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玉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听的最多的便是许多人在讨论刚被评出来的酆都美人。这要说到这些个鬼在鬼界也是个游手好闲的,除去一些命好的,在上头谋了个职位的,其他的基本是个吃软饭的。
一般吃软饭的,通常情况下,都会在茶余饭后来点八卦资料娱乐一下众鬼。
酆都刚评出来的这个酆都第一美人,就是这么诞生的。夙玉撑着纸伞挤进一堆人群中,抬头看到一只鬼正在那讲的唾沫横飞——“刚出炉的酆都美人,那个美的哟,简直无法形容。那个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若是能摸上一下,就算是被打入无间地狱也死而无憾了······”(此后省略)。
那只鬼的话没未说完,下面就响起一阵阵口哨声和嘲笑声。
“你这只水鬼还是别想了。”
“就是就是,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副尊容还能骗的了哪个娘子。”
底下一片哄笑声。那鬼本来蓝幽幽的脸在哄笑声中变的越来越绿,一双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却在下一秒定住了,当然他瞄准的方向正是夙玉站着的地方。夙玉这种万把年来脸皮程度跟铜墙铁壁似的,也从不知什么叫尴尬和不好意思,眸色淡淡,见在场的人都在起哄,没什么热闹可看就转身想离开。
此时,一声惊天雷似的吼叫让所有鬼都哑了声——“且慢!”
吼声一出,馆子中一片寂静。夙玉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注目的焦点,走到门口撑开那把鬼君象征性的纸伞,跨步就要离开,身后那鬼似乎还不死心,又是一声:“门口穿红衣的女子且慢!”
夙玉反应慢了半拍,后知后觉转了头,见所有鬼的目光都停注在自己身上,反指自己的鼻子问:“叫我?”
眼前清影一闪,一道幽光围着自己边转边品头论足:“啧啧,这姿色可比现在的酆都美人更上一层啊。”
夙玉自是不明白这只鬼在自己身上找什么,她亦是不会明白自己现在在别人眼中是何等的美。几万年来,别人关注的只是她的身份和强悍,所以很多人都忘了,其实她也只是一个女子,若放在人间,也就是一个待字闺中等着寻一位良人的娇羞女子,这个女子,她长的很美,白皙明润的瓜子脸,浅灰色的眼睛空洞而飘渺,似银河星系囊括宇宙红尘。
然,宋琴忘了,折曈忘了,连鬼君也不会注意到这样一个女子的容颜。在他们眼中,她只是一个六界之外的妖物,是一个强大到可以毁天灭地的存在。
白衣素然,皓月明眸,她嫣然一笑,落花失色。如今她在鬼界其他鬼的眼中可是真正的美人啊,众鬼像是发现了新奇之物,不断的围着她绕圈,还有些献殷勤的。夙玉撑着纸伞站在馆子门口,烟火昏黄,一只穿着灰色布衫的男鬼一个鞠躬,头就掉了下来,男鬼尴尬的朝她笑笑,两手一伸,抓起头又往颈项上一按。
噗呲一下就笑了出来,夙玉半掩着唇,斜了眼看着那些鬼在自己跟前手舞足蹈,献宝似的把自己的绝活一遍遍的施展。她觉的很是新奇,也陪着他们一个个不厌其烦的研讨。
“我是西巷那头的朝歌,对姑娘很是钦慕,不知道我们可有继续发展下去的机会?”那个自称朝歌的灰色鬼是最执着的,夙玉跑了好几个街头,陪她看这看那,介绍各个楼房的名称和用途。
夙玉收了伞,甩了甩胳膊,这学个文艺也是个体力活。
纸伞啪的被她抛了起来,绕着手腕处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她似不经意的回头,看着那个灰色鬼,勾唇一笑:“你都跟了我三条街了,整条幽都都要逛过来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在干什么呢。”
灰衣鬼被她一堵,愣在那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身后有的鬼兴奋的吼了起来:“朝歌那死鬼是想领你回家做个伴呢。”随之便是一阵阵的哄笑声。
夙玉还没开口询问怎么个作伴法,人群中又响起一个惊慌的惊叫:“啊,我想起来了,那女子是鬼君身边的,有人老看到她在鬼君府内进出呢。”
本来热闹的大街上顿时一片肃然,有人压低了声问:“她该不会就是那个妖物吧?”
“啊,就是那个六界外的妖物?”
“不会吧!”
“快走快走。”
一眨眼,鬼头攒攒的大街一个鬼影也看不见了。夙玉紧握着纸伞,歪了头看着空荡荡的大街,表情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刚转身,就看见一个身着百花妖娆之色衣服的女子,眉目都染着一股烟尘味,凡间把它称之为妩媚。
女子挑了细长的眉,用居高临下的姿态把夙玉扫视了遍,颇有点不屑道:“倒是会挑货色。”说完也不顾夙玉的反应,转头就走。
夙玉望着那女人的背影,顿了半响,跟了上去。
“既然记得了他,为何从不跟他相认?”夙玉把纸伞递了过去。
那女子未接过她的伞,只是低了头,将那把伞望了又望,然后笑的满眼的泪,却始终未掉落。“我有无数个十世,可是,每一世,我的名字中都带有一个字。你知是什么吗?”撩了耳鬓的发,她偏头笑的越发风姿妖娆,眼神勾魂摄魄:“孽。每一世,这个字,像是一个烙印烙在我的三魂七魄中,怎么也剔除不掉。”
夙玉从不想知道别人的故事,也从不参与别人的回忆。用她自己的话说便是:自己的回忆都是一片苍白,别人的回忆再怎么混沌至少还是印象深刻的。
她走着走着回头对夙玉说:“有空陪我喝一杯吗?”
夙玉随口回道:“凡间有句话说的真太妙了,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十世,她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爱恨别离,这是她最后一次的选择。她称自己为孽,也当真成了孽,是罪恶的开始,也是罪恶的结束。
夙玉听着她平静的述说,没有大风大浪,没有惊天动地,原来鬼君的爱情根本没有那么轰轰烈烈。孽说鬼君以前是个冷酷之极的人,对儿女情长从来没有动过心思,鬼界中爱慕他的鬼女多的可以从奈何桥排队,但是真正近他身的也就只有孽一人。
此时的孽,早已褪去了小女儿情态,也不再有当年追着鬼君的复杂心思,她平静的说着,说着每一个夜晚在鬼君房门前放烟火的欣喜,说着每天为他学着凡人编织一些小玩意偷偷送去他房间,说着为他煲汤做饭的经历,时隔那么久,夙玉再也听不出这些事中是否还会有一点喜悦难耐的激动。
“你知道鬼界中,什么最美吗?”孽端着酒杯笑望远处,大树下,她的侧脸隐没在黑暗中,轮廓都模糊的看不清楚,可是那样的悲伤,却那么浓烈。“是鬼火,紫色的、蓝色的、红色的,那么美,我从不知鬼界的鬼火还可以那么色彩斑斓,那是他唯一一次为了讨我欢心而动用了法力。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好高兴,高兴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就怕一个不小心把这么美的梦给惊醒了。”
她傻笑着,笑着笑着,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起来,也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鬼界帝君,呵呵,他当真是冷酷无情的很,我缠了他三百年,最后他却要把我送给别人。呵呵,呵呵。”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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