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在窄窄的柏油路上,温欣走在了柏希和寻安的中间,小孩子完全不能领会出不对劲的气氛,一手抓着柏希的大掌,一手牵着寻安,边走边跳个不停。
一路上寻安和柏希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言语,寻安在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怎会这么巧又在小区附近遇上了柏希,要不是寻安心里断定柏希和自己一样,不想和彼此有过多来往,还真会误以为柏希是知道自己现在就住在这边。
因为距离不是很远,三人很快就走到了华云小区楼下,寻安低下眼皮,看着一直牢牢牵着自己手的温欣,眼光变得温柔下来。。
她突然指了指绕着护城河边更远的一片小区,对着温欣道,“小欣,看到了吗,我就住在那边,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温欣扑腾着乌黑的大眼睛望向寻安指向的远方,然后点了点头。
寻安又问,“小欣累不累?我抱你过去好不好?”
温欣点头如捣蒜,立即伸展开双臂,寻安笑着将她一把抱起,感觉满手沉甸甸的,不由得摸了摸温欣黑软的短发,笑眯眯,“看来小欣一点也不轻呀。”
于是又走了十多分钟以后,寻安在那片陌生的小区楼外停了下来,温欣咧开小嘴,露出尖尖的虎牙,“阿姨,到了耶!”
寻安抱着温欣的手臂微颤了颤,然后轻轻点头,“嗯,到了。”然后伸手捏了捏温欣婴儿肥的小脸蛋,“小欣真漂亮。”
温欣咯咯地笑着,嘴甜地回着,“阿姨也漂亮。”
寻安轻轻一笑,然后放下温欣,视线转向了柏希,淡淡道了声,“再见。”
“嗯,再见。”柏希拉住温欣伸来的小手,温欣在转身时向寻安挥了挥胳膊,做了个飞吻的动作,寻安站在原地扑哧一笑,回了小欣一个飞吻。
寻安驻足望着温欣小小的身影渐渐远去后,她眼里的光黯然了几分,有些失神地迈开步子,向真正住的地方又折了回去。
如果纪况当初没有将她送去伦敦,她也就不会在小欣刚出生后不久就和她分开了。寻安突然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去见纪况,她需要一个理由,她总觉得,这其中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咦,温谨爸爸,阿姨。”晚风拂面,温欣坐在马路一边的长凳上,手指向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那儿正走过一个单薄的影。
刚刚柏希带着温欣走到这片树下后便停了下来,然后在长椅上已经坐了好一会儿。
“你不是犯困了吗?睡吧,乖。”柏希抱着温欣,站起身来,迈步向前。
温欣听话地不再说什么,小脑袋靠在柏希的肩头上,闭上眼安静地打起盹。
昏黄的路灯照在对面窄窄的人行道上,寻安双手将包环在胸前,缓慢而失神地走着。
风轻轻拂过,微醺的夜,寂静的街,寻安却一点也不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走。
纪寻安回去的时候窗外夜已经深了,她迈步走到电脑桌旁,将搜集的资料又整理了一遍。
然后迈进浴室里,很快洗完澡后,寻安换上睡衣走出来,开了桌上的台灯坐下来。
视线落在放在桌上的手提包上,寻安伸手触上被扯坏的拉链口,脑海里不由得想到了柏希,她的确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并且帮自己从劫徒手中取回包。
可是,他已经拥有了他想要的一切,而寻安只想拥有温欣。
寻安打开电脑,google了一下温柏希,看着搜索页面上出来了很多关于他的消息。
寻安一一点开看起来,这些日子为了搜罗起诉所需的资料,她不得不在网上搜索关于柏希的消息。
寻安发现,柏希这几年的走红速度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的歌碟在各大音乐网站排行榜上居高不下,他的广告代言、个人巡演和签唱会都风头无量,还有他就先天性贫血病和先天性心脏病发起的慈善公益帮助了数以万计的孩童。
可是,没有一条消息是关于温欣的,没有人知道温欣的存在,寻安在心底冷笑一声,就因为他要保持住良好的公众形象?
她又点开他最近的一个专访,视线平静地落在屏幕上,当看见主持人问起柏希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结婚的时候,寻安心口一窒,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幕很久以前的画面。
那个眉眼清冷干净的青年,坐在她病床的一头,将一枚冰凉的东西戴在她的手指上。那个时候,寻安是真的相信,爱情是会永远的。
接下来几天,柏希和一行工作人员赴往法国的evian,代言拍摄鸥泊的时装。而唐博文已经开始着手让唐寅撤回星光,所以d-kris的高层正频频开会,确定接替唐寅的艺人总监。
柏希在法国拍摄期间,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让柏希连夜赶回了国,低调现身在国航机场,并独自开车前往了j市警所。
出示了相关证件后,柏希出现在j市监狱所内,透过密闭的玻璃窗,看向一个被两名警员搀扶走来的身影。
柏希拿起了电话,漆黑的眼凝着眼前的男人,那头骤然掉光的头发,面容比实际年龄显得苍老许多,柏希说话的时候握着电话的手指不由得颤了颤,“现在被诊断出来是初期,没事的,爸,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来治,在里面好好养病。”
穿着囚服的男人似乎被什么触动了,灰白的眼神恍恍惚惚地看着柏希,然后突然充盈着泪光,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来,青筋凸起的手掌,触上了玻璃窗上映着的柏希的脸庞。
凌晨六点半,柏希走出j市监狱所后,秋天的清晨刚刚破晓,四处昏鸦鸦的一片,柏希正迈步走向自己停靠在路边的车时,眼尾的光突然扫了扫对面空旷的马路上,有个一闪而过的黑影,柏希警觉的眸子敛了敛。
他低头扣了扣白色帽沿,没有再走向自己停在近处的车旁,而是转身走向身旁的一条岔道口,并向拐弯的巷子口迈去。
走了一会儿后,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柏希若无其事地接起。
“你去哪儿了?jessie打电话给我说你在拍摄场地消失了?”唐寅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那头传来。
“我在,”柏希话音还没落下,突然转过身,伸手将身后的人影扯到跟前,一把推到墙上,手肘按在他肩头,挂了唐寅打来的电话。
柏希的眼神薄凉,“拿来。”
那狗仔没料到柏希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直痛得闷哼一声,挣扎了一下,却完全被柏希扣住了动作,只得腾出一只手来将脖子上挂的摄像机取下,交到了柏希手中,柏希接过后迅速取出底片。
“可以放我走了吧。”那狗仔拿回摄像机后说道。
柏希却没回应他,只是伸手揭开狗仔的衣领,将他挂在脖子上的工作牌扯下来,扫了一眼后在狗仔面前晃了晃,“这上面记着你的名字、身份证号、还有公司地址,我本来心情就不好,加之被你跟踪就更不好了,如果你嘴巴再不干净,那我就真要好好认识你了。”
狗仔对上柏希冰冷的眼睛,忙识相道,“拍到的东西都在你手上,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乱说什么,而且我手上现在又没证据,就算说了也没人会相信。”
“噢?”柏希一声疑问,微挑了挑眉,突然伸手探进他的宽大的衣袋里,然后一个隐形摄影机被快速翻了出来,柏希冷凝着狗仔,“那这又是什么?”
狗仔脸上的横肉都不由得微微颤动起来,顿时有些发怵地看着柏希,不敢再多说一句。
“为了表扬你的诚实。”柏希伸手拿走狗仔抱在怀里的摄像机,然后摄像机呈抛物线状飞了出去,落在地面后哐当一声变成一堆碎片。
柏希放开了狗仔,迈步离开的时候带走了狗仔的工作证,并留下了一句,“这样我才能相信你的嘴。”
柏希走后,狗仔仍然抖动着双腿僵在原地,半晌都没缓过神来,心想之前拍到过的艺人在发现自己跟踪他们时都是仓皇避开,却没料到这个温柏希,竟然让他感到了害怕。
柏希坐回车里,拨回去刚刚掐段的电话,“我回了趟国,去了趟监狱所。”
“怎么了?温叔出事了吗?”
“被诊断出淋巴癌,现在是初期。”
“我会立刻联系医生,你放心,初期的淋巴癌是能治好的。”
“嗯,那挂了。”
“等一下,你去见完温叔后一定要小心,别被人盯上了。”
“没事儿,我现在开车去机场,会迟点回拍摄地工作,拜。”
柏希启动引擎,转动方向盘的时候突然猛地刹住了车。
车厢内传出了密集的呼吸声,柏希坐在驾驶座上,削瘦的手指抓着方向盘,头仰在靠背上急喘起来。
柏希忙伸出一只手来翻找着车头柜,一无所获后,手掌捂上起伏不定的胸口,那儿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般,急促地喘息起来,背脊跟着不自觉地弓起来。
车厢里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大,柏希弓着身子难受地伏在方向盘上,额角渗出了一滴滴的热汗,原本俊皙的脸庞因为呼吸困难而憋得青紫。
密闭的空间内充斥着他愈发急促的喘气声,柏希眼底的焦距渐渐开始涣散,抓着方向盘的手指越收越紧,手背上的青筋高高凸起,像是被溺毙在水中,意识越来越薄弱。
一直蜷曲着抓紧方向盘的的手指渐渐得松开