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雪下得大极,如凌厉的鹅毛,铺天盖地。
寒风肆意在山间林里,几欲将整座山庄冰封。
雪大成这样,上山的路定是被封住了,反倒让庄内的人安了心,一路上遇到的杀手本就不顶事,就算察觉他们藏身在此,要杀上来却是不易。
为防万一,这夜未曾在庄内的任何一间屋子点灯。
尊儿对妙珠他们做了简短的吩咐,回到里屋来,适应了黑暗的眸子轻易寻到坐在靠窗那处的君慕白。
雪夜,发白的天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好看的侧影轮廓,将他的皮肤,他的脸容清晰的映照出来。
他像是独自在空谷绽放的幽兰,安神的檀香从青铜香炉内袅袅飘散出,不及他清越卓然。
尊儿静静的站在远处看他,恍惚间觉得他与从前并无不同,又在恍惚间提醒自己,他不能听不能看,兴许在可怕的安宁中不知所措。
责任感倍增。
事实是,面对一个不能听不能看的君慕白,最无措的人是她。
用午饭时,她小心的在他掌心里写:需不需要我喂你?
他淡淡的笑了笑,平和的说,你帮我夹菜,我自己试试看。
他比她想象中做得好,只是在吃的过程中,动作难得缓慢,并且显得有些笨拙,还……不小心将胸前的衣衫弄脏了少许。
这是万尊儿从没见过的君慕白,即便他的姿容一贯尔雅清俊,气质超凡脱俗,可是在遇到同样的阻碍后,做起这些极其平常的事便和平凡人没有两样。
看着静坐不动的男子,不知为何,竟让她看出难以名状的不安。
不行!
我要振作!
双手狠狠的拍响面皮,她坚定了眼神。
这厢,她刚做完心理建设,就听君慕白道:“尊儿,你是不是在观察我?”
他语气听来十分稀松平常,还用了‘观察’二字。
她微愣,“你怎么知道?”
说罢想起他听不见,提步走近,君慕白又说了,“我觉得你在看我,大抵心情很复杂。”
走到一半,尊儿蓦地顿住,才平复的内心登时翻涌起来,眼波流转,鼻头也开始泛酸。
想哭?
她哭个毛啊!
不是矫情的时候!
所有的情绪仿佛都被君慕白洞察住,他笑笑,将手伸出,等她拉住自己的姿态,“到我这来。”
走到他面前,尊儿抓住他的手,低身坐在他身边。
君慕白先是握住她的肩侧,而后粗励却柔软的大掌顺势爬上她的面颊,从她光滑的皮肤上缓缓移过,最后食指摸索到她的眼角,如他所料的探到一抹湿润。
他笑,“这就哭了?”
看来在她心里,他还是蛮有地位的。
尊儿嘟囔了句‘我才没哭’,泪珠子没滴下来就不算!
君慕白抚着她的脸,朗朗道:“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害怕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认为哭也同样,故而我们还是实在一些好。”
怎么个实在法儿?
刚准备在他手心里写出疑问,君慕白将掌心一收,把她小手握住,翩翩尔雅的说:“体现你情谊的时候到了——送我去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