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堂主,刹罗门……在房间里面的人是风涯?!我惊得呼吸都停滞了,踉跄着凑到门前。
房间里面静默片刻,那女声更加冰冷,却是隐带怒气:“门主苦心栽培你,甚至为你空悬堂主之位!你却因为杀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就要永远背弃他吗?”
我的眼前霎那间闪过在丹枫苑的夜晚,风涯回忆起刹罗门的往事,寒眸里溢满了悲伤,手下紧紧握拳,是那样地痛苦悔恨。我再也听不下去了,“砰”地一声推开了房门!
房内对峙着两个黑衣人,一个是风涯,侧着身子站在床边,手上的碧雪剑泛着血光,另一个是一名女子,本是一张玲珑可爱的脸,一双眸子却是冰冷得令人发颤。她竟是那日街头卖艺的红衣姑娘!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目光过处,地上一大滩鲜血,从床上落下的锦被一直蔓延到房脚。那里躺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一双小眼睛瞪得浑圆,昭示着临死前的绝望与恐惧!他胸口被一剑贯穿,大片血迹染红了整个地面。就在此刻,风涯转过身来看向我,近乎苍白的脸上溅满了鲜血,碧雪剑幽幽呜咽,伴随着鲜血滴答,竟是宛如地狱罗刹!
“风涯,你……”我瞪圆的杏眸,似是浑身颤抖起来,喉咙卡住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风涯的脸色阴寒得可怕,转身望向对那黑衣女子,冰冷的声音决然道:“路堂主,请转告门主,我既然离开了,此生都不会再回去!”
那女子眸中尽是寒意,扫了我一眼,蒙上黑罩,飞身出了窗户,很快消失不见。
随着那女子的离去,房间里的诡异气息消散了不少。我感到逐渐恢复了力气,奔上前抓住风涯的胳膊,万分焦急地道:“快走,不能呆在这里!”
风涯的寒眸复杂地凝视着我,却是没有移动半步。
我急得额上冒汗,用足力气拽着他走,低斥道:“还磨蹭什么!等着人来抓你吗?!”
风涯这才反应过来,搂着我飞身出窗外,一个转身就进了我房间的窗户里。刚一落下,风涯就放开了我,寒眸里参杂着诸多情绪,低声道:“阿墨,我……”
“我知道,人不是你杀的!”我捂住他的嘴,止住他要说的话,急道:“现在要紧的是不能被官府怀疑上!”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眸扫视着屋内,思绪千百流转,思考着应对之策。
风涯此刻也镇定了不少,握着我的手放下来,沉默地凝视着我。
我的目光落在了床上的包裹上,里面放着不少从丹枫苑带出来的药材,立刻有了主意。我拉住风涯往床边走,边走边急道:“听我说,你先换下这身衣服,躺到我床上去,咳嗽着假装染了风寒。而我是你的夫人,一整天都在尽心照顾你,其他的事情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正说着,房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张公子,您要的热水好了,要端进来吗?”
怎么这么快就有人来了?我惊得心突得一跳,愈发着急了,催促风涯道:“快,时间不多了!”
风涯的寒眸正深沉地凝视着我,这会儿反应过来,颔首应允,很快动作起来。我将包裹中的药材取出,选了些细小的粉末撒在房间隐蔽的角落,用药味驱散了血腥味。再回过头来时,风涯已经脱得只剩里衣,在床上平躺着,连沾着血的衣服都不知道收到哪里去了。
果真是做过杀手的,动作利落得令人发指!我一脸的黑线,走到床边坐下,轻手轻脚地替他盖好被子,静候着门外的声音。
“啊!杀……杀人啦!”外面传来店小二惊恐的大叫,紧接着整个客栈人声鼎沸,所有的客人都从客房里出来,震得整个楼梯晃荡作响。
我迅速奔过去,推开房门,脸露焦急地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店小二瘫软在地上,热水洒了一地,颤抖着手指向隔壁的房间里:“杀……杀人了……”客栈霎时安静下来,众人露出惶恐的神情,有几个胆子大的走进前来探了一眼,惊叫一声退了回去,更加剧了恐惧气氛蔓延。
“让开,让开!”客栈外传来兵器的声音,进来一队手执佩剑的官兵,当先的一人捕头模样,带着几人迅速上楼,进了房间查看起来。很快那捕头阴沉着脸出来了,一挥手吩咐官兵道:“死了没过久,凶手还在这个客栈里!给我围起来,仔细搜!”
客栈一时人心惶惶,聚在大厅中,担忧地看着官兵们闯进房间逐一搜查。查了几个房间,没有任何线索,捕头皱起眉头,眼光扫过我的房间,领着官兵就要进来。
我立即拦了下来,脸色忧虑,眼神万分恳求,却是尽量贤淑有礼地道:“我夫君染了风寒,在里面休息,还请各位官爷轻一点儿。”说着我侧开身子,亲手打开了房门。
房内一股药味铺面而来,捕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微颔首算是应了。几个官兵动作收敛了些,在房间内四处搜索起来。
我走到床边,见着风涯紧闭双眸,额上冒着汗水,倒真像是染了风寒的模样。风涯一向板着脸色,如今装生病也能如此传神,此等功力不容小觑啊……我的嘴角抽了抽,但手上还是像模像样地掏出丝巾,温柔地为他擦着汗水。
官兵搜了一圈,没有搜出任何证物。捕头扫了一眼床上的风涯,挥手示意官兵离去。我轻轻呼出一口气,总算避过去了。
“知府大人到!”客栈外突然传来嘹亮的声音,紧接着楼下有不少百姓跪拜之声。
我惊得手上一抖,怎么顾大人这个时候来了?正躺在床上的风涯倏地睁开了寒眸,里面流露着诸多情绪。我忙用丝巾继续擦着他的额头,生怕捕头回过头来发现端倪。
不过那捕头径直出了门,下楼迎接顾大人上来,详细地解释了案发现场和搜查过程。
“这一间搜过吗?”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顾大人转身出现在了我的房间门口,尽白的须眉下,深邃的目光扫了进来。
我被这目光震慑到了,忙敛下眼眸,全神贯注地进行着手上的动作。只听得捕头向顾大人道:“已经搜查过,这位夫人正在照顾生病的丈夫,并没有任何问题。”
许久没有听到顾大人没有说话,我的心悬了起来,抬眼悄悄瞄了过去。不料门口急匆匆地蹿进来一个碧色身影,碧香脸露急色地唤道:“小——”
“碧香,我让你换的钱到了没?”我立马打断她的话,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上。
碧香没明白发生了何事,眨着大眼睛直发愣,颔首道:“换到了,换到了!”
顾大人负手站在房门口,审视着碧香,语气十分威严:“你方才唤这位夫人什么?”
我的心“咯噔”一下,这顾大人的名气真不是盖的,明察秋毫,说得就是如此了!我连忙起身走到门口,拉着碧香微笑道:“她在唤‘小酌’,这是我的妹妹碧香,平日里就没大没小地直唤我的小名。”
碧香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了,连忙点头,配合着我道:“小酌姐姐。”
顾大人的目光扫着我和碧香,没再多言,走进了房间里。我立即跟了进来,只见顾大人打量一眼房内的情况,深邃的目光落在了床榻上。
我赶紧踱步到床边,贤妻良母式地照顾风涯。他不知何时侧过了身子,脸庞朝里,闷闷地咳嗽着。我抚上他冰冷的额头,忧心忡忡地道:“烫得如此厉害,可如何是好?”说着我看向碧香,急促地吩咐道:“碧丫头,快将桌上的药材拿去熬药!”
碧香连忙点头,取了药材就要往门外走。顾大人挥袖拦住了她,眉目间现出精光,沉声道:“这房间里为何会有血腥味?”
我的心再次成功地“咯噔”一下,房间里已经满是药味了,这顾大人竟然能如此敏锐地觉察不对?!这下可如何是好?我的思绪飞快地转着,却是一时找不到推脱之词。
突然风涯咳嗽得更剧烈了,抓着我的手颤抖着凑上去,用我手中的丝巾捂住薄唇,猛地咳出血来!我目瞪口呆地盯着丝巾上的血迹,风涯,你是如何做到的?!
“夫君!”我霎那间反应过来,开始嚎啕大哭,抱着风涯大声哭道:“你的身体本就不好,病恹恹地拖了几年,如今又咳了好多血,可千万不能丢下我独自离去啊……”
“姐夫!”碧香亦是花容失色,扑到我身边,小脸上梨花带雨。
一时间,我和碧香哭得肝肠寸断,闻者无不动容。顾大人审视的目光似是在我们身上停留了很久,这才走到桌边查看东西,传来一声质问:“这是什么?”
我抬起朦胧的泪眼,见着是方才收进包裹里的金叶子。这金叶子有什么问题吗?我摸不准情况,只得小心翼翼地答道:“是妾身从娘家带来的陪嫁,近日盘缠将尽,便拿它来换些银子。”
顾大人拿着两片金叶子,逆光看了片刻,交到了捕头手上:“死者是位富贵之人,身上带了不少金银。罗捕头,拿去衙门验明成色,查看有无相同之处!”
“是!”捕头立即领命,向门外做出请的姿势:“这位夫人,请随我走一趟!”
我被这猝不及防的命令吓了一跳。以这时的技艺,验明成色少说也得一日,那岂不是要把我关进大牢里?我蹙紧了秀眉,眼眸含泪地向顾大人恳求道:“清者自清,妾身并无异议。但夫君罹患重病,妾身需寸步不离地守在近前,恳请大人成全!”
顾大人深邃的目光向我看来,一时间房内静谧得令人窒息,只剩下我的心跳得飞快。
“夫人情深意重,本官亦非无情之人。”就在我压抑得喘不过起来时,顾大人凝视着床榻上的风涯,语气凝重地道出这么一句话。而后他收回了目光,看向捕头,吩咐道:“罗捕头,让她留在客栈,不得擅自离开,一日之后自有分晓。”说罢他扫了一眼床榻上的风涯,眸中似是闪过光芒,踱步离开了房间。
顾大人一走,官兵们很快撤离了这里。但客栈里的人都以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躲瘟神一般地迅速回到房间,关好了各自的房门。
这时床上传来闷声的咳嗽,风涯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我连忙过去扶住他,见他脸色苍白,嘴角还有血痕,心下没由来地一阵慌乱,当即责怪道:“你做什么要逼自己咳血?!就算被发现什么,不是我们做的,自然有办法证明清白!”
风涯的寒眸中泛起冷意,冷着声音道:“刹罗门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
碧香正为风涯倒来热水,端着水杯的手一顿,差点洒了出来。我立即看向她,霎时变了脸色,糟了,碧香还不知道刹罗门的事!
“碧香,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和风涯说些事情。”我很快恢复镇定,对碧香平静地吩咐道。
碧香的神色忧虑,咬着唇却是没有说话。风涯扫了她一眼,沉声道:“碧香知道一些事情。”
什么?!我诧异地望向风涯,又瞄向碧香,碧香是何时知道的?
“小姐,先听听风涯怎么说。”碧香的脸上稍有些红晕,岔开了这个话题。
我瞧着碧香不自在的神色,心里起了一丝疑惑,又想着现下要紧的是弄清是事实,便转眸看着风涯的,蹙眉沉思道:“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姑娘为何唤你为‘涯堂主’?”
风涯的寒眸闪了闪,望着我道:“我曾说起过刹罗门的事情。刹罗门有五个分堂主,每个堂主为一字代号。”他顿了顿,眸中泛着寒光,像是想起痛苦的回忆,冰冷的声音道:“我的代号为‘涯’。”
我霎时睁大了杏眸,不可思议地盯着风涯,“你是刹罗门的涯堂主?”碧香的脸上也满是惊疑,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
“我被刹罗门的门主收养,从小受他亲自教导,十岁时被授予了涯堂主之位。”风涯微颔首,目光瞥向了别处,似是看向了遥远的记忆,“直到十四岁那年,我执行任务后没有回刹罗门,徘徊于安陵,在汝南王府的马厩中遇见了你。”
我朝风涯颔首,眼前浮现在那夜在马厩中的初遇,微微露出笑意。
风涯收回了目光,眸子里的冷意敛去了些许,“今日所见的姑娘代号为‘玲珑’,曾在我手下做过一段时日,如今是刹罗门的路堂主。几日前她在街头卖艺,不过是有意吸引张公子注意,并在捡起张公子脚下的铜钱时,给他下了牵香。”
牵香……我微微一愣,为什么我觉得这名字这么耳熟呢?但我很快略过了这个想法,看着风涯疑惑地问道:“你离开刹罗门多年,他们为何到今日才找上你?”
风涯的眉头紧蹙起,寒眸子有着困扰多年的疑虑:“此事我也不知。刹罗门的消息遍布天下,我在汝南王府的事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过这么多年。刹罗门早知我的去向,门主却好似是不欲追究,任由我留在安陵。”
听到此,我眼带歉意地瞄着风涯,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至于来到金陵,陷入这般境地。碧香拉过我的手,水灵的眼睛微弯,笑着安慰我道:“小姐别想太多,风涯能一直留下来,是该开心的事情!”
我拍拍她的手,微笑起来,连风涯冷锋般的眉头都松了不少。我又看向风涯,想着今日张公子被杀之事,深觉其中有诸多疑团,缓缓问道:“刹罗门接手那么多杀人的买卖,究竟是为了什么?”
风涯微微一愣,似是不料我突然有此问,沉吟片刻才道:“我那时年纪尚轻,还未被告之刹罗门内部之事,但隐隐觉得,整个刹罗门似是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门主虽掌管刹罗门实权,却对一位屏风后的人百般恭敬。我从未见其真容,但曾听到门主唤他为‘宫主’。”
宫主?我十分不解地望着风涯,见他亦是深思的模样,便知他也在困惑之中。房间里静默片刻,我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大,不禁开口问道:“刹罗门的门主……是谁?”
风涯的寒眸里闪过一抹复杂,敛下了眸中的目光,沉着声音道:“唯有此事,我无法吐露半句。”
我看着风涯,心里明白了些许。刹罗门的门主虽冷血无情,毕竟收养了风涯多年,有恩于他。我摇摇头,柔声道:“我能理解,不会强求你。”
风涯霎时抬眸看向我,脸色有着犹豫,道:“阿墨,我……”
我一脸的黑线,别拿那副神情看着我好不好?我可受不了你突然变得如此瞻前顾后。“男子汉大丈夫,不说就不说,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我咧嘴一笑,轻轻一捶他的胸膛。
不料风涯倒抽一口气,额上冒出了冷汗。我吓得脸色煞白,慌乱地抓住他的胳膊,焦灼地道:“怎么了?”
碧香亦是脸色大变,却是很快维持镇定,上前扶住风涯道:“许是刚才咳血,胸口还有些不畅。”
风涯看了一眼碧香,向我颔首示意安心,坐下来调理气息。过了不久,他的脸色好了不少,我才逐渐放心了下来,吩咐碧香熬些调理气息的药。
“风涯就在我房间好好休息吧,我今晚去碧香那里睡。”我留下碧香照顾他,起身走出门外,关上房门那一刹那,见着碧香为风涯倒着热水,脸色微嗔怒地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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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是七夕,我竟然忘了留言~现在来补上,不管有没有男朋友/老公,都要过得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群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