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春主动道:“我去看看。”
“也好,注意安全,一旦有异立即传讯。”萧意粲叮嘱道。
钟鸣春点点头,起身而去。
还没走出几步,就见电光火石碰撞,结界被打破一条道,一脸心急火燎的沈焱出现在面前。
“师……师父!”钟鸣春顿时喜出望外,好久没犯的结巴激动之下又缠上了他,看来这一激动就容易结巴的毛病修仙也治不好。师父一来,他那刚刚还六神无主的心马上安定了下来。
萧意粲一抬头,就迎上师父一双寒意乍起犹如冷电的的凤眸,不过他凝神看的不是自己,也不是怀里的小师妹,而是越过他们远远望进正殿某处。
沈焱怒意沸腾,眸子积暗,神色几经变幻。
有那么一瞬,萧意粲几乎有种师父随时要大开杀戒的错觉。
师父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弄得萧意粲和钟鸣春都莫名其妙,只道是自己几个误闯百鸣峰惹下了大祸,触犯了门派禁忌。两人都面有愧色,尤其是萧意粲,更是自责。
过了好一会,沈焱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恢复如常。这才关切地看向人事不知的小徒弟。
司凤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毫无血色,头虚弱无力地歪枕着萧意粲左肩,大半个身子被他半托半抱着揽在怀里,沈焱眉头皱得死紧,心疼顿时压过了其他情绪。他衣袖一挥,萧意粲被摔到一边,弯腰将司凤抱起来,不再停留,瞬行而出。
钟鸣春早已将乔云叫回,三人紧随其后,趁结界合拢之际迅速穿了出去。
一路上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多话。
回到青冥峰,沈焱取了些必要之物,便将司凤带去了冰潭之下的那处冰窖。
他前脚刚走,逍遥子后脚就到。
看来他们擅闯禁地影响颇为恶劣,连外出访友的二师伯都被惊动,立即回返山门。
沈焱没来得及惩罚犯错的徒弟就走了,教训弟子的职责顺理成章被逍遥子接了过去。他大发雷霆,将三人训得抬不起头,乔云听得胆战心惊,俏脸煞白,真怕逍遥子再下禁制限制她的活动范围。
所幸逍遥子只是笼统地训斥,不会将人单个挑出来逐一打击。最后罚萧意粲钟鸣春关禁闭三个月,罚抄门规一千遍。并没有发落乔云,只临走前意味不明地乜了她一眼,至始至终,他没正眼瞧过她一眼。
被那眼神扫过时,乔云浑身如坠冰窟,背后直冒凉气,手脚都发冷。
三天后,沈焱神色疲倦从冰窖里出来了,却没将司凤带出来。
他没多作停留,只吩咐谢邈一周后去冰窖接司凤出来,自己则去了含光殿。
紧接着原本闭关修行的度厄真人也提前出关,三人开了个紧急会议,随即片刻不耽误瞬行下山去,直奔昆仑仙境。
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只不过迟了五年。
可这五年,有些已经发生的事已经无可挽回,只能想方设法努力填补窟窿,争取早日将这窟窿彻底补上,以免再造成不可逆的损失。
司凤浑浑噩噩躺在冰窖的玄冰床上,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她像是做了个漫长而困顿的梦,梦里的一切抽象模糊又逼真急迫,无数人在追杀她,耳边一直轰响着那日听到的宏壮如钟的高低震鸣,震得她耳膜发颤,发痛;牵带着头脑里混混沌沌,如遭利器矬刺,击打;心脏传来一阵一阵的钝痛,像有什么东西在一刀一刀割着胸腔里的东西。她本能想逃,但总也逃不出种种困厄,仿佛将她牢牢幽禁其中,决不允许她逃离。
司凤一直介于半梦半醒之间,她能感觉到前几日师父一直守护在自己身边,她还知道师父替她设了血咒阵,连着几天为她弹奏招魂曲。其实她的魂并未被勾散走远,奇怪的是师父却感知不到,正是她的魂看到了师父所做的一切。梦里有股魔力生拉硬拽着她,致使魂魄无法归体,她也无法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就在半清醒半混沌中,司凤捱到了沈焱走后的第七天。师父临走前,曾告诉过她,七日后会有人来接她。
司凤静等着,也许她只能被别人唤醒,而无法自己醒来。
正揣测着,谢邈来了。
但是当他唤醒司凤时,司凤半梦半醒间的记忆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连同那日擅闯禁地以及感知到的一切,全没印象了。她自己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有段记忆彻底断片了,甚至记不起自己怎么会到了冰窖。
出去时她还颇为吃惊,冰潭下居然还有个偌大的冰窖。
幸亏谢邈带了避水珠,否则非被冻得生病不可。
这些日子鸡犬不宁,余下的弟子都有些惶惶不安,代掌门和两位长老同时离山,无一留守的情况绝无仅有。很容易就让人想到天降祸事,且,定然是极为重大之事,不然不可能出现眼下的情形。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在传,三位仙长去了西方的昆仑仙境,要夺取镇山宝物,少不得会有一番厮杀,到时候会不会被追杀到山门?亦或昆仑仙境派遣一支小队上山报复,留守门派的岂不是要吃大亏?
这不由让人想起几年前门派被众家族发难、被常笑报复的情形。
如果再来一次,门派非覆灭了不可。
流言蜚语自然也传到了青冥峰。
因掌事都下了山,萧意粲这个不守规矩的就只每天罚抄,不肯关禁闭了,还带坏了钟鸣春。
谢邈作为青冥峰首徒,虽平素不多言,但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
他将留守山门的弟子都请到了青冥峰,带他们去看三位尊者离去时启动的应急虚化大阵。
此阵可确保外人绝对找不到九幽山之所在。哪怕是天天从九幽山前走过,一旦阵法启动后,九幽山便自动隐入了延绵数千重的大山中,再寻不到熟悉的踪迹。他们身在此山中,却丝毫感觉不出异常,唯有外头想来寻衅滋扰的人才会发现九幽山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弟子们所担忧的,上位者都不会不考虑到。即便走得再匆忙,该有的防护肯定是不会少的。毕竟,就算不为弟子的安全着想,山中有门派几千年的沉淀积累,所有精华都在这里,肯定是不容任何闪失。
诸弟子将信将疑,毕竟众人对这虚化大阵只闻其名不见其真面目。
谢邈指出的只是虚化大阵中的一方阵眼,挥手间便消弭流散,了无踪迹。
在这个过程中,方才那处已经示人的阵眼已被转换到了某个未知方位,这便是为防内部有人破坏。虚化大阵不像其他符咒阵,有明显的符咒印记,虚化大阵一切看着都如空中虚设,捕捉不到。
启动了虚化大阵,也即意味着门派进入了紧急状态。
这是门派所有防御中最顽强的一道屏障,在一般情况下,足可保证安全无虞。
有了这层保护,各种不安才渐渐消去,各峰弟子也各就各位,恢复往日秩序。
司凤安然归来,萧意粲乔云钟鸣春三个自然欢喜无限,少不得要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受伤。司凤被他们问得莫名其妙,这段记忆已经没有了,好像被剪掉的胶卷,丢得彻底,她甚至记不起自己曾离开过青冥峰,更别说后面发生的种种,全没印象。
听他们说起百鸣峰禁地种种,她还颇为神往。萧意粲等人十分无语,挑起各种话头希望帮她找回那段记忆,毫无效果。
最后萧意粲认定,她是受刺激过度,间歇性失忆了。
从这么多人的反应中,司凤接受了自己短暂失忆的现实,至于因何失忆,是受外力所控还是内因作用,想不起就想不起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懒得再费脑子跟自己死磕。反正又没死,无所谓。
心大,就是这么洒脱。
不过她还是记着大师兄的话,这番遭难,是师父倾尽全力救了她,不可忘记。这话司凤绝对相信,师父对她的好,那是没得说。
这次死里逃生也不是全无收获,司凤的耳力好出了新境界。几里外的动静她能听到,简直是白得了一对顺风耳,目力也更佳,五感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加强。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司凤只修养了几日,又恢复了生龙活虎,一点也不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这不单单只是因为她身体好恢复快,更多的是因为她没心没肺浑不当回事,上蹿下跳比谁都有活力,丝毫看不出当日七窍流血气息奄奄的羸弱危急。
大约过了个把月,三位长辈归来了。
虚化大阵传出异动时,山上所有弟子都全副武装聚集在一处,准备御敌。随后就见到三个生面孔熟门熟路收了法阵,这无疑表明了是自己人。但弟子们几乎第一眼都没认出他们,因为都幻化了形貌,若非武器上的障眼法撤掉了,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到了山上,三位才将伪装卸掉,恢复了本来面貌。
逍遥子受了重伤,外面的罩袍几乎被划成了碎布条,度厄真人总是铁青板正的脸色呈现出罕见的苍白,颇有几分狼狈。三人中相对完整体面的只剩沈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