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晚,纪寻安等在铁门外,看见守门的大爷拿着长杆,将路两旁的煤油灯点燃。
寻安站在小区门下,看着一条路像桥般蜿蜒地延伸下去,人烟稀少,而另一条笼罩在暖黄的色调下,路两旁的棕榈树随着飞驰而过的跑车飒飒作响。
寻安穿着一身驼色长外套,黑色的发被深红的羊绒围巾裹着,服帖在脖颈处,双手放在口袋里,葡萄黑般的眼珠落向车辆驶去的方向,尽头是在一片华灯升起的夜色下,灯火通明的高楼和大厦。
寻安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单薄的身体在暮秋的风中打起颤来,干脆缩着脖子,将脑袋埋进了围巾里,呼出来的热气随即扑在了脸上。
"寻安。"耳边突然听见熟悉的唤,蓦地偏头过去,看见柏希从石子路上走来。
寻安瞬间伸直了脑袋,脸庞飞扬着笑意,迈开步子奔过去。
柏希顿下脚步,看着寻安一路奔来的身影,展开双臂,笑意温柔。
寻安抱住柏希,身后是一排蜿蜒向天际的路灯,在夜色下呈现着温暖的昏黄色调。
脑袋埋进柏希的胸口,柏希穿的黑色大衣是敞开的,清瘦的手拉过两边衣摆,将寻安裹进了大衣里。
寻安在柏希的怀里,双臂绕过柏希里面的衬衣从背后牢牢环住他。
柏希的四肢天生凉,但寻安的体温却暖,她微扬着唇角,在柏希怀里干脆闭了眼。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等?”柏希耳边传来了寻安微微的鼾声,心里不由得好笑,这丫头是有多困?
“我把钥匙弄丢了,所以就在这儿等你回来。”寻安依旧眯着眼,不想从柏希已被捂热的怀里离开。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手机落家里了。”
柏希低眼摸了摸寻安被风吹得冰凉凉的头发,嘴上责备,“外面这么冷,你要等也该去楼梯里等。”
“我怕黑。”
“怎么突然怕黑了?”
“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不怕黑,两个人一起时就怕了。”
柏希眉眼微动,眼底浮现的弧度摄人心魄,他揽着寻安的肩,“走,我们回家。”
寻安“嗯”了一声,双手却依旧紧紧环着柏希的腰,脑袋埋在他怀里不愿离开,柏希将寻安搂的紧紧的,“媳妇,要不我抱你上去?”
“不要。”寻安立即摇头,被小区里的邻里撞见多不好意思,便拉开了距离,柏希搂着她的肩膀,两人一同向楼梯口走去。
上楼后,柏希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钥匙,楼道里的灯泡忽闪忽暗,柏希低眼将钥匙□□齿孔里。
进了家门,柏希突然蹲下身来,伸手将寻安的鞋脱了。
寻安也跟着蹲下来,手托腮笑看着柏希,从柏希明亮漆黑的眼底可以看见自己的影,像个孩子般。
“我正想说我给你脱了鞋,那你是不是得给我洗脚了?”
寻安依旧笑眯眯,“好呀,我马上就给你这个老公公洗脚。”
柏希挑了挑好看的眉,“世上竟有如此英俊帅气的老公公?”柏希故意抹泪,“那你岂不也成老太婆了?”
寻安立即凑上一颗脑袋,“你有看过皮肤这么好的老太婆吗?”
柏希伸手刮了刮寻安新冒出两颗青春痘的鼻子,“嗯,皮肤上这两颗大痘的确是很好。”
寻安一怒,张口咬住柏希伸过来的手指,柏希看见她的动作后也没有躲,就被寻安叼住了手指头,柏希伸出另一只手笑着拍拍寻安的脑袋,"啧啧,中华寻安犬,多久没啃过骨头了?"
寻安闻言立即松了口,撇了撇小嘴,撑着柏希的膝盖站了起来,刚才蹲一会儿的双腿有些软麻,柏希跟着起身时,寻安伸手挽住他的手。
“走,媳妇给我洗脚去。”
柏希坐在沙发间,电视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寻安在厨房里,外套刚刚已经脱下来了,柏希将它叠好搭在沙发扶手上,寻安里面穿的是件橘色的开领羊毛衫,将两边的袖口挽了上去,露出纤细的腕。
寻安端着一盆热水走进客厅里,柏希的视线已落在了她身上。
寻安走到柏希跟前,将热水盆轻轻放下,半蹲下身子,抬眼笑看看柏希,
“老公公,该洗脚咯!”
寻安将两边的袖子拢得更高,手正伸向柏希的脚踝时,突然“呀”的一声被柏希拦腰抱起,寻安在他的怀里愣了愣,然后就被他轻轻放在沙发上。
换了柏希在寻安跟前蹲下来,抬起寻安的一双脚踝,放入热气腾腾的水里。
寻安的眉目微动,俯下身来,在柏希的额头上亲了下,然后伸出双手环着柏希的颈,脑袋趴在柏希的肩上,微扬着唇角,闭上了眼睛。
柏希低着生来清冷的眉眼,双手伸进水里,轻搓起寻安的脚,神情一如既往的专注。
洗完脚后,柏希将寻安的双腿放在膝盖上,用毛巾轻轻擦干,而寻安靠着他肩膀,柏希的耳边传来了她细微的酣眠声。
柏希将毛巾搭好在沙发扶手上,轻挪开肩膀用手臂去搂着寻安的颈,另一只手臂圈住寻安的腿弯,然后起身将她抱起,迈步慢慢向卧室里走去。
卧室里关着灯,一片漆黑,柏希将寻安放到床上,拉过叠好的被子将寻安捂得严实,窗外有冷风吹的沙沙声,柏希迈步走到窗前,关严了窗户,然后转身向门外走去。
柏希带上卧室的门把时想起寻安说: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不怕黑,两个人一起时就怕了。
柏希松了手,将门敞开,客厅里的灯光便顺着门框倾泻进卧室里。
柏希走回沙发间,俯身将水盆端起,倒了后自己也跟着快速洗漱完,然后关了所有的灯,向卧室返回。
柏希掀开被子躺上了床,原本热哄哄的被窝变凉了些,柏希正要与寻安拉开一点距离,身旁的人却以已一个翻身,钻进了他的心窝里。
寻安半梦半醒间睁了睁眼,看见柏希的脸后咧嘴笑了笑,然后手臂收得更紧。
柏希的耳畔传来了寻安‘呲呲’的磨牙声,薄凉的眸子里带了温柔的光,柏希低下头,亲了亲寻安柔软的发,然后闭上眼睛跟着睡去。
东方初升的曙光轻轻拉开夜的门帘,轻盈的雪花携着微凉的风,从潮亮的天空缓缓飘落,落在窗外蜷曲着枝条的老榕树上,落在冷落寂静的林道,落在闪着光亮的玻璃窗。
寻安轻轻睁开眼,视线望向窗外,眸光一喜,“下雪了。”摇了摇身边的柏希,便翻身穿上拖鞋奔到了窗前,打开了窗手肘撑在上面,伸了手出去,看飞雪旋落在指尖,带来一丝清新的凉意,瞬间化作了闪光的露水。
柏希也走了过来,揽着寻安的肩膀,寻安抬眼看他,“温谨,你看,外面的雪下得真漂亮,我们待会儿出去转转吧。”
“嗯。”柏希摸了摸她的头,陪着她看了会儿飘雪,然后拉她进去,“站在这儿冷,把睡衣换下来吧,我去做早餐。”
寻安换了一身厚厚的军绿色羽绒服,一番洗漱后便奔去厨房找柏希,柏希正在锅前守着粥,寻安一把从背后扑上去抱住他,柏希手中的锅勺差点抖落,无奈地对这个活泼乱跳的孕妇道,“拜托你悠着点儿。”
寻安像个大绿粽子般缠着他,脑袋伸到他颊边强亲了一口,亲完后还不忘探头蹭了蹭,“温谨,你皮肤真好,又白又嫩,好像刘记的包子。”
柏希额头一条黑线滑过,“纪寻安,你给我出去等。”
寻安被柏希赶出了厨房,早饭很快便端上桌了,寻安捧着碗喝了几口粥,柏希将鸡蛋壳剥完后放进她旁边的空碗里,寻安把蛋白吃了,然后把蛋黄夹进柏希碗里。
柏希睨了她一眼,“你又不吃蛋黄。”
寻安撇撇嘴,“我不喜欢吃蛋黄。”
寻安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柏希碗里,笑眯眯,“多吃菜。”
柏希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出,“寻安,这学期我的专业课很少。”
“嗯?”寻安低着头专心喝粥。
“所以我把酒吧工作辞了,签了家传媒公司。”
寻安怔忪了一下,抬头看他,“传媒公司?”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曾经在柏希那儿看见过的那张名片,似乎冥冥之中就已注定,寻安有些发愣,“可是,你学的建筑专业,而且专业成绩那么棒,你如果进了传媒公司,那不是和你学的专业没什么关系。”
“现在专业不对口的几率很大,而且建筑学这个专业即使再优秀,毕业出来后也要至少好几年才能看见成效,我不想等那么久。”
寻安握着筷子的手抖了抖,“柏希,是为了孩子吗?”
柏希顿了顿,然后摇了头,“不是,只是我现在对音乐很感兴趣,所以想做自己的音乐而已。”柏希这么说只是为了让寻安能安心。
寻安默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柏希,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的,可是你要答应我,不要因为我和孩子而做出任何让你为难的事。”
柏希点漆般的眸子凝着寻安,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地一笑,“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