她今天要走,便没有去弘文馆应卯。
钟迟迟回来的时候,李长暮已经替她收拾好了行囊。
“你真的要去吐蕃?”李长暮问道。
钟迟迟点了点头。
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那个不知所踪的胡郭,其余线索已经全部指向了吐蕃。
五年前,吐蕃人只是要云妃这个人,五年后,却直接要了她的命,这五年间的变化,她只能想到一点——
杨月眠失踪了。
不过她也不着急。
“先把阿白带回庸山,再陪乔乔回一趟师门,然后再去吐蕃!”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行囊看了一眼,隐约觉得少了点什么。
李长暮也知道劝不动她,只是叹道:“月眠怎么会和吐蕃人有来往?”
钟迟迟嘲讽地笑了笑,道:“人都是会变的!”
十几年来,除了李长暮,她就没见过杨月眠和其他人来往过,大约一离开她,人就变了。
又或者,他在吐蕃找到了什么……
想到这里,钟迟迟有些心烦意乱,更加想不起缺了什么,索性将行囊重新一系。
这时,一只碧玉面具伸到了她眼前。
“这个,还是戴上吧!”李长暮温声道。
钟迟迟接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笑了笑,打开行囊,将面具放了进去。
“我都带着阿白上路了,谁还不认识我?”她笑道。
“那就带个帷帽吧,遮一遮,少点是非。”李长暮继续劝道。
钟迟迟嘲讽一笑,道:“惹了是非,是美貌的错?”
李长暮一怔,忙道:“不是——”
“既然不是,我为什么要遮着它?”她扬了扬眉,语气中带出一丝冷意,“我钟迟迟,不配光明正大做人么?”
李长暮沉默了片刻,叹道:“没有月眠在你身边,我总是有些不放心……”
钟迟迟笑了笑,没有应答。
她早就向杨月眠证明了自己有能力摘下面具,这次对上李长夜,不就顺利脱身了吗?
想到这里,钟迟迟终于记起来还差什么了。
李长暮看着她从屋里拿出的白玉笛,眼神微微一变,问道:“怎么还带着这个?”
钟迟迟一边将李长夜赠的白玉笛塞入行囊,一边笑道:“乔乔说的啊!这支白玉笛价值连城,又方便携带,走的时候一定要带上,万一缺银子花了,就拿去当了!”
李长暮失笑摇头:“御赐的东西,怎么能当了!”
钟迟迟笑嘻嘻地说:“这我不管,银子的事我听乔乔的!”
以前杨月眠还在的时候,她出门都是杨月眠管银子;杨月眠失踪后,她一个人流浪了几天,就认识了乔渔,从那以后就是乔渔管银子了。
收好白玉笛,抬头朝外望了望,疑惑道:“乔乔呢?怎么回来一直没见到他?”
李长暮道:“你出门后不久,他也出去了,好像是常乐坊的阎小娘子托人给他送了信!”
“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钟迟迟蹙了蹙眉,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长暮看到她的脸色,也蹙了蹙眉,道:“他跟门房说的是午前会回。”
钟迟迟把行囊一丢,眨眼间,人已经出了屋子。
“我去找他!”
……
钟迟迟直接去了阎家,阎母说阎小娘子一大清早就去了舅家,然而到了阎小娘子的舅家一问,却说她并未去过。
钟迟迟丢下六神无主的阎母,跑回了江陵王府,乔渔也依旧未归。
“或许是和阎小娘子话别,一时忘归?”李长暮谨慎地猜测着。
钟迟迟冷冷一笑,道:“我和他说好午后启程的!”
李长暮有些尴尬:“乔渔和阎小娘子走得有些近……”
钟迟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乔渔心中所有的儿女之情,都给了他青梅竹马的小师妹,连她都没看在眼里,何况阎小娘子。
或许阎小娘子是瞒着家里偷偷来找他道别,但乔渔绝不该忘归!
杏眸微眯,她提起行囊甩在肩上,转身要走。
“迟迟!”李长暮忙喊住她,疾步挡在她面前,皱着眉将她打量两眼,问道,“你要去哪儿?”
钟迟迟看着他,冷冷一笑:“你也猜到了,对不对?”
李长暮神色一僵,低声道:“这只是猜测……”
“对我来说,猜测就够了!”钟迟迟冷笑道,“他敢伤乔渔分毫——”她抬手抚向腰间兵刃,垂眸处亦可见杀意滔天。
李长暮眸色一暗,按住她的手,低声道:“迟迟,冷静点,我先去找他谈谈……”
钟迟迟抬眸一笑,道:“谈一次就够了,这次轮到我跟他谈了!”
“你打算做什么?”李长暮蹙眉问道。
钟迟迟推开了他的手,淡淡道:“放心,我有分寸!”
李长暮猛地拉住她的手臂,低声道:“他刚刚立下大功——”
“那便让李长夜来抓我!”
话音未落,她影如疾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