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什么好畏惧的,那你为什么睡不着呢?”
“……”
“来此之前,我已经打听过了,你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真正睡觉了。刚睡下便被惊醒,刚醒又陷入昏昏迷迷的状态,那你看你现在的这副样子,典型的是睡眠不足引起的精神乏困,再这样下去,还没有到行刑之日,你就会把自己折磨死了。”
“……”
“刚才你还对我说,让我给你一杯水,水里放一些安眠药。看起来是想让我进入你的梦境,但我敢保证,如果你真的睡下,绝对连一个梦都不会做,睡得会像死了一般。”
“……”
“睡死了的你,连梦都没有,我怎么能进入你的梦境呢?这是我暂时不想的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我会让你好好睡一觉,给你一杯水,水里放一些安眠药。待你睡足了之后,我再让你睡一次……”
……
……
知道阿明的背叛了自己之后,心生嫌恶的洪野想要选择逃离。
远离自己那一段时间所过的荒唐的岁月,远离那一片熟悉的地方。
他确实这么做了。
某一天的夜里,他什么也没有带,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奔跑。
直到累得精疲力竭,他才停下来。
他停下来的地方,正好有一个教堂。
——就是那一座后来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又被Melinda和苏彻看到的教堂。
他走了进入。
教堂已经荒废。
但教堂里,正中央摆放着的那个耶稣受难像,尽管落满了灰尘,却很是显眼。
他跪在地上,面对着它,渴求着耶稣能够拯救自己。
当时的他相信有上帝,相信有天堂,相信通过救赎之路,能走向美好的生活。
但救赎之路在哪里?
天堂在哪里?上帝在哪里?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耶稣受难像。
整个教堂都是荒废的,死气沉沉。
如果上帝存在,他允许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一个荒废的教堂么?
如果天堂存在,它该是什么样子?和他身处的这个教堂是一样的么?
他开始怀疑。
怀疑天堂,怀疑上帝,怀疑救赎之路,……怀疑它们是否存在。
他没有再跪下去。
他盘腿坐在那里,盯着耶稣受难像,冥思苦想。
最后,他豁然开朗了。
——一切都不存在,包括他自己。
——活着就是受难,谁也免不了。
——生而受苦,何必为人?
……
……
他将名字改成了洪野。
他抛开以前的生活,重新生活。
拥有非常人的思维和忍耐力的他,通过自己的不懈奋斗,很快有了钱。
他在致富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没用多久,他便有了自己的公司,坐拥亿万资产。
成为一个市区首屈一指的大富豪。
他过上了以前的自己想也想不到的生活。
金钱美女,灯红酒绿,豪车别墅,名誉地位,样样都有。
他付出了很多。
他得到的更多。
忽然有一天,他发现,其实人生根本不需要多努力奋斗,就可以实现自己的很多愿望。
世人都很懒,只要稍稍勤一些的人,都能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他也并没有多么辛苦,便拥有了一切。
这样的一个想法,几乎毁掉了他。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他忽然觉得,活着一点意义都没有。
该得到的都得到了,欲望得到了很大的满足,这个世界还有什么需要自己征服的呢?
生命没有了冲击的激情,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本来,有了钱后,他私下看了心理医生和生理医生,把自己的隐疾看好了。
但当他的想法濒临危险的时候,他忽然又变得“不行”了。
无论多么漂亮多么有诱惑力的女人,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趣。
他对男人也没有什么兴趣。
身体有需要,却不知道如何发泄,或者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自己空虚的灵魂充实。
他突然变得一蹶不振。
公司交给别人打理,自己躲进了一个小黑屋里,谁也不见,什么也不想。
这是鸵鸟自救似的自我逃避。
他本可以用别的方式来逃避的,但当时他偏偏选择了这一种。
就是因为他当时选择的是这一种,所以这一种自我封闭的过程,却让他忽然有一天,有了一个变态的想法——
如果把别人关进一个小黑屋里,把他们培养成一个个没有思想的奴隶,他们活着,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谁也不想被囚禁在一个小黑屋里,谁也不想变成奴隶。
谁也不想没有人的思想,行尸走肉地活着。
所以,他花再多的钱,也不能让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一个可以让他满意的答案。
于是,后来,他有了歪主意……
当然,这个歪主意的起因,也是由他的另一个经历来引导的。
当初,他因愤恨妻子的放荡,把她囚禁了起来。
被囚禁的妻子,在自己的“调教”之下,成为了另一个人。
……
……
自耶稣倡导的天国运动赢得了犹太人的支持后,形成一个犹太教的新教派。
因为耶稣是拿撒勒人,所以人们就称这个新兴的小教派为“拿撒勒派”。
这个新兴的小教派人数不算太多,但充满了活力,使古老的犹太教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呈现在人们面前。
耶稣深知,要想使拿撒勒派发展成犹太教派的主流派,通过天国教派来振兴犹太民族,必须有一个坚强的领导集团帮助他发动、组织、教育和领导群众。
于是,他开始在众多的追随者中间物色人才。
经过仔细的观察和慎重的考虑,耶稣挑选了十二个门徒,以象征古以色列人十二支派来代表整个犹太民族。
为什么耶稣不选十个人而要选十二个呢?
因为“十二”这个数目有一连串的意义。
旧约有以色列的十二支派。
将来的新耶路撒冷有十二个门,门上有十二位天使,门上又写着以色列十二个支派的名字。
城墙有十二根基,根基上有羔羊十二使徒的名字。
这些足够说明主耶稣选召十二个门徒不是偶然的一个数目。
这也是洪野我为什么要建造十二个暗室,而不是别的数目的由来。
起初,他想要培养的,是属于自己的“十二门徒”。
但事不遂人愿,他没能让自己囚禁的十二个女人,变成自己所想要的“信徒”。
于是,他把她们变成了奴隶。
十二个奴隶。
之后的事,便是Melinda和苏彻第一次进入他的梦境看到的情景了。
阴暗的心理,“塑造”了他这么一个阴暗的人。
很理智,很聪明,却很变态,很恐怖。
虽然已经把洪野逮捕,虽然那十二个被同样囚禁的女人已经救出,但是……
出人意料之外的,十二个女人对自由的生活充满了恐惧。
她们不敢站在阳光下。
不敢大声说话。
不敢有自己的思想,更不敢有自己的意见。
不敢抬起头来看人。
不敢不顺从别人给她的一切安排。
就算是一条狗,也有不听话,也有狂吠乱叫的时候。
她们竟然变得连狗都不如。
尽管警察都给她们配了心理医生,进行心理疏导,但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一点起色也没有。
也许总有一天她们会改变。
但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就算改变了,那暗室里的生活,依然是她们一辈子也忘不掉的人生阴影。
是她们一辈子的心灵创伤。
这就是她们的、被洪野私自篡改的、可悲又可怜的命运。
——她们活着,就算在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