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怎么办？”亚当握紧拳头，青筋暗暗鼓起，像是一条条健壮的小蛇。沐燎能看出他正在忍受，她想如果自己再不说出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来，亚当恐怕要单枪匹马杀出去了。
“所以我还有一种想法，不过这个风险低，成本却可能更高。而且需要我们在座所有人一致赞成通过才可以。”沐燎深吸一口气，语气平稳。
“风险低，成本却高？这是什么意思。”一位年长的信徒皱着眉，看向沐燎。
“灵豹袭击圣殿，意味的不仅是我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也意味着离开圣殿的那一批信徒也是没有错误的。那么既然如此，我们可不可以和他们联手，一起对抗灵豹？风险低的意思是，这么做不用担心灵豹不能上当的问题，成本高指的是由于参战人数多，有可能伤及的范围也就更大。”
沐燎一口气说完，她的双眼扫过长桌两侧的人们，半晌后，依旧没有人表态。沐燎表面看上去从容，可心里已经很着急了。像是有一束火把在不停地摩擦她的心壁，烧得她浑身难受。
但沐燎知道，她不能操之过急。即便她已经给出了两个足够明确的方案，这仍然不是一道好回答的题。
原本被大家当做压箱王牌的召唤守护神兽的能力被沐燎用一个很简单的道理翻盘了：神兽是兽不是神，任何一头神兽的伤亡对整片大陆来讲都是一向不可弥补的损失。
在职神兽与叛逃神兽之间的争斗，四个字概括就是爪牙无情。
沐燎提供的第一种方案如果成功，无疑会给他们带来最低的人员伤亡成本。但败笔在于灵豹是否上当的不确定性和之后的处理方法，毕竟这不是一个长久的计策。
而最后一种……
大家都有些欲言又止。说穿了，谁想去冒死啊？
如果全体上战场的话，意味着的就是每个人都要冒生命危险。
沐燎又看了他们一眼，声音染上了些许凌厉：“大家都怎么想？”
没人回答她。
“都怎么想的！”
沐燎有些火了，狠狠一拍桌子，沉闷的一声让所有人一个激灵，有的信徒打了个哆嗦，被她突然而来的火气吓了一跳。
“如果你们有谁有更好的方法，欢迎提出来我们大家来一起讨论；如果没有，”沐燎声音降了下来，却由原本的平淡过渡到了那一丝冷冽，“那就赶紧在我提出的路中选择一条。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供浪费了。”
沐燎说完便下了最后通牒：“给你们最后二十秒。”
沐南弋皱皱眉，他很想说些什么来支持沐燎，可是这个时候，他不能再轻易下决定了。和一头不忌惮杀人的守护神兽战斗想活命都难，他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和沐家的未来开玩笑。
然而沐燎没想到第一个支持自己的竟然是延极。
“我们一起上吧。反正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提心吊胆的日子更不好过，还不如痛快些。”
“沐南弋，我们走。”
最终，在沐燎各种的费心引导和逼迫之下，总算是有过半的信徒都同意了第二种方案，要和灵豹拼个鱼死网破。
“好。”
在决定下来之后沐燎和沐南弋便立刻动身，圣殿火系聆堂内不乏离开又重返的火系信徒，沐燎随便打听了一下就得知了其他分离出去的反信徒们的据点在哪里。
两人走在路上，都保持着沉默。但即便如此气氛也并不尴尬，沐燎由衷地庆幸自己能有沐南弋做搭档。过了一会，先开口打破这份平静的是沐南弋，然而他的问题却让沐燎无法回答了。
“沐燎，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守护神兽是怎么肯把召唤它们的能力交给你的？”
沐南弋的目光很柔和，唇角依旧惯有地保持着他微微上扬的弧度。可沐燎面对这样的神情却不止一次地感到过慌乱，如果说佐羽的眼神能轻易看穿她，那么沐南弋的眼神则是能轻易地洞察她。不犀利的，甚至是以一种极为和平圆滑的形式，来快速地读懂她。
沐燎甚至有一种在沐南弋的面前，她无处可躲藏的危机感。
片刻后，沐燎僵硬地回答他：“这一项不在我们此次外出的任务当中吧。”
沐南弋听完笑笑，不再多询问。
很快，沐燎和沐南弋就来到了反灵豹的那一派原信徒的基地。这里的建筑很普通，大小也就赫莱特因的一栋宿舍楼那么大，但里面的魔法师数量却是赫莱特因远远不能比拟的。门外的守卫都穿着最简单的粗布麻衣，看起来很结实干练，见有人来访，便都迎了上来：“不知道两位是来做什么的？”
“见你们的首领。”沐燎一边说，手中金光涌动，把圣殿徽章展示给守卫的魔法师看：“我们是从圣殿来的沐燎和沐南弋，有要事需要和你们的首领商讨，还麻烦你去帮我通报一声，让他放我们进去。”
“好的。”那名守卫虽然神情略显疑惑，不过他很令沐燎惊讶的是，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来自于圣殿而将他们拒之于门外。反灵豹魔法师的印象在沐燎脑海中再度刷新。
“不用了。”
忽然，一个人的声音传来，一名年纪看起来相当大的魔法师走了出来，沐燎认得他，这是曾经和圣殿交过手的几名魔帝中的一名，“不用通报了，直接让他们进来吧。”
沐燎和沐南弋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朝那名魔帝点了点头。
这里的组织当然不会有圣殿那样富丽堂皇，所有人员只是在一栋比普通房屋稍大的楼房里聚集。沐燎和沐南弋随着魔帝来到了一间房间，走进去时反灵豹的几名大头已经在那里等待他们了。无一例外全部是沐燎那天见过的魔帝。
“我是沐燎。这位是圣殿中代表木系聆堂兼骑士殿的沐南弋。”房间里的人都在打量她和沐南弋，沐燎淡淡地用眼神一一回复了这些人，同时沉稳地介绍道。
“圣殿的两位使者，请坐。”
沐燎同沐南弋一起落座，在他们正对面的，这里组织的最高管理，忽然开口道：“前几日灵豹应该袭击了你们吧。怎么样，有人员伤亡吗？”
沐燎瞳孔紧紧缩放了一次，她没想到在他们来到之前对方就已经对发生在圣殿的事了如指掌。灵豹出现的消息她当时应该是下令全面封锁的，那这样的消息到底是怎么流传到外面来的呢？
不等沐燎回答，那名魔帝再次说道：“你不用担心。这则消息虽然已经流传到了我们这里，但也是到此为止了。我们没有把这则消息再多透露给任何人。毕竟没有人想引起全大陆魔法师的恐慌。”
沐燎微微点头：“谢谢。”
“那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沐燎想了想，说道：“首先我想先代表圣殿全体信徒，向你们表示歉意。在灵豹袭击圣殿之前，信徒们还是继续选择信任灵豹，对它不再是神兽的概念也一度只是猜测。所以我们以前所产生过的所有争端，还希望您谅解。”
沐燎说话的语气很客气，对方魔帝也没什么好不接受的，便微笑认可了这个说法。
“另外，这次灵豹袭击圣殿，也彻底改变了我们对它的认知。在早前我们内部商量过相关对策，最终决定迎战灵豹。因此我想，既然灵豹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在战斗中我诚恳地请求能得到您的相助。这样也会加大我们的胜算几率，否则继续放任灵豹，必会成为将来全大陆的一个威胁。”
这段话令对面几名魔帝沉默了。数十秒后对方有一人开口说道：“我想圣殿对我们组织的认识可能有些错误。虽然我们是以‘反抗灵豹’为初衷建立的，但在后面几年的发展中，我们现在的中心是‘反神兽’。”
一直没有说话的沐南弋说道：“沐燎如今已经被赐予了召唤守护神兽的能力。”
短短的一句话，再次令对方沉默了。他们的神情在沐燎看来明显有些错愕，似乎是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来反驳沐南弋。
沐燎深知说服反灵豹一派加入战斗的难度之大，他们的组织本来就不及圣殿大，参加一次战斗带给他们的损失也水涨船高。比如说双方同时失去魔法师，对于圣殿来说或许还可以调节，对于他们而言就要严重多了。
房间中安静得出奇。呼吸很轻。
然而这样的平静如同一块玻璃一样被打碎了，沐燎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圣殿全面封锁的消息会被反灵豹的魔法师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