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鸣凰桥。
就算是在白天，它依然是那么清静。
很少有人迹。
杨柳依依的河畔，有一条清幽的小径。
小鸟在树枝叽叽喳喳，到处是它们欢快的笑语。
这是一个适合散心的地方。
想有静一静的人，来这里信步，再合适不过了。
尽管不久前，周倩在这里出了事，招来了很多人到此一游，但事过之后，依然没有人会来这里。
一切一如寻常。
仿佛什么事也没有生过。
谁也不记得那晚生了什么。
桥是由石头砌成的，人走过后，留不下足迹。
所以，谁从这里走过，都没有任何痕迹。
罗峰和me1inda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各怀心事。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案子，两个人能够来这种地方相见，倒是让人感觉不错的约会。
罗峰已经对me1inda用了心。
而me1inda浑身不知，或者是故作不知。
由于有案在身，他们来到这里，当然都不会多想。
心事自有，也不过是与案子有关的东西罢了。
“周倩那个小女孩的那本记事本里，有没有关于鸣凰桥的记录？”me1inda突然问道。
罗峰想了想，说道：“呃，有是有的，但也并不是太多。”
“你还记得一些与之有关的内容吗？”
“来这里之前，你说让我多翻看一下她的那本记事本，我现在倒是多少记得一些。”
“说几个，我想一想当时她写下那些文字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奶奶又带我路过这座桥了，她拉着我的手，她的手心很温暖。’——小女孩的记事本里，有这样的一个记录。”
“嗯，还有呢？”
“‘每次去奶奶的家里，我都不想回家，可奶奶总是让我回去。我想赖着不走，于是，我们大多是晚上才走。每次走到了那个叫鸣凰桥的桥上，我的心就会忽然一沉，因为离家不远了。’大致内容是这样的，不是照搬她记事本中的话。”
“嗯，说下去。”
“‘今天路过鸣凰桥，我忽然生出了好奇心，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折了一个纸船，许了心愿，将纸船放进了水里。奶奶没有问我许的心愿，但我真想告诉她，我希望她长命百岁，能陪我很久很久。’——关于鸣凰桥的记录似乎都有些长，看来，她是挺在意这一座桥的。”
“还有别的吗？”
“让我想一想……”
“……”
“‘奶奶带我回家，路过了鸣凰桥。我突然对奶奶说，我想离家出走。奶奶什么话也没有说，但眼睛湿润了。她把我送到家里之后，我半夜我又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吵架之声，当时我更加想离家出走了。’小女孩对自己的那个家，已经失望透顶了啊。”
me1inda听了，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说道：“也许，在小女孩周倩的心里，鸣凰桥就是一堵树在心中的墙，墙的这头，是令她心灰意冷的家，墙的那头，却是呵护她的港湾，奶奶的家所在之处。”
“嗯，也许吧。”
“她在记事本里说，路过鸣凰桥的似乎，她折了一只纸船，放入了水里，我想，她在记事本里不止提到过类似的事一次吧？”
“有倒是有，但某些地方没有提到鸣凰桥。”
“哦？你能不能想起来与纸船有关的一些文字？”
“想不起来太多了，但凡是与纸船有关的，似乎都与她的心愿有关。”
“也就是说，她寄心愿于纸船？”
“是的。”
“如果能找到那些纸船就好了，也许，她在上面写了一些文字。”
“她所写的，大抵与记事本里的相同吧？”
“是啊。不过，毕竟是她的心愿，应该有什么不同的吧。”
“要不，咱们去找找？”
“现在去找？”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沿着河水流动的方向，向着下游去看看呗。”
me1inda想了想，说：“好啊，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奇迹。”
2
跟me1inda并肩走在一起，罗峰心花怒放。
曲径通幽处，留下了两个人漫步的身影。
真的像是一个美丽的约会啊。
罗峰的心里不止一次这么想道。
沿着河畔的小径走下去，这情景多么美妙？
罗峰的眼睛不时看着me1inda的侧脸。
而me1inda的眼睛却不时看向河里。
他们边走，边聊着——
“周倩对自己的那个家是失望的，她心灵的港湾，在奶奶那里，奶奶也是她的依靠。”
“生在那样的一个夫妻不和的家庭，是她的悲哀。”
“哦，对了，知道女儿死去的消息，她的父母是怎样的表现呢？”
“你想问的是……”
“你不是警察吗？你肯定去了她的家里，见了她的父母。他们听到女儿的不幸消息之后，有着怎样的表现呢？”
“两个人都一下子沉默了，谁也没有说话。”
“然后呢？”
“母亲哭了，一直在骂自己的丈夫，没有照顾好女儿。”
“哦？”
“父亲一脸阴沉，听到妻子的抱怨，也反说是妻子的不是。于是，两个人当着我们的面，吵起了架。”
“真是不可理喻的一对夫妻。”
“是啊，直到我喝止了他们，他们才停下争吵。”
“之后呢？”
“那个母亲问我女儿是死在了哪里，我告诉她是鸣凰桥下的河里，溺水身亡。”
“……”
“我的话，又让这个母亲的矛头指向了邹老太，她大骂邹老太的种种不是。”
“……”
“那个父亲听不下去了，又跟她吵了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的一对夫妻。”
“后来，邹老太来到了他们的家里，夫妻俩表现出了难得的一致态度，对邹老太破口大骂，让她还他们的女儿。”
“邹老太是怎样的表现？”
“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在那里畏畏缩缩地抹眼泪。”
“很可怜的一个老人。”
“更可气的还在后面。”
“哦？后来又生了什么事？”
“周倩的尸体放在了市医院的停尸间，法医做了鉴定，确认是溺水身亡。我要带那一对夫妻去认领女儿的尸体，他们却找了各种借口，就是不去。”
“难道他们不像把女儿领回来吗？”
“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后来，是邹老太主动站了出来，提出为周倩火花的要求，她要让孙女的骨灰带回家。”
“之后呢？”
“周倩的尸体火化的那天，她的父母竟然一个也没有来，只有邹老太自己。”
“然后，她把孙女的骨灰带回了家？”
“是的。”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再之后，邹老太去了公安局，自，说是孙女是被她故意推下水，致使其身亡的。”
“你肯定不信吧？”
“我当然不会相信她会干出这种事，就算真的有人去干，也是小女孩的父母。”
“邹老太自之后，那一对夫妻有没有来看过她？”
“一次也没有。”
“他们没有去公安局大吵大闹一顿，让她还他们的女儿？”
“人都没有来过，哪还能听到他们的大吵大闹？”
“真是奇怪了。”
“确实很奇怪，这一对夫妻，真是难得一见的无情之侣。”
“我想说的奇怪，不只包括这一点。”
“还有什么？”
“对女儿的死，他们并没有表露出多大的伤心，对邹老太投案自，他们也并没有表露出多大的关心。”
“所以，我才说他们真像是一对，都无情得没有人性。”
“不，我想说的是，他们的前后表现非常不可思议。”
“……”
“听到女儿死的时候，他们互相责怪，见到了邹老太，他们的矛头指向了她，现在知道害死自己的女儿的是女儿的奶奶，他们应该有更激烈的反应才对，但是，他们却出奇地安静，竟然什么也没有做，唯一所做的就是不来探监，看望邹老太这个老人。”
“你怀疑的是什么？”
“邹老太与那一对夫妻之间，很有可能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们隐藏的秘密，会不会与周倩的死有关。”
“也很有可能。”
“……”
3
河流在一个小区前，拐了一个弯。
拐弯处，堆积了很多的垃圾。
而me1inda却惊喜地现，那里竟然又类似纸船的东西。
“我们要把那些毁掉的纸船捞上来。”
“那里太脏了。”
“我不在乎这个，我只想看到那些纸船上有没有什么文字。”
“你不在乎，我倒是替你在乎，——身为警察，又是一个男人，捞纸船这种脏活儿，应该我干。”
“当然是有你干啊。去捞吧，记住，纸船已经被水浸了好久，捞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放心好了，提取证据这事，我比做手术的医生为病人开刀的动作还小心。”
罗峰脱了鞋，挽起裤管，朝着那一堆垃圾走去。
水浸透了两岸的泥土，他越走，脚往泥水里陷得越深。
不过，还好，泥水只没了他的膝盖，他便靠近了那一堆垃圾。
破损的纸船，有十几只。
大多已经走了样儿，不像纸船的样子，只如一张纸片了。
罗峰小心翼翼地去捏那些纸船，把它们放进他早已经准备好的透明塑料袋里。
一个塑料袋里放两只，他衣兜里所带的塑料袋勉强够用的。
费了好大一会儿工夫，他才把那些纸船收完。
带着那些装了纸船的塑料袋，走回岸边me1inda所在之处的时候，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水了。
“把这些东西交给我，你去那边干净的地方冲洗一下双腿吧。”
me1inda急切地接过罗峰手中的塑料袋。
罗峰把塑料袋交给了她，去了可以站住脚的一个地方，用干净的水冲洗了双腿上的烂泥。
他很狼狈，但他的心情却大好。
尤其是在看到me1inda给了他带有奖赏之意的目光的时候。
4
me1inda将所有的塑料袋在地上依次摆开。
那些损坏的纸船在塑料袋里，不过是被压扁的废纸。
而me1inda蹲在地上，将它们看得很是仔细。
“纸船”上，确实有一些文字。
大多数已经被水洇成一片，很是模糊。
只在一些角角落落，能够看到也不是太清晰的字迹。
me1inda将它们全都看了一遍，也没有现可以读到的任何信息。
罗峰走过来的时候，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我们所想，纸船上确实有她许下的心愿。”
“你看到了什么吗？”
“也正如我们所想的那样，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纸船上的字，都没有了吗？”
“都变成一颗颗蓝色的梅花了。”
me1inda的嘴角挂上了一抹无奈的苦笑。
“再找一找，也许还是能找到什么的吧？”
“你也来看一看吧，你是警察，观察应该比我入微一些。”
罗峰蹲下身，仔细地盯着每一个塑料袋看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也只是失望地摇了摇头。
“看来，是白费心机，徒劳而无获了。”
“哎，想要再深一些了解小女孩的心事，看来是不可能了。”
两个人都站起了身。
“没有什么收获，咱们就走吧。”
“这些塑料袋怎么办？”
“收起来，扔进见到的垃圾箱里啊。”
“好吧。”
“两个人又弯下腰，收起了塑料袋。
而在收起塑料袋的时候，me1inda却忽然在看到一个塑料袋时，感觉到了什么。
她拿起那个塑料袋，前后左右仔细看了一下。
塑料袋里的字，已经洇成一片，看不清了。
可是，那一片废纸上，却有很深的痕迹。
是写字时，留下的一笔一画的痕迹。
到现在那痕迹还没有消失，很显然，周倩在写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
她仔细地辨认了一下。
竟然能够辨出上面的字是什么。
而在她将所有的字连成一个句子的时候，她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罗峰见me1inda怔在那里，问她怎么了。
她没有任何反应。
但她的表情告诉他，她一定看到了什么让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他从她的手里，抽出那个塑料袋，仔细看了一下。
他也看到了上面很深的痕迹。
将那些痕迹组成的字连起来，变成了一个句子。
知道了那一个句子之后，他也大吃了一惊。
他的脸色也变了。
再仔细看了一下，他确信自己所看到的没有错——
“爸爸妈妈，我想要杀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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