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谁家办喜事?怎么先前没听说啊。”有人脱口问道。
有人颇为不屑地哼了声:“哪是什么喜事,不过是姓魏的要迎那几个配阴婚的女子去举行仪式的地方。”
“哇,姓魏的可真损阴德,这么晦气的事他偏要大操大办,可叫那些无辜女子的双亲如何作想?”
“只怕是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旁边人听了也都有些义愤填膺。
此地的人还都挺有正义感和同情心的,没人真把这不幸之事当热闹消遣看,纷纷谴责肇事者。
“不是说还要过几天才举行仪式吗?怎地今天就开始接人了?”司凤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
“不错,是还要过几日才会举行仪式,现在只是先把人接过去,净身沐浴,焚香祷告三天,方才举行合婚仪式。”
有人热心地补充介绍道:“就是要饿这些小姑娘三天,到时候她们也没力气反抗了。”
……
真是残忍。
说话间那吹吹打打的队伍已经行至酒楼前,乐手们穿红着绿十分喜庆。音乐声太大,肥胖的媒婆在轿子边不知絮叨些什么,面上丝毫不见惋惜,反是喜气洋洋。
司凤侧耳细听,才听到其中一个媒婆说的是小姑娘家贫人贱,死前能坐回轿子也算是值当了,给魏少爷配婚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轿子内的少女没答音,只有压抑的呜咽声隐隐传出。
这尖刻的死婆子。司凤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注意到,这一行只有三顶轿子,那还有一个倒霉姑娘在哪儿?
当下司凤便问了出来:“诸位,刚过去的队伍里好像少了一顶花轿啊!”
邻座那人不愧是家里有人在魏家当差,消息十分灵通:“那个啊,早就在魏宅了。是他家的丫头,据说也是魏长生那个短命鬼的贴身侍女,那魏少爷的一应生活起居事宜,都是那丫头负责的。如今少爷死了,她可不就触了老贼的霉头?”
“那她也要去配阴婚?生辰八字合吗?”
“这谁知道啊。”
邻座人冷哼:“就算八字不合又怎样?你当老贼请的法师是吃干饭的?他就没法子把八字这些逆过来?我早听说那丫头已经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就是要拆了她的颅骨改换天命!”
闻听此言众人皆惊,真是没王法了,这样作糟践人命!
“天呐,报官了没啊?”
“你当报官了会有用?老贼早就上下打点好了!去报官,除了被打一顿轰出来!,能捞着什么?”
“太可恶了!”张浩然拍案而起,“这些个狗官,便由着老贼胡作非为草菅人命!气煞我也!”
严铭劝道:“张兄莫急,此事也不是我等能插得了手的。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日后再找贼人算账。来日方长,切莫冲动。老贼自有他的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喝了一上午酒,好多人都有点喝高了,谈话也逐渐失了逻辑,也没什么好听的了。司凤这顿饭请的不冤,听得了不少讯息,她已经坐不住了,决心先去魏家一探究竟。
打定了主意,她寻了个借口与张严二人道了别,又托掌柜的给谢邈留了话。这才溜溜达达到了街上,若无其事地逛了一圈,循着她留在被讥讽的可怜女孩身上的寻迹符追踪而去。
寻迹符引着她一路往西,走出一里多地,才看到一座深墙宅院,门口两座石头狮子威武霸气,司凤抬头一看,朱门之上横着一块牌匾上书龙飞凤舞的魏宅二字。这本没什么奇怪,引起司凤注意的是牌匾上方还挂着一面八卦镜。
想必魏宅曾经闹过鬼。
照八卦群众所言,司凤已经知道姓魏的作恶多端,冤死在他手上的性命应该不在少数,要是家宅不宁倒也不奇怪。
司凤伸出手探了探那八卦镜,并没有感知到邪恶气息。
她隐去身形,翻墙入内,直奔后院。
穿过天井,绕过连着花圃的游廊,走过一条逼仄的甬道,终于来到一排三进的房屋前,看起来是到了偏院。寻迹符的讯息越来越明晰,这说明她离那姑娘越来越近了。
偏院静得有些诡异,明明前院还鼓瑟吹笙欢声震天,偏院却连空气都是寂静的,杳无生气,别说人,连只麻雀都没有。
司凤现出身影,在门锁上一捻,那黄铜铸就的锁顿时丧失了原有功能。
进了屋,才真正看到那名少女的面貌。完全还是个稚嫩的孩子,那一身秾丽的红装也掩不住脸上一团孩子气,司凤一进门就迎上对方震惊中夹着希冀的目光。
少女被五花大绑地跪在一张画像前,嘴里被塞了一团布,脸上的妆全被泪水哭花了,留下一道道粉饰的痕迹。
挂上是个清俊的少年,不用说也猜得到,肯定就是魏长生了。
出乎意料,画像上的人眉清目秀眼光柔和,好一个弱质芊芊的翩翩少年。
大约这位少爷长得随妈,外貌上跟诸人口中满脸横肉的魏德旺毫无相似之处。
这样一位少年人居然是毫无体面死在女人床上,根本无法想象啊。
司凤将她口里的布条拔了,问道:“其他两个是不是就在旁边屋里?”
少女点头如捣葱:“对对!姐姐,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司凤:“对!”
“那姐姐能不能帮我把绳子松绑了?这么背着手好痛啊!”
“我给你松一点,但是你还得继续待在这儿,不然被发现了,倒霉的可能就不是你,而是你家人双亲了。在我还没想出万全之策前,你都先呆在这儿做样子,我晚间会来给你送吃的。听明白了吗?”司凤没打算立刻就带她们走,她得留她们在这儿做诱饵,弄清楚阴阳合婚是怎么操作,是谁操作,这事是不是跟鬼道魔修有关。
她不敢贸然行事,如果因逞一时之快连累了女孩们的家属,她罪过就大发了。回去还是要跟大师兄商量商量,再进一步定夺。
同样的叮嘱,她也跟其他两名少女说了,着重嘱咐了切不可表现出异常,以免令人起疑。
还有一名少女不知道是哪个,被囚禁在何处。司凤现在最担心的其实就是她。毕竟八卦群众已经说了,她是要被人为改命逆八字配阴婚陪葬的。
这种逆天的事儿,像是修士,尤其是魔道修士能干得出来的。毕竟正道修士虽也干的是与天争命的事儿,但就算天打雷劈渡劫历难,也是自己生受了,而不是像魔道一样拉了别人下水,甚至残害无辜之人。
八字命理那是天定的,司凤倒要看看,究竟怎么个改法,拆颅都是什么鬼!
鉴于司凤并不认识那个倒霉姑娘,更不会在她身上留下寻迹符之类的东西,要在偌大一座魏宅没头苍蝇一样招人怕是不容易。而且人还不知道是不是藏在宅子里呢。
得,还是先回去吧,刚好也到午饭饭点了。
谢邈已经回了客栈。
”大师兄,你一大早去哪儿了呀?刚回来吗?”司凤刚大步流星跨进店,就看见了倚窗而坐的谢邈,她毫不客气箭步奔上前,大喇喇坐下。
谢邈呷了口茶,又给师妹倒了杯茶,不急不慢地开口:“我去你昨天说的地方走了一遍。”
“可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我是真的觉得那个地方很怪。”司凤两眼冒光地盯着他,希望大师兄能有所发现,为自己的判断提供论据。
“的确比较诡异,我找到了那个村子,但没看见道观。”
“不可能啊,无名观就在眷村和眷灵镇中间。可能是大师兄走的方位偏离了?崇山峻岭中就只那么一座小道观,要说是不小心错过了,也不是不可能。”
“还是不对劲。你昨天说寄居在无名观内的书生收留了那只受了伤的狐狸,我用神识搜遍了方圆数十里,没有探查出血腥气,也没探查出妖气。”
“可能是小狐狸自己走了呢?”她分析道,“没准她昨天猜出了我是修士,所以心生提防,识趣地主动离开了。”
也说得过去,谢邈不知在想什么,没吱声。
“那,那个村子呢?看出古怪了吗?那地方绝对邪门,司毋罗盘在那儿全是乱来的。大师兄有没有遇到唐小虎?”
“的确是邪门,我仔细看了那里的地形,四面环山,独留中间一片空地,且那地方正是岷江重要的源头之一。数月前这一片爆发了山洪,几乎所有村镇都被淹了,独独这眷村,丝毫没有洪水过境的迹象。我看他们今年收成还挺好,全不像别处遭了灾,甚至颗粒无收,家家户户都是粮食满仓。”
是了,这么大个疑点,经了谢邈这么一提司凤才惊觉。自己果然还是太粗心大意了,好些细节注意不到。
“还有其他的发现么?”
“只能确定一件事,那里是个世外桃源。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设置了雾障,小心留意之下还迷路了几回。”
“大师兄,你说,会不会跟无名观有关?”
“这不好说,没有证据。”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咯,咱们搞不定还可以请师父啊。噢,对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你在眷村有找到那老妇人吗?”
谢邈言简意赅:“没有。”
司凤讪讪地一笑,心里又略松了口气,要是大师兄在她去过的地方找着了人,她这脸子还真不好搁。
“你呢,今天又做了什么?”谢邈问道。
“我今天听说镇上一位姓魏的老财主要给儿子配阴婚,特意去他家跑了一趟。大师兄对这事有耳闻吗?”
“我已听说了。”
“我觉得此事有魔道妖孽参与其中,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理啊大师兄。”
“嗯。”谢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