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赫连此生有那么多的孩子,到了弥留之际,总算顺从心声唤出他最想见,最希望陪伴在自己身边的那一个的名字。
很早,早得他都无法忆起是哪时,某个深刻的念头就钻进他的脑海,以着近乎煎熬的速度缓慢成型,让他在看到那张脸孔的每时每刻,无法抑制的惊心动魄。
他时时带在身边,挂在嘴上的元鹤爱卿,似极了凛鸢!
可是高傲如他,贵为一国之君,怎能容忍他的儿子是……阉人?!
他不断的怀疑,又不断的说服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不知不觉纵容柳元鹤诸多恶行,纵是帝王无情也知道若然怀疑成真,这个孩子就太可怜了……
也许纵容,是他唯一能给他的弥补。
君赫连不知是何时清醒的,略显浑噩的记忆里,依稀回想起就在不久前,他当着众臣和妃嫔的面承认了柳元鹤的身份。
此时,听着飘荡在耳边的神圣的吟诵声,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呼吸越来越微弱,他抬起左手想要抓住什么,君芙看到他的动作,犹豫片刻,回应般的握住那只枯瘦的手。
“父皇,有何吩咐?”
这声音……
在看到君芙的脸孔时,君赫连浑浊的眼珠渗出一丝失望。
“元鹤……他在哪里?让他……来见朕……”收回目光的同时,他如是道。
其他的人都无所谓了,他只想在死前见到这个儿子。
“你还不明白吗?”君芙的神情霎时冷了下来,“是凛鸢的恨和你的自私毁了他。”
君赫连怔忡了下,不可置信的再度看了长女一眼,似有威严。
——竟敢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遗憾,他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罚君芙去对着泰安殿后花园的大树思过了。
君芙面庞冷静,不为所动的把他的手安放好,温柔的说道:“父皇安心的去吧,除了芙儿之外,不会再有人来看您了。”
稍顿,她荒凉了笑了起来,冷眼注视只剩下半口气的君赫连,鄙夷非常,“国君、丈夫、父亲,这三个身份,你哪一个做好了?有这点力气,不如留着想想待会儿到了地府,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吧。”
“你……”
“你若还有良知,就当知道自己早就无言面对柳元鹤。”
君芙说完便端端站起身,向从外面走来的府卫问道:“什么事?”
“启禀大公主,万家兄妹连同秦破等人已在上山路上,最多半柱香后入寺。”
“是吗?那可真是热闹了。”
秦破也来了?为她么?
还真是执迷不悟啊……
“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见。”屏退四下,君芙最后望了奄奄一息的君赫连一眼,覆下长睫,心如死灰,“有我为你送终,已是对你莫大的宽容。”
……
大雄宝殿内一片狼藉,绘了彩色佛家典故的墙壁上被留下无数深浅不一的剑痕,金色的巨佛身上伤痕累累,宛如遭到世间质疑的凌迟。
剑影刀光,激烈非常!
君慕白和柳元鹤已过上万招,势均力敌,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